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爲她證明

更新時間:2013-8-4 9:09:37 本章字數:10976

衆人都一怔。愛鉿碕尕聖旨已下,她卻說還沒定,什麼意思?

喬雨潤忽然臉色一正,淡淡道:“旨意呢,自然是真的,本指揮使並非指聖旨無效,只是本指揮使自來到昭陽城,便數次接到西局密報,稱北嚴之戰其間另有隱情,需要詳細調查,本指揮使已經以千里傳遞密匣奏事,上奏聖上,之後是否還有旨意,本指揮使也要等消息。”

隨即她笑顏如花,瞟了太史闌一眼,道:“太史大人,旨意未下之前,你當然還是北嚴同知,副將男爵,誰也不能剝去你的官職,不過呢,我們西局一向秉公執法,上至皇子,下至草民,一視同仁,你目前因爲被指控暗通西番主帥耶律靖南,已經被我們西局列爲嫌疑人,按理說,我們有權暫停你的職務,將你下獄審問。只是……”她看一眼四周忽然變色,滿臉憤然的二五營學生,眼底掠過厲色。

她當然恨不得立刻將太史闌下獄,然後用西局最惡毒的刑罰,讓她招認出所有她想聽到的話!

她有這個權限,一省總督她想整也可以整!

一想到這女人被困北嚴,絕境之中是李扶舟闖營救她,又陪她進入西番大營,不顧生死,她便從心底,燒出一把燥熱的火,那火陰柔而持久,要將眼前的這人,慢慢烘烤成乾屍才痛快。

可是……她不能!

最起碼現在不能。

太史闌目前威望太高,太得民心,整個北嚴,都在擁護着她,包括這些很有實力的二五營學生,現在都是她的擁護者。

在這所有人都在等消息,期盼着太史闌被朝廷恩賞的時刻,如果她將太史闌下獄,那麼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輕則二五營學生拼死鬧事,重則引起北嚴動亂,連帶影響整個西凌,這責任,她擔不起!

如今只有緩一緩,等到將這些二五營的人調開就職,等到北嚴百姓漸漸不再關注太史闌,以爲她在昭陽城享福之後,再動手!

喬雨潤深吸一口氣,心中想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以她對太后的瞭解,加上太后在北嚴之戰中的反應,她敢肯定太后絕對不會放過太史闌,更不要說給她如此厚的封賞!

一定有問題!

所以她急急飛鴿傳書,將此間情況說明,等待太后的下一步旨意。

現在……需要看住那個女人……

“只是我等也知道諸位功勳卓著,不好隨意以律法制裁,是非黑白,還是要等事情查明之後。”她笑容可掬地道,“我們西局對太史姑娘也是很敬佩的,不希望太史姑娘當真有罪,只是職責在身,必要的措施還是要有的。這樣吧……”她笑對董曠道,“麻煩總督大人安排一處地方,好供太史姑娘及她的隨從住入,當然,我們西局的人也住在一起,方便照顧。”

衆人相顧失色,喬雨潤說得客氣,意思再明白不過,這不就是軟禁?

還是將所有人都軟禁。

她哪來這麼大膽子?難道此事真的還有變數?

“太史姑娘。”喬雨潤似笑非笑,注視着太史闌,用口音悄悄道,“真令人歡喜,我們又住在一起了。”

太史闌注視着她。

她的眼眸清透平靜,深如靜水。

喬雨潤目光縮了縮,心想這女子經歷一場戰事,氣質竟然更加深邃沉穩,當初那厲烈眸子裡偶爾還有不能收斂的寒意,如今,她卻什麼都感覺不到,只覺得深,無底般的深。

隨即,她聽見太史闌淡淡道:“是,我也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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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封書簡重重扔到書案上,紙面和黃楊木桌接觸的清脆之聲,驚得一屋子的人都抖了抖。

“奪。”

黃金鑲琉璃琺琅護甲重重敲在桌面上,險些將桌面敲出一個洞,那雙長得驚人的黃金護甲揮動着,伴隨着主人難得憤怒到尖利的問話。

“爲什麼會這樣?”年輕的皇太后宗政惠環目四顧,目光威棱四射,“誰來給我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屋子裡,一堆人,有跪有站,跪着的在抹汗,站着的在皺眉。

跪着的,是內閣的學士和兵部的主事,被傳來向太后回話,問他們爲什麼傳錯旨意?

