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顒對平陽公主還是極好的,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情況下,還在長安郊外司馬皇族的墳地中給了她一處墓穴,七日後簡單落葬了。
司馬衷不肯回未央宮,要爲皇姐守靈七七四十九日。
但此時司馬越的大軍已經行進至距離長安城不足兩百里的地方,司馬顒說什麼也不肯讓皇上司馬衷留在郊外不歸,竟然命人將他給捆了回來。
司馬衷又哭又叫,還不斷在砸東西,發泄心中的不滿。整個未央宮中雞犬不寧,張度都被推了一個大趔趄,閃了腰直不起來。袁蹇碩,張衡以及趙然全都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羊獻容沒去管,只是關上了雎元宮的大門,將平陽公主的宮人全都歸攏到了一起,表示願意離開的,放發一百金可以走,不願意離開的,就跟着羊獻容,編排到皇后宮中做事。
平陽公主的宮人也不多了,攏共不足三十人,且年紀都大了些。
據毛鴻茂說,這些都是繡衣使者,也是先皇司馬炎親自調教過的。
她們跪成一片,一直在給羊獻容磕頭謝她對於平陽公主最後的照拂。
羊獻容卻覺得有虧,走到了她們中間低聲說道:“我雖接管了繡衣使者許多時日,但也深知其中各事也都要仰仗各位,莫要再跪拜於我,倒不如他日我們再去平陽公主墓前……”
“皇后娘娘莫要這樣說,他日……已經無多,倒不如還是先想想如今怎麼辦纔好了。”說話之人是平陽公主身邊的貼身婢女木檀,她的年紀甚至比平陽公主還要大了三歲,但卻是極爲精幹之人,看她的樣子應該還會武功。“關起門來,我們自然全都是要跟着皇后娘娘走的。司馬顒很有可能要棄城而逃,皇上要怎麼辦?”
“這又發生了什麼?”羊獻容的臉都黑了不少。最近發生事情已經不是她能夠掌控的,並且變得極爲被動。他們的禁軍始終困守在未央宮中,什麼消息也都沒有。更重要的是,長安城是司馬顒的地盤,很多事情也施展不開。
“消息並不確鑿,但是前幾日已經有了風聲,司馬顒自覺打不過司馬越,並且雙方軍隊在滎陽鏖戰,狀況極爲慘烈。”木檀面色凝重,“皇后娘娘必須早做打算纔好。”
“這要如何打算?”羊獻容緊張起來,“跟着司馬顒跑麼?不好吧。”
“必然是不能跟着司馬顒的。”木檀在平陽公主身邊久了,自然也有了些皇家氣度,又因年紀閱歷,更加沉穩些。“但司馬越也不能相信。”
“那要如何呢?總不能關起大門不出去。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是誰都對付不了的。”羊獻容焦慮至極,她又不能像司馬衷那樣隨意發脾氣,但是她還是要有所準備的。
但就在他們說話之際,張良鋤已經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大喊道:“皇后娘娘,司馬顒帶着人跑了!”
“什麼?”羊獻容的臉色大變,“皇上呢?”
“皇上還在未央宮鬧脾氣,張總管讓奴才先過來跟您報個信,趕緊想想應對之策。”
已經進入四月的天氣,宮門外依然飛沙走石,大門即便是關閉也被強風吹開,哐當作響。
與長安城的混亂相比,此時的未央宮內竟然安靜異常,沒有任何聲響。羊獻容雙手握拳,不斷思忖着到底要怎麼做。若是此時帶着皇上跑呢?但又能跑去哪裡?
羊獻永和羊獻康已經跑了進來,他們帶來的消息更加具體。
滎陽失守,司馬越的前鋒大將祁弘等人帶着兇悍的鮮卑騎兵,長驅直入關中,司馬顒手下的弘農太守彭隨、北地太守刁默、部將馬瞻、郭偉皆戰敗逃散。司馬顒驚惶失措,棄守長安城,準備逃往太白山。
“司馬顒已經走了,也沒說要帶着皇上。”羊獻康跑得一臉的汗,“我剛剛和大哥把未央宮各處都查看了一番,讓禁軍先都守住了,莫要讓任何人進來。”
“死守?”羊獻容問道,“我們防備誰?司馬越?祁弘?”
“大約是吧。”羊獻康也不能確定,只好看着大哥羊獻永。
羊獻永讓禁軍把雎元宮層層維護起來,他甚至還拍了拍宮門,確認這大門極爲厚重,一時間也打不開之後,才走到羊獻容的眼前說道:“司馬顒走的時候很突然,必然是得到了什麼密報,怕是司馬越的先頭部隊就快到了。咱們的禁軍不過兩千多人,但若是硬拼也是無用的。”
“讓他們進來?”羊獻康問道,“這也不好吧。”
“不知道司馬越是怎麼想的?若是,還讓皇上做皇上……”這話說的有些彆扭,但衆人也都聽得懂,羊獻永只是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聽說司馬越的檄文是要‘西迎大駕’,要請皇上回洛陽的。”
“何必呢?”羊獻容都忍不住說道,“有意思麼?當皇上是個東西麼?”
“張總管正和皇上身邊的幾個老臣商量,我們等等吧。”羊獻永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平陽公主的宮人們,小聲說道:“不如讓大家收拾一下,都集中到雎元宮來,萬一有事情也一起上了。”
“哎,大哥……”羊獻容也是第一次在兄長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那要不讓他們走?反正現在長安城的大門開着,要走也來得及。”羊獻永又補充道。
“不必,我們是要跟定皇后娘娘的。”木檀一臉嚴肅,“平陽公主這樣吩咐的。”
“嗯,不過,我倒是覺得不如趁此時你們安排幾個人出城去看看情況,咱們把人都分散開……我是是覺得,萬一……說的是萬一,要是跑的話,外面有人接應。”羊獻容自知身份使然,不能隨意說話。但此時,她覺得還是說出來吧,顧不上了。
木檀倒是笑了,說道:“這個可以,並且平陽公主之前也安排出去了一部分人,若真有那麼一日,路上都有人,皇后娘娘莫擔心。”
“行吧,就這樣了,不怕的。”羊獻容穩了穩心神,“那大家收拾一下細軟吧,萬一我們也是忽然跑路,總是要帶些金銀之物吧。”
“是。”木檀點點頭,翠喜點點頭,張良鋤點點頭,就連剛剛趕着進門的張度聽到這句話都點了點頭,說道:“重要的是收拾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