傍晚時分,插着葉家商隊旗號的二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進了長安城,那架勢也很是壯觀。近來,葉學科掙了大錢,又接的都是皇家差事,自然也是財大氣粗,百姓們都不敢招惹,紛紛躲避。
因爲是一早就通知了許鶴年和毛鴻賓,所以他們兩個也早早就到了葉學科的宅子。許鶴年說是自己需要人手,就讓羊獻康把家僕借給了自己十餘人,他們忙前忙後,準備了黃紙、硃砂、羅盤、雄黃等物,也將燭火香案全都佈置好,就等着葉學科讓匠人做好的五千瓷人的到來。
女眷們都站在了後面,包括來看熱鬧的翠喜。
她也帶了不少婢女和家僕,站在葉家的迴廊中。
葉學科也知道翠喜的身份自是與別的家主不同,還想着要不要去給磕個頭什麼的。不過,羊獻康說這事倒是沒必要,讓他專心做今天的事情就好。
日暮籠罩,天色也全都暗了下來。
葉家掌燈,四下裡也是明亮。
天氣更冷了些,翠喜身邊的婢女穿上了厚外衣,倒是翠喜是有武功在身,只是穿了件夾襖長袍,將捂手的暖爐都交給了婢女拿着。
不過,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許鶴年身上。
他仔細看着葉家的夥計和家僕將瓷人一箱箱的卸下車。這些瓷人只有半截手臂長短,碼放整齊放在木質的箱子裡。裡面用破布墊襯着,防止在運輸途中有磕碰。
許鶴年吩咐衆人將瓷人逐一取出,放在院子中央,因爲他還要挨個檢查是否合格。只見這些瓷人也是男女老幼全都有,個個形態逼真,背後也都按照他的說法,燒製上了姓名以及生辰八字。
五千瓷人,的確很是壯觀。
想必製作的時候,也需要相當多的人力物力,三天能做成,葉學科也真是有些本事。
他的確也挺驕傲的,揹着手站在瓷人的旁邊,對許鶴年說道:“許道長,儘可以放心,這瓷人的質量必然是一等一的好,我葉學科敢保證,我葉家出品,定然最好。”
“這些生辰八字呢?”許鶴年低頭又看了看,召喚了毛鴻賓以及他的侍衛們走過來,一同查看。
“這您也要放心,雖然是胡亂編寫的,但絕對沒有重複的。這事情事關我一家人的性命,豈敢當做兒戲呢?我也都是查驗過,特別請製造的師傅一個個寫上去的。”
“只有一個師傅?”毛鴻賓對這些瓷人很是讚歎,“那真的是太好看了。”
“是啊。”葉學科的笑容都大了一些,“我有個製作的師傅手藝相當好,爲了避免出錯,這一次也是他親自出手,將這些生辰八字全都寫上去的。”
“那他真是辛苦了。”毛鴻賓點了點頭,跟在了許鶴年的身後。
“顏色也是不錯,很是鮮亮。這硃砂紅色似乎是沒有見過的,可是用了什麼新的顏料?”羊獻康也湊了過去,還出手摩挲了一下一尊女瓷人的嘴脣一點硃紅。
看得翠喜都挑挑眉。
“那是我們葉家匠人特別調製的顏色,只有我們纔有的獨家秘方,也是朱脣一點紅,櫻桃似蜜糖。”葉學科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輕佻,翠喜的臉又黑了許多。
許鶴年沒有說話,只是很仔細地將每一件瓷人都拿了起來,仔細端詳後,有些瓷人放回了原地,有些則挑揀了出來,讓毛鴻賓抱着。等到毛鴻賓抱不下來了,就讓他的侍從抱着。轉眼間,竟然也挑揀出了七八件。
毛鴻賓抱着這些瓷人忽然轉身放在了香案之上,那些侍從也趕緊跟上,將瓷人平躺狀放在上面。重點是,他們讓瓷人都臉朝下,只露出了後背上的字跡。
隨即,毛鴻賓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布包,並且將其展開,拿出了其中的一兩塊碎瓷片和瓷人後背的字跡比對起來。
也就是這個動作,葉學科的臉色大變,連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你說呢?”毛鴻賓擡起頭,站直了身子,而一旁的侍衛們也已經抽出了長刀相向。
“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葉學科很是緊張,大喊了起來。
因有了這樣的變故,葉家的女眷也驚慌喊叫,場面有些混亂。不過,此時和她們站在一起的翠喜則已經出手,將葉學科的妻子餘氏按倒在地,她身邊的幾名侍女也出手,將其他人控制住。
倒是那名拿着暖手爐的婢女一直往後退,還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護在了她的身前。
見到控制住了場面,許鶴年又拎了一個瓷人走了過來,將毛鴻賓布包裡的瓷片挑揀出了一塊放在了一起,嘆息了一聲才說道:“做的是真好,甚至說是一模一樣了!”
毛鴻賓也低頭又看了一眼,沉聲對葉學科喝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說的?你這瓷人上的字跡與平陽皇宮中的如意瓷瓶中藏有的字一模一樣!”
毛鴻賓的布包里正是之前他們從平陽皇宮尋找到的碎瓷片,是事關劉聰之死,這事情也是在極爲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少英團的不少人悄悄尋了回來,交給了毛鴻賓。曹徵心思,還將其中的一個瓷瓶碎片撿回來大半,並且細細地拼接在了一起。
這瓷瓶的圖案是男男女女合歡之姿,看起來極爲不雅。劉聰把它們放在後宮之中,也就是想着和自己的女人們在一起的時候尋個樂子。誰知,那日有個美人不小心打碎了一隻,內壁上的字顯露出來,竟然是劉聰的生辰八字。
這是極爲惡毒的巫術詛咒。
劉聰本就是疑心重重,精神愈發不正常。
看到這個時候,一時間氣血上涌,整個人都昏了過去。
他身邊的侍從王沈砸碎了不少,看到其中都有劉聰的生辰八字,這很明顯就是要詛咒於他。
王沈都沒等劉聰醒過來,就立刻讓禁軍帶着人將供貨的商人以及負責採買的宦官總管全都殺了,並且扣上了謀逆之罪,全家抄斬。
這其中負責採買之人就是肖毅的義弟方智深。
宮外亂了套,宮內也亂了套。
因爲劉聰竟然就死了。
他甚至還沒有安排好自己的後續繼承人的事情,也沒有將很多事情整理清楚。而王沈等人雖然已經代勞把持朝政一段時日了,但終究都是在劉聰的點頭下進行的。這他的驟然離世,讓這些人也慌了手腳,亂做一團。
不過,倒也正因爲此,劉曜才被推舉出來做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