站着的,是朝中三公,以及中書令等重臣。

“微臣等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大司空章凝神情肅穆,“關於北嚴功臣太史闌等人的封賞,是兵部和我等商議後,報請太后及聖上定奪的,當時太后還說,如此大功,兵部所敘封賞太低,不能激勵將士,老臣建議封爵,太后您當即首肯,如今旨意已頒,並無任何錯處,不知太后爲何發怒?”

他嫌惡地盯一眼宗政惠臺上的青灰色加漆封的密信,一看就知道是西局來的密信,不知道又告了誰的黑狀,這羣陰私小人,如果再一直放縱下去,難免重蹈前朝閹黨之禍,女人執政就是愛用這些閹貨……唉,很久沒見聖上了,也不知道天花到底恢復了多少……

章凝的反駁,也讓宗政惠怔了怔。

她要怎麼說?

她能說之所以答應封賞還加厚,是爲了麻痹他們?

她能說封賞旨意之後,就是一道逮捕格殺的密令?

她能說喬雨潤趕到昭陽城,發現傳旨的主使節失蹤,副使有聖旨,旨意卻只有封賞的前半截,卻沒有最關鍵的後半截?

她能說更讓她後背發涼的是,喬雨潤來信詢問那旨意到底怎麼回事,這說明雨潤也沒看出旨意有什麼不對,可是皇家旨意,不是那麼好修改的,是誰,能天衣無縫地修改旨意,連雨潤都找不出破綻?

最後這個疑問,最讓她不安,覺得冥冥中,一些一直擔憂的事情,即將要發生了……

“哀家無需對你們解釋。”宗政惠平息了一下氣息,知道不能糾纏問罪,也無法解釋她的真義,只能強硬處理,“哀家剛剛接到西局的密令,稱北嚴之戰另有內幕,太史闌進入西番大營之後發生的事情,沒有有力人證,事實真相還有待查問,倒是自西番那邊傳來消息,說耶律靖南暗中供太史闌長生牌位,感激她放他脫逃之恩。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太史闌所謂的獨闖大營傷敵軍主帥便是子虛烏有自己捏造,她不僅不是英雄,還是奸細!”

“那也有可能是耶律靖南大敗,憤恨之下使的反間計!”章凝不以爲然,“耶律靖南素來是西番大將中最爲狡詐的一個,當初他也曾對五越大王使用過這樣的計策,令五越險些分裂,前車之鑑,不可不防。”

“你的意思是哀家是五越那些毫無頭腦的蠻人蠢材?”宗政惠眉毛豎起,眉間一抹殷紅,望去有凜然之氣,“章凝,你好大膽!”

“微臣不敢!”章凝吸一口氣,躬身,“微臣知道太后生性審慎,有所懷疑也在常理,但微臣已經派人瞭解過戰事始末,雖然太史闌入西番大營之後的情形無人證明,但七天裡太史闌城頭表現,爲千萬人所親見,無論如何做假不得,一個拼死護城的人,怎麼可能和敵軍勾結?微臣敢擔保,太史闌絕然清白!請太后不要寒天下兵士之心,寒北嚴百姓之心!”

“臣附議!”大司徒魏嚴也上前一步。

中書令也要上前,宗政惠眼光冷冷掃過來,他遲疑了一下,勾頭不語。

宗政惠眼光一一掃過去,衆人都低頭,宗政惠的臉色卻沒有因此而好看些。

因爲她很明顯地,在臣屬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不贊同。

這讓她心中涌起一種無力感——多少人認爲最高掌權者金口玉言,所下之令人人凜遵,卻不知道就算貴爲帝王,也不能真的任性而爲,一個國家出現任性專權的王者,那是亡國氣象,至少皇位也難坐穩。

