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琬白微微愣了愣，擡了眸子就看到龍子青一雙深情的眼眸看着她，抿了抿脣她道：“沒……沒什麼，只是有些害怕。”
畢竟，她親手殺了一個人，殺了殺父仇人，殺了……她孩子的親爹。
龍子青坐在一旁，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怕什麼？你不是……一直都想親手殺了他嗎？”
“皇上？”鬱琬白一愣：“您……怎麼知道？”
苦笑一聲：“你那麼大的動作。朕想不知道都難，只是……晚晴，你殺了他，真的覺得開心嗎？”
鬱琬白回眸，眼睛裡有些空洞：“臣妾應該開心纔對。”
應該麼？龍子青搖了搖頭，起身喃喃道：“晚晴，你知道嗎？朕小時候，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奶孃，她是帶着朕從小到大的人，說句忤逆的話，她比朕的親孃還親，當時朕就在想，若是來日朕做了這一國之君，定要講她奉爲這大梁最尊貴的人。”
聽他開口講了自己的故事，鬱琬白好奇的挑起了眉。
“可後來，朕卻聽說。她一直是九王的人，那時候，先帝只有朕和九王兩個兒子，而先帝更屬意朕，於是九王便偷偷的在朕身邊安排了這個奶孃，晚晴，你能想到朕當時的感覺麼？那種……全世界都拋棄了朕的感覺。”
鬱琬白聽到這裡，心沒來由的疼了一下。
龍子青笑了笑：“朕當時的心情，大概就跟你一樣，被報仇矇蔽了雙眼，看不清方向，只知道自己最愛的人傷自己最深，於是用自己天真的想法報復她，當時朕還那麼小，卻命人對她用了絞刑……”
絞刑麼？鬱琬白垂目，大梁的地界裡，絞刑應該是最爲嚴重的一種刑罰，被蒙上?布活活的勒死，還會有人在你腳下硬生生的抓住你的腳，連掙扎都不給機會……
“然後呢？”
背對着她的龍子青不知不覺被霧氣矇住了雙眼：“然後。朕在她的房間裡發現了一個小本子，裡面記錄着朕從小到大的飲食習慣，吃什麼過敏，用什麼順手。從朕的飲食到習慣，全都一一記錄在冊，而最後一頁……竟然寫了滿滿一本子朕的小名，奶孃不會寫字，會寫的字都是朕教她的，所以本子上圈圈點點的，只有朕看得懂，那個時候，朕就知道……朕被九王騙了！”
他對奶孃有多少恨，如今就有多少後悔。
轉過身來，龍子青看着一臉茫然的鬱琬白道：“晚晴，別讓衝動主宰了你的心智，別讓自己做後悔的事情。”
鬱琬白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皇上講的故事不好。”
她給差評。
輕呵了一聲，門口便傳來了小太監的聲音：“皇上，奏報。”
皇城裡的通信兵已經發現了拔營的夜卿大軍，龍子青皺着眉問了一句：“如今是幾月初幾了？”
“回皇上，冬月初二。”
還有七日。
合上了書信，龍子青擺了擺手手叫小太監退了去。
身後的鬱琬白覺得有些不對勁，起身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事情？”
她分明是聽見了小太監說的奏報。現在的戰事也就是和夜卿之間的了，可夜卿人都死了，還能指揮三軍不成？
難道他又沒死成？！
不可能，鬱琬白第一時間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別說那一劍是她親自刺給他的，直穿心臟，哪裡還有命在？
龍子青回了頭：“不是什麼大事，晚晴。只是朕……可能免不得一戰，若是……”
第一時間伸手悟了他的脣，鬱琬白眼神中有些埋怨：“皇上萬不可沒了信心，您是萬歲，是大梁的皇帝。”
拉着她的手在他脣邊吻了吻，龍子青道：“好，那朕便不說，晚晴，等朕打下了這一仗，你陪朕一起白頭可好。”
鬱琬白窩在他的懷裡，點了點頭：“……好。”
不知道是自己沒信心，還是爲了給皇上鼓勁。鬱琬白連着幾天都下廚做了些他喜歡吃的食物，只是龍子青每日吃的都不多，來昭陽宮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玉露覺得有些奇怪，問了鬱琬白，後者搖搖頭：“皇上大概是怕我會接受不了吧。”
明知道只有七天的時間了，是輸是贏誰都不知道，可他們只能往前走，沒有後路可以退。
贏了，她依舊是貴妃，想保住肚子的孩子，怕是這身份也是要丟掉的。
輸了。倒是解脫，她可以帶着孩子一起去找夜卿，這一世，他們相愛相殺，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選擇，她不會選擇遇見他。
御乾宮。
小太監伺候着龍子青換衣裳的時候，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剛換好的衣裳就染了血，嚇的小太監連忙跪在了地上。
“奴才惶恐，皇上恕罪。”
龍子青苦笑：“起來吧，朕這身子自己知道，不怪你。”
只能再換一身衣裳，龍子青穿好了衣裳道：“去把藥給朕拿來。”
小太監皺了皺眉：“皇上，您的身子……怕是不能總吃藥啊。”
總是拿藥頂，什麼時候是個頭？
“朕要去昭陽宮，你難道讓貴妃看到朕這副樣子不成？”龍子青挑眉道：“貴妃身子不好。朕不想讓她多擔心。”
小太監愣了愣，轉身就去抽屜裡找藥，嘴裡還小聲嘟囔道：“皇上就擔心貴妃的身子，就不擔心自己的身子麼？”
怕在鬱琬白那邊露出破綻來，龍子青找大夫要了一些陣痛的藥，每次去昭陽宮之前總要吃上幾顆，若是在飯桌上吐了血就不好了。
擡頭看了看天，龍子青苦笑一聲，怕真是連初春都熬不過了。
七日之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在度日如年的皇宮裡，鬱琬白覺得這七日卻如同過眼雲煙一般，轉瞬即逝。
龍子青的戰袍是宮裡專門有人做的。縫製了九個多月，用的是金絲纏着軟蝟甲縫製，內層柔軟堅固，外層牢不可破，鬱琬白手裡摸着這盔甲，心裡??的祈禱着，但願皇上能凱旋而歸。
甚少穿盔甲的龍子青倒是顯得英姿非凡，腰間的跨刀也是散發着光芒，只是一張臉慘白着，看着讓人擔心不已。
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不幸福的日子卻總是那麼的長。。。
下一更，18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