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與十皇子的葬禮同時舉行,她的逝去同國家滅亡來說,微不足道。宮中人在翌日早晨,發現每個宮門上貼着“吳玥國破、投降不殺”的字條。皇宮上下一片慌亂,甚至有妃子集合起來發動遊行,抗議投降。當然,她們這些人最後的下場都是和先帝去九泉之下見面了。一時間,皇宮內苑血流成河……
薇幽站在高高的宮牆之上,漠不關心地望着那些在宮內奔跑的人,聽着淒涼的哭聲,這些人於她是陌生的,若他們不反抗,也許還有一條活路。吳玥的官員在昨天夜裡被百花宮的人招降,不降者自是死路一條。不是他們兇殘,而是世事變遷,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在皇宮一處僻靜的地方,找到了衛明一家三人。衛明是吳玥的丞相,太子的忠臣黨羽。得知吳玥被皇后這麼一鬧,讓大明趁虛而入佔領後,一時間昏厥過去。畢竟年紀大了,這樣的打擊於他,就是奪命刀,隨時可以奪走他的性命。因爲薇幽的關係,他們把衛明一家三口移到了一處乾淨的宮殿中,專派了太醫給衛明看病。可是衛明無法承受這種打擊,出來後的第二天便歿了。
人是有感情的,薇幽來到吳玥時便住在衛府,雖說與衛明接觸很少,但在聽到他逝去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中就如聽到父親死去時的感覺:心痛、不捨!於是她逃避在這宮牆之上,無法面對。
大明派慕容蘇來的目的就是降而不殺。當頤容郡主哀求慕容蘇,讓她把衛明帶回去的安葬的時候,他二話不說便答應了。這個女人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當年父親死去,她同樣的悲傷。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沒有此起彼伏的哭喊聲,也沒有難聽的叫罵聲,那些與大明爲敵的頑固派已經被殺得差不多了,其他的也只是牆頭草,不敢再出風頭。這種寧靜對於薇幽來說異常的難受。自己已有三天沒有見任何人。她刻意地逃避,可越是逃避,心裡越是難受。她想去見見太子,至那一夜後再也沒有動靜的吳玥太子。
推開東宮的那扇門,吱呀的聲音彷彿在告訴世人,又一個朝代在這裡終結。地上亂七八糟地躺着凌亂之物,甚至還有遺落的珍寶。肯定是那些個宮女太監,看準了時機,偷了些東西,趁着現在宮門無人守候,便跑了出去。慕容蘇下令只抓那些個反抗的人,對於太監和宮女自是不必理會。
東宮的之中找不到半個人影。薇幽沒有來過這兒,但她知道,太子肯定住在此處最大的地方,那兒便是正殿。她推開硃紅門
,裡面許是關着門窗的原因,很黑。太子就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初啓大門,光線射到他的臉上,他用手去擋住光,並沒有擡頭去來人。就算不看,他也知道來的是她。
“太子。”
“不要再叫我太子了,我只是亡國的太子,若你還叫我太子,便是對我的侮辱。”吳僖有氣無力的說。他的身體一直沒有恢復,連說話也沒了往日的霸氣。
薇幽蹲下道:“你該出去走走,呆在這房裡快發黴了。”
“幽兒,我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責。你不是說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嗎?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吳玥的命。”吳僖沒有停下去的意思,他似乎要把這一輩子的話都要對薇幽說完一樣,“沒有你,我或許也已經死在大牢之中。其實這件事讓我明白,這兒不適合我,你也不適合我。慕容蘇確實纔是你的良人。我似乎還記得九江那夜的風雨海浪,還有見你的第一眼,那是我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回憶……”
她靜靜地聽着,也在回憶那一晚,原來自己在不經意間似乎對他有點在意,會在意他高不高興,會在意他對自己的想法。只怪他們相遇得太晚,在薇幽心中,慕容蘇永遠佔在第一位。在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中,是他陪着自己走過無數個春秋,這種愛無法再轉移到別人身上,那顆心也沒有空餘的地兒。
“吳僖,對不起。”薇幽誠心誠意的道歉,不是因爲她害他國破家亡,而是他對自己的那份愛。
吳僖搖搖頭,哂笑道:“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你也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一直以來,都是我強把你留在自己身邊,其他你的心中早就愛着一個人,只是我不願意承認而已。幽兒,若是下輩子,我一定要比他早一點兒認識你,那麼,你就是我的。”
“你真的心甘情願當大明的俘虜嗎?”不知道怎麼的,薇幽就是不想吳僖這麼懦弱,她很想說:你快逃,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不想!”吳僖很直白地說,他覺得沒有必要在薇幽面前說假話。
“那你就快跑,跑得越遠越好!”她脫口而出,連自己也驚呆了。最心底的話還是說出來了,她是不想吳僖死在自己面前嗎?元逸那句:他始終會死的。那句話在她裡面生了根,發了芽。就算自己不愛他,也不希望他死在自己面前。
吳僖突然仰天,他看不清薇幽的臉,卻又似乎感覺到她的淚落在自己手背上。“幽兒,我不願意跑是因爲我還捨不得你。”
薇幽站起來,背對着他道:“你走吧,有多遠走多遠。這輩子我是不可能會與你在一起的!”
這一輩子,我是不可能與你在一起的!這樣的結局自己早已想到,可是爲何親耳聽到,還會如此難受?每次自己信心滿滿,到了吳玥,只要把她留在身邊,用真心把她打動。或許哪一天,她的心裡就只會有自己。這樣的自欺欺人在這時血淋淋地揭開,心中隱隱作痛。加上現在自己一我所有,讓她跟自己在一起,更是不可能的了,雖然她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女人,但自己寧願她是。
既然她愛的不是自己,那麼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有任何東西值得留戀了。他也站起來,走到薇幽身邊說:“我聽你的,這就走。”說完他朝門外走去。
薇幽望着他的背影問:“你去哪裡?”
“去到一個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從此,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吳玥太子吳僖。”
“你不會……”薇幽很擔心,以他的驕傲,這種亡國的打擊會使他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沒想到吳僖道:“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這世上其實還有許多地方可以去,比如山上的寶寺。”世間的一切繁華榮譽都是過眼雲煙,既然自己得不到,不如捨棄這一切,以至於自己的靈魂不會在爭奪間變得黑暗。
“你要出家?”或許出家會是他不錯的選擇吧?在那兒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身份,他才能在這世上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母親也跟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吳僖,不管怎麼樣,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或許吧,只要你心裡偶爾會想起曾經在這世上有個人愛過你,這就罷了。愛不一定要廝守終生,也不一定要佔有,讓她與自己愛的人幸福生活着,自己便無憾了。
他的背景消失在偌大的皇宮中,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慕容蘇得知薇幽曾見過他,便找到了她。問:“幽兒,你是不是把他給放了?”
“東宮之中本就沒有禁錮他,你也沒有下令把他關押,要用我放嗎?”薇幽覺得慕容蘇似乎變了,變得不再那麼單純。
“幽兒……”慕容蘇也覺得薇幽變了,變得令他看不透。
“我現在不想再說什麼,既然他不見了,你也有責任,何不想個法子,放各自一條生路?”她獻了一計,實在不想慕容蘇爲此事受罰。同樣也不想朝廷下令通緝吳僖,看着他那樣瀟灑離去,好像看通了這世間的一切,宛如塵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