這個道理,是先帝教給她的。

那個口口聲聲不要任性專權,尊重臣下,也會在衆臣都反對的時刻,真的會重新思考甚至撤回旨意的君主,他爲政,做到了他對自己的要求,但是爲夫,卻依舊是個任性專權的男人。

他任性地得到了她,專權地佔有她五年,從沒問過她的意見,從沒聽取過她一句話。

如今,她坐在他昔日龍座之後,掌控着他的國家,真正擁有了專權的權力,很多時候,女人的任性和久存的恨意,也讓她確實很想在握有權力之後,報復似的放縱、霸道、專權、爲自己,好好地活一回。

然而每次,她都努力地剋制住了自己。

她不要做亡國之主,不要做昏庸之君,不要這天下臣民,在將來說她一聲“牝雞司晨,禍國女主”。

她有更深的想法。

在此之前,她要儘量摒除私念,從公心出發,獲得臣子們的真心擁戴。

大計之前,私怨暫擱。

君王無私事。他說過。

宗政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怒火已經平息,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只是終究一股怒氣未平,半晌淡淡道:“卿等說得也有道理,只是終究是一面之詞,事實真相,需要在場的人才能證明,一日不證明,封賞一日不定。”她端起茶盞,眼光淺而深地,從面前的人臉上,一個個掃過去。

證明?

西番主帥來證明?還是那些已死的士兵來?

嗯,容楚可以證明,他也一定會爲那個賤人證明,可是他來得及嗎?

喬雨潤一定已經將太史闌軟禁,等容楚趕回麗京,再來回傳旨,西局的探子們,已經足夠將那個女人折騰喪命。

這就夠了。

她垂下濃密睫毛,微冷地笑起來。

“誰能證明?”

滿室靜默,人人屏息,強權面前,呼吸也會被約束。

宗政惠脣角正要微微勾起。

忽然有人輕輕笑道:

“我來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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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熟悉,帶着笑,笑聲卻沒有溫度,讓人聽着,心裡涼涼的。

章凝等人聽見這聲音,眼底卻綻出喜意。

相反,座上宗政惠,脊背在一瞬間僵直。

他怎麼回來了?

他怎麼可能現在就回來了?

他不是應該陪着那女人去了昭陽城了嗎?

聽說他調兵救了那女人,這還不罷手,還要來公然爲她撐腰嗎?

宗政惠的手指,緊緊扣在寶座上,琉璃黃金護甲抵在黃金把手上,將金面壓出一點淺淺的印子,面上卻慢慢浮現一個冷漠驕傲的笑。

“哀家忽然覺得,”她道,“咱們這南齊皇宮的宮禁,實在太隨意了,哀家很擔心,不知道哪天就會被突然冒出來的誰給殺了,那可怎麼辦?”

沒人敢接話,還是那立於門口的人影,微微躬身,笑道:“太后玩笑了,微臣的出入宮禁之權,還是當初您賜予的呢,微臣自己心中也一直惶恐,既然如此,便請太后將此令收回吧。”

宗政惠偏頭看着容楚,也在笑,“給你了就是你的,何必惡巴巴再拿回去?說到底我這南齊皇宮,對你這出入千軍萬馬如入無人之境的容家少帥,實在也算不得什麼,國公你就不必再客氣了。”

“容家少帥現在連自家家門都爬不進去,只怕要令太后失望了。”容楚笑吟吟扶着腰,一步三搖地進來,慢吞吞地躬身,“微臣容楚,參見……”

“起來吧。”宗政惠不等他躬下身,便揮了揮手。

容楚倒是規規矩矩施了禮,扶着他那想痛就痛想不痛就不痛的腰,微笑站到一邊。

宗政惠等他開口,他卻不開口,宗政惠自然巴不得他不開口,好把這證明的事兒扯過去,然而想來想去,他不開口,她卻沒法不開口——她前幾天曾經宣召過容楚,要他爲調遣天紀軍一事做解釋,容楚接旨後表示立即要趕往麗京,趕來趕去總也不到,結果在最不需要他到的時候到了。

馬上她必得問到這調軍之事,容楚自然會扯到當日西番軍中之事,到頭來她一定會被他給繞進去。

宗政惠心中暗恨,她都開始懷疑自己身邊有容楚的人了,怎麼每次都這麼巧?

她正思索着,是不是先裝傻,把事情扯過去再說,此刻衆臣都不贊成她,再加上一個地位超卓的容楚,她一定更居下風。

她還沒開口,容楚已經笑道:“太后,微臣急急趕進京,想要在您駕前證明自己,今日正好三公中書令及各部司堂都在,也好給微臣做個見證。”

宗政惠微微一怔——他說的證明,是要證明他自己無辜?不是給太史闌證明?

難道剛纔他其實沒聽見那句話,所謂的“我來證明”,是說他自己來證明調兵另有隱情?

他不是給那賤人撐腰來着?

宗政惠忽覺得心中喜悅砰然一炸,剎那間剛纔還陰霾沉沉的殿堂都似亮了亮,重錦華堂,紅氈翠羽,此刻都恢復了原有的光彩,灼灼地豔麗在視野裡。

連帶剛纔面目可憎的衆臣們,看起來也個個英俊可親,而對面的容楚,則更是如珠如玉,珍貴得讓她想撲在他懷裡,好好嗅嗅他的香氣。

她目光落在容楚微微有點風塵色的衣襟上,又注意到他眉宇間的倦色,忽然有點惱恨自己,那麼急催他進京做什麼?

再轉念一想,他那麼急進京,是不是也因爲怕她生氣?

“國公。”宗政惠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帶笑,“雖然你在給朝廷的奏摺上說明了原因,哀家還是想聽你親口說說這事,不過也不必急,來人,給國公看座。”

衆臣眨巴着眼睛,不明白這樣神奇的節奏——剛纔太后還陰沉着臉,脣槍舌劍來着,怎麼一眨眼,就笑得這麼溫柔可親了?

容楚躬身:“太后體貼下臣,微臣感愧於心。”把太監送上的椅子,往宗政惠寶座前拉了拉,笑道:“太后,此事另有隱情……”

半個時辰後,跪在那裡的幾個主事堂官雙手撐地發抖——這時候容楚剛剛說到紀連城經常背後罵他,大肆宣揚他容楚是個渣,曾無數次在公開場合表示要踐踏他容楚,公開挑戰他,勢必要將南齊第一青年名將稱號奪回,又如何屢次挑釁,而他容楚如何忍辱負重巴拉巴拉……

小半個時辰後,章凝開始打呵欠——這時候容楚說到紀連城冤屈常大貴,藉機對天紀軍進行清洗,常大貴如何委屈,哭訴到他面前,他原本無意和紀連城做對,但不忿他如此苛待部下,不得不先保護老將巴拉巴拉……

大半個時辰後,中書令開始打瞌睡——這時候容楚八卦到紀連城的眉心痣,說那是紀連城故意爲之,此痣對應龍氣,紀連城有不軌之心巴拉巴拉……

一個時辰後,所有人開始暗暗揉腰——這時候容楚說到紀連城的暗殺隊橫行北嚴,在關鍵時刻放走西番主帥,其間一定別有用心巴拉巴拉……

他在巴拉巴拉,所有人都在肚子裡暗罵。

原來你老人家是和紀連城賭氣,有意要給他個沒臉,才鬧了這一出空手套白狼,然後誤打誤撞,驅逐了西番。

話說回來,這個理由,倒也確實可信,在座諸臣都知道紀連城的心結,也多次聽說過紀連城關於那個“到底誰纔是南齊第一青年名將”的宣言,想着容楚也年輕氣盛,大概終於隱忍不住了,藉着這個機會,給紀連城一個教訓,順手顯擺一下自己寶刀未老,以免日後還有人隨意踩他,倒也確實可能。

說起來紀連城在此事處置,確實有不妥處,朝廷本來就奇怪他,明明下令命令天紀軍在青水關埋伏,紀連城竟然擅自下令撤回,明擺着不遵法度無視朝廷。而且他大軍不發,卻派秘密執法隊闖入西番大營,之後那秘密執法隊又失蹤了,誰知道他們幹了什麼?

重臣們其實也聽說過,容楚衝冠一怒爲紅顏,奪軍殺入北嚴據說是爲一個女人,但相比於這個理由,衆臣寧願相信容楚是在和紀連城鬥法。

笑話,這是何等大事,哪個男人會爲一個女人就冒如此大險?

登上高位的男人,多半心性冷硬,千年來根深蒂固的尊卑觀念,也讓這些人從未將女人當回事,妻子如衣服,隨時可拋。所謂傾天下爲紅顏,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戲子演繹的虛構傳奇罷了。

衆人頻頻點頭,容楚還在巴拉巴拉……

一個半時辰後,屁股坐麻了的宗政惠,忍無可忍一擺手,中止了容楚對紀連城全方位多角度的言語攻擊,沉吟道:“依國公所說,你是湊巧經過天紀大營,因爲不忿紀連城不遵朝廷發令,延誤作戰時機,隨意污衊部將,而將常大貴等人救走,隨即因爲發現西番異動,順勢帶領常大貴等人攻入西番大營的?”

“太后英明,總結得如此乾脆利落,微臣自愧不如。”容楚由衷讚歎道,“微臣身爲朝廷臣子,自當爲太后,爲陛下分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萬萬不能眼見戰事不利不作爲,眼見戰機在前不把握,便縱事後朝廷追責,微臣自願領擅自調兵之罪,請太后責罰!”

他一臉正氣,衆臣暗暗羞愧,覺得以前說國公陰險狡詐,實在有點冤屈他了……

“紀連城彈劾你和西凌總督董曠勾結,以行省總督令強調他的兵。”宗政惠淡淡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容楚驚詫地瞪大眼睛,“微臣從未見過總督令!總督令不是在西凌總督府大火之中被燒燬了嗎?說起來這事也和微臣有關,董總督爲救微臣,沒來得及搶出總督令,還請太后不要追究他的罪責,定要追究,便怪責微臣吧!”

宗政惠瞟他一眼——各執一詞的事兒,他這邊有西凌總督作證,還有什麼好爭執的?

她沉默着,將容楚的理由一條條回想,心裡也願意認爲,這都是真的。

容楚何許人也?嬉戲悠遊,看似隨意實則睥睨,當初那個風挽裳,什麼江湖第一美女,容楚說讓就讓給了李扶舟,還有她自己……連她宗政惠這等身份,都不能讓他退讓一分,區區太史闌,怎麼能讓他冒險如此?

雖然當日容府探望,容楚寸步不讓,甚至爲了太史闌威脅要殺她,可事後她回想,卻覺得,也許是因爲自己的態度太過強硬,激怒了他,他不過是氣她而已。

女人,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失敗,總是不願意相信別人超過自己。更不願意相信自己心中所屬的男子不愛自己愛他人。

“諸卿以爲如何?”她微笑,問在場衆臣。

她的笑容和語氣,就是態度,衆人哪有不明白的,都紛紛表示,國公此言有理,既然眼見大將被冤屈,又見戰機,哪有不管之理?國公身爲朝廷臣子,在國家危急關頭,沒有爲愛惜前程性命而明哲保身,高風亮節我等欽佩,應當爲國公報功嘉獎纔是。

容楚一臉謙虛,頻頻道謝。

“如此。”宗政惠輕輕舒一口氣,想着近日來確實常聽說紀連城驕縱桀驁,看來此人不得不防,遂道,“國公在此役中雖然有過,但過不掩功,救北嚴驅西番之功,還是要記上一筆的,哀家的意思,國公是國家楷模,當率先垂範,賞罰分明。無令闖營調兵,有過,罰俸三月;救北嚴,大功,授國公西北境邊關總制一職,可在戰時監督天紀、上府兩營軍務。有監督及密聞奏事權力,無調兵作戰權力,另外……”她補充道,“西北境所有西局分局,不受轄制。”

“臣遵旨!謝恩!”

衆臣也覺得這樣處理很好,不過對於太后對西局的放縱,心中暗暗不滿,卻不敢言聲,只得紛紛附和。

關於容楚幹下的無法無天的破事兒,便這麼輕鬆揭過了,懲罰小小,還賺了個總制,雖然沒啥實權,但能對天紀有所監督,已經完成了容楚此行的目的之一。

他千里快馬連夜趕回麗京,要的就是自己掌控局勢,要的就是先給紀連城下個絆子。

死仇已經結成,你死我活的戰場,容不得一絲猶豫。

他若退一步,紀連城的刀鋒,就能越過他,劈向太史闌。

他必須先解決自己的事,穩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勢,然後,再能說其他。

他必須足夠強大地位不失,纔可爲他人遮擋風雨。

“好了。”宗政惠心情不錯,又覺得疲憊,揮了揮手道,“此間事已畢,都散了吧。”

衆臣便紛紛起身告退,宗政惠也懶洋洋起身,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宣召容楚等下進宮談談。

忽然她聽見容楚,清晰地道:“太后,微臣剛剛證明了自己無罪,現在,微臣要證明太史闌,無辜。”

宗政惠驀然渾身一震,如被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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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姑娘,委屈你暫時住在這裡。”

總督府西跨院的一個小院門前,喬雨潤微笑着,對太史闌讓了讓,將這座一看就是下人房的院子,指給了她。

“我的朋友和隨從們住在哪裡?”太史闌看看那只有三間房子的小院,確定這裡除了她和景泰藍,別人很難擠得下。

“他們住在北跨院。”喬雨潤對遠處隨意指了指。

太史闌眯眼望了望,視線里根本找不見所謂的北跨院。

嗯,隔得果然夠遠。

這地方果然夠偏僻。

殺人用刑啥的,果然夠方便。

“此地簡陋,我兒子去和他們住。”太史闌不由分說,將景泰藍往訕訕跟過來的董曠懷裡一塞。

董曠趕緊接着,他知道這對母子,是晉國公吩咐過要好好照顧的,他不敢得罪西局,可他更不敢得罪容楚。

“小少爺住這裡確實侷促,本府去給小少爺重新安排。”董曠不待喬雨潤阻攔,趕緊把景泰藍抱走。

喬雨潤怔了怔,這才發覺董曠態度不同,奇怪,這位總督怎麼會迴護太史闌母子?不怕得罪西局嗎?

不過她的主要目標從來都是太史闌,也不想和董曠太多計較,畢竟還用得着這位總督。

“請吧。”她露出一臉微笑,優雅地對太史闌伸手示意。

“你和我一起住?”

“我覺得,這地方不適合我。”喬雨潤微笑,伸手一指,“我住那裡。”

太史闌一瞧,原來小院對面左右都有座小樓,比尋常樓要高,裝飾精緻華麗,像是望景樓,樓側開窗,正對着小院,院子裡一舉一動都在那兩座樓監視之下。

此刻有座樓二樓欄杆上,立着兩個西局太監,正對底下虎視眈眈。

“董大人今晚有貴客。”喬雨潤笑道,“邀我前廳作陪,太史姑娘雖然停職待勘,不方便參加夜宴,不過憑我的面子,讓董大人給你安排個角落,還是可以的。”

“角落的位置,只怕還不夠放你用來補妝的粉。”太史闌看也不看她一眼,“我就不佔地方了。”

她轉身,進門,啪地把門一關,關門聲甚響,震掉了喬雨潤臉上一塊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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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闌進門就睡覺。

小院看起來簡陋,裡頭陳設也不豪華,但乾淨清爽,十分精雅,看出來好好收拾過,倒讓她有點意外。

估計喬雨潤也不知道里頭別有洞天,看外面髒兮兮亂糟糟,便以爲裡面也是豬窩。

桌上還有冒着熱氣的燕窩,太史闌一口沒動,身在別人府邸,不是自己人送的吃喝她不會用一口。

牀已經鋪好,太史闌舒舒服服躺下,心想董曠隱隱約約對自己還挺照顧,原因何在?

因爲容楚?

想到容楚她有點出神,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沒跟到昭陽城來,有什麼別的要緊事兒嗎?他爲救北嚴和自己,幹了那麼件驚天動地的事兒,必然要有麻煩,可是他一句不提,輕鬆得好像揮揮手就罷了。

容楚這個人,其實和她一樣驕傲。哪怕背地裡付出汗水千萬,嘴上也不過淡淡一句“小意思。”

太史闌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太人微言輕了,混得還遠遠不夠,如果她此刻位高權重,誰敢放棄北嚴?如果她勢力雄厚,出面幫容楚,誰敢爲難他一句?

太史闌轉而又想到自己的官職,想到之前心中的一系列疑團——當初龍莽嶺事件中的軍方器械、通城鹽商陳暮家滿門被殺、通城施知縣莫名其妙的設宴暗害、北嚴府尹張秋的處處刁難不懷好意、沂河壩的突然潰堤、西番通過密道突襲北嚴……

這些她遭遇的重重磨難,至今還沒個交代,她曾經問過陳暮,得知了他家被滅門的真相,陳暮帶走了他父親留下的一本賬本,上面記載了一些內容,如今把這些事情串聯在一起,就發現這些事情之間,本身就有一定的聯繫,在暗處,有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而她正是一不小心一頭撞了進去,才導致一連串的事變,處處陷阱。

龍莽嶺盜匪滅門案件,其後牽扯了之後一連串變故,她知道了內情,卻因爲一直在奔波忙碌,沒有辦法去尋找證人和查證,此刻終於稍稍安定,該派人着手辦這事了,爲此,她已經派了火虎帶着龍朝,去了麗京。

有人覺得她單子太大,干係那麼大也敢去動,可這些事情,是埋伏在暗處的地雷,事到如今,不是她想繞開就可以繞開,想要活命,必須——挖開它們!

隨即她又想起今天白天花尋歡和她說過的事——東堂前陣子就有使節來到了南齊,準備參加一年一度的兩國之比,前不久在麗京,剛剛進行了一場不公開的武較量,外頭說是南齊贏了,康王大勝振奮人心云云,裡頭卻傳出消息,說其實不算勝——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人敢說清,只是今年朝中因此下了更嚴厲的命令,要求正式大比時必須要贏東堂,否則便開始裁撤各地光武分營,選拔比賽已經在各行省開始,這些在外歷練的學生也接到了通知,一些優秀學生被緊急召回,準備參加行省的選拔,二五營的意思,也是想讓學生們先回去,無論如何要先爲自己的命運爭取,只是不知道太史闌新升了這麼高的官職,到底有沒有空回去參加。

太史闌原本性子,並不愛多管閒事,二五營存在與否不在她心上,然而此刻想到地方光武營的困境,忽然又想到容楚,不禁心中一動。

雖然他從未表現過對光武營的重視,但畢竟這個組織是他一手創辦,如果光武營因爲政爭被裁撤,他一定也不好過吧?何況光武營真的被裁撤的話,可能會令他陷入被動境地,到時候政敵也會抓住機會攻擊他的吧?

這麼一想,她便覺得,光武營要撤?不行,她不同意。

太史闌靜靜思索一陣,又爬起來練功,練到精疲力盡才躺下,很快睡着了。

悠長一覺,醒來時四面漆黑,竟然已經入夜了,太史闌靜靜躺在牀上,準備等下起來找東西吃,忽然眉頭一動。

她感覺到四周似乎有異常。

她至今沒有學系統的武功,內力更是無法修煉,但獨闢蹊徑的精神修煉,使她耳聰目明,和武林高手的水準也差不了多少,還更多一份“直覺預知”能力。

此刻她的意識腦海裡,慢慢鋪開四周畫面,隱約一些黑影,從四面八方攜帶着什麼東西在接近,這些黑影步調不一致,有人快,有人慢,但都帶着森然的殺氣,向她靠來。

------題外話------

存稿君巴拉巴拉地講:別嫌字少了點,這是存稿啊喂親!

第十六章 以德服人第五十一章 帝后鬥法第八章 回京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六十八章 索愛第四十一章 坑爹的容楚第三十七章 投懷送抱?(二更)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九十章 回家第十三章 邰家新魔王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五十五章 三角關係第九十四章 麗京新頭領第二十九章 麗京情事?第四十章 尋妻第四十三章 鐵血“女”總督第五章 容 楚VS李扶舟,絕世之爭第二十八章 南齊之秘第五十章 牛逼的測試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五十七章 吃醋大戲滿臺飛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四十八章 秒殺一號情敵第四十三章第三十六章 板磚萬歲第三十六章 魔鬼教育第八十二章 醋罈子第十六章 陌上人如玉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媽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三十二章 大家一起來圍觀第四十章 溫情與殺機第二十九章 麗京情事?第七章 國公府家書第四十一章 誰來拉架吊死誰!(二更)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三十一章 我們都愛洗刷刷第三十六章 “父子”合作第三十六章 板磚萬歲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六十四章 武帝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十七章 表白第四十一章 誘第七十二章 國公怒揍第二十章 有美同遊第三十九章 那一醉的風情第二十四章 大殺四方!第五十四章 生產前夕第四十三章 熱血如沸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八章 回京第四十七章 回奔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五十二章 給她棄書第三章 雄風大振的虎鞭(二更)第二十四章 相救第四十六章 去信通知第四十章 尋妻第三十七章 投懷送抱?(二更)第七十一章 闖陣來救第二十二章 此情旖旎第十八章 補天的容楚第九十三章 人類是愚蠢的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九章 夜襲第七十六章 容主母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四十一章 進擊與裸奔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學》第四章。”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四十二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第六十章 奇女子第三十四章 聯手鬥王第六十章 愛上他?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十一章 腳踢公公第六十八章 處女座小甜甜第六章 醋霸王第四十六章 強抱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六章 醋霸王第七十八章 她的傷口第二十四章 相救第八十二章 醋罈子第三十六章 魔鬼教育第九十八章 武帝江山
第十六章 以德服人第五十一章 帝后鬥法第八章 回京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六十八章 索愛第四十一章 坑爹的容楚第三十七章 投懷送抱?(二更)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九十章 回家第十三章 邰家新魔王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五十五章 三角關係第九十四章 麗京新頭領第二十九章 麗京情事?第四十章 尋妻第四十三章 鐵血“女”總督第五章 容 楚VS李扶舟,絕世之爭第二十八章 南齊之秘第五十章 牛逼的測試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五十七章 吃醋大戲滿臺飛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四十八章 秒殺一號情敵第四十三章第三十六章 板磚萬歲第三十六章 魔鬼教育第八十二章 醋罈子第十六章 陌上人如玉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媽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三十二章 大家一起來圍觀第四十章 溫情與殺機第二十九章 麗京情事?第七章 國公府家書第四十一章 誰來拉架吊死誰!(二更)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三十一章 我們都愛洗刷刷第三十六章 “父子”合作第三十六章 板磚萬歲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六十四章 武帝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十七章 表白第四十一章 誘第七十二章 國公怒揍第二十章 有美同遊第三十九章 那一醉的風情第二十四章 大殺四方!第五十四章 生產前夕第四十三章 熱血如沸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八章 回京第四十七章 回奔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五十二章 給她棄書第三章 雄風大振的虎鞭(二更)第二十四章 相救第四十六章 去信通知第四十章 尋妻第三十七章 投懷送抱?(二更)第七十一章 闖陣來救第二十二章 此情旖旎第十八章 補天的容楚第九十三章 人類是愚蠢的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九章 夜襲第七十六章 容主母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四十一章 進擊與裸奔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學》第四章。”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四十二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第六十章 奇女子第三十四章 聯手鬥王第六十章 愛上他?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十一章 腳踢公公第六十八章 處女座小甜甜第六章 醋霸王第四十六章 強抱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六章 醋霸王第七十八章 她的傷口第二十四章 相救第八十二章 醋罈子第三十六章 魔鬼教育第九十八章 武帝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