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溫情與殺機

更新時間:2013-9-4 9:07:55 本章字數:13676

看着她薄而微紅的脣,他忽然害怕自己會突然低下頭,然後……

不。1

不能。

太史闌再醉深,也會立即清醒,她永遠是個有底線的人。

他猛力地偏過頭去,像要逃開一個魔咒。

“我……那個……得他信任……”好一陣子他思緒混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說了一會兒後才理清思路,“這還是要拜姐姐你和國公所賜,我殺了那批護衛,讓他很滿意,之後那次他出醜我給他及時遮住,他這人好面子,更加感激我,當即把我調到了天魂營。我進天魂營後,幾件事做得都不錯,還阻止了一起大規模鬥毆事件,又帶人偵測到了西番和五越的敵情,得知西番今年元氣大傷,不會過界,五越卻有可能叩邊,紀連城因此做了安排,打回了一次五越的試探攻擊,受到老帥的誇讚,他一高興,就升我做了隊正,還說因爲我剛進精兵營,升太快會給我引來麻煩,等我資歷再深些,不管有功沒功,最起碼還要給我升一升。”

“那就好。”太史闌籲出一口氣,“世濤,你要好好的,建功立業都是小事,我只望你安穩到老。”

安穩到老麼?他想,這一輩子,只要在你身側,不會啦……

然而他低頭,微笑,輕聲道,“是的,姐,你別想那麼多,我不是爲你,我是爲我自己啊。”

我是爲我自己啊,爲我自己這一生,飽滿而幸福地活在你身邊。

“嗯。”太史闌覺得脖子很重人很累,又把腦袋給耷拉在他肩上,嗅着少年清爽的男人氣息,她也覺得心中難得的安適。

醉了也不錯,人容易放鬆些,她暈暈地想。

靠着世濤好啊,安逸,親人般的感覺,幸好身邊不是容楚,要是他,此刻肯定被吃幹抹淨,那怎麼行,她要在上面的……

邰世濤有點僵硬地轉了轉頭,她這樣靠着他,他連路都不會走了。

然而就着月光,看見她臉上神情,鬆軟的,迷茫的,喜悅的,他心中一動。

印象中,似乎很少見她這樣的神情,太史闌永遠冷峻、清醒、自律……緊繃。

是的,緊繃,雖然她強大淡定,可她給他的感覺,是一張時刻繃緊的滿弓,隨時等待射出。

如何不累?

是不是藉助酒精,她才能稍稍放鬆?

他心裡涌起淡淡憐惜,先前的不自在忽然散去,他伸手,將她摟了摟,讓她靠自己靠得舒服些。

這一刻他亦覺得驕傲,爲他擁有能撐起姐姐的肩膀。

林蔭道月光幽謐,風裡傳送來木芙蓉的香氣,靜而遠,襯得秋夜微涼。

白石道路上影子長長,漸成一體,他癡癡望着那遠遠斜出去的影子,忽然希望這條路沒盡頭。

背上軟軟的孩子在打呼,身邊軟軟的她在說話。

“世濤……我想把我的官運換給你,讓你火箭升官,你就不要再在精兵營受苦啦……”

“我不苦,精兵營可好呢,外三家軍中待遇最好的……”

“心裡苦呢,我曉得你不願意在那裡。”

“我願意做一個有用的人,人生在世,怎麼能總遇上自己喜歡的事?沒有磨折,哪有成就。”

“嗯……等你功成名就……姐姐給你找個好媳婦……唉,什麼樣的女子,配得上世濤呢……”

他忽然一僵。

低下頭,她還是那迷糊樣兒,可是話說得清晰。

媳婦……

他想着,心鈍鈍地痛起來——果然她如此坦然,對,應該如此坦然,心中有私的不是她。

是他揣一懷少年熱熱的想望,一遍又一遍勾勒着情感的夢。

雖然從來不曾有奢望,也知道不應有奢望,但此刻心還是微痛,爲這一句關心裡的遠離。

不過隨即他就笑了。

不曾有願望,何必做淒涼狀?

邰世濤要一生快樂,一生自如,一生做個讓姐姐不擔心的弟弟。

他已經讓她擔了太多心了,不該再和她彆扭。

“好的,姐姐。”他柔聲道,“給我找個聽話孝順的媳婦。”

“漂亮的……”

“孝順的。”他道。

“嗯,孝順你爹。”

“不是。”他道,“對姐姐要好。”

她忍不住笑起來。

“胡說八道……怎麼可以這麼要求……女孩子很精貴,你該疼她纔是。”她懶懶地道,“果然是異時代,大男子主義,換我們那裡……這種要求,一巴掌煽開你……”

他不太聽懂她的話,卻執拗地道:“不是姐姐我早死了,這麼要求不對嗎?”

“不是你,你姐姐也活不到這麼滋潤。”她道,“恩情不要計算,尤其不要加到別人頭上,將來你媳婦會不高興的。”

“那便算。”他哼了一聲。

太史闌又笑,覺得這一刻他才露出點孩子氣,更像當初初見的少年,唉,這纔多久,就逼得他面對人生苦難,變得老氣橫秋。

忍不住擡手,又想去摸他的旋兒,他配合地低下頭,她酒醉,手勁不知收斂,與其說是摸不如說是抓,他覺得頭皮微痛,給她抓下一兩根頭髮來。

她還不知道,嘆息着道:“高了,又夠不着了。”

他低眼看那幾根頭髮,黑亮的,纏繞在她雪白的手指上,他忽然又拔下幾根頭髮,和這幾根編成一縷,纏在她手腕上。

以我發,纏你腕,訴牽絆千層。

烏黑的發纏在雪白的腕上,看起來像一隻細細的黑絲鐲子,有種簡單的美感,他忽然感到滿足。

也許馬上這髮絲鐲子就會被風吹走,或者很快她就順手給扔了,但這一刻,屬於他的精血,曾緊緊相纏她的肌膚,如此貼近,彷彿連心也熱了。

這是隱秘的小心情,正因爲不爲她所知,而放縱快樂。

月影西斜,歪歪扭扭的人影一路前行,她垂眼呢喃,孩子呼呼大睡,他低頭微笑,爲這一刻溫馨。

路很快到了盡頭。

他有點茫然地停腳,看看前方兩三座樓,二五營他沒來過,自然不知道路怎麼走,低頭問太史闌,太史闌擡起眼皮,隨意一指。

“容楚的……”她道,“院子……”

邰世濤哼一聲,道:“姐姐你沒自己的院子麼?”

“有得享受不享受是傻瓜。”太史闌不屑地道,“把容楚的牀睡髒。”

邰世濤嘆口氣,心想她提到容楚就是不一樣。看來想牀被睡髒,也是一種難得的福分。

邰世濤扶着她往那院子中走去,院子很精巧,陳設華麗,容楚住的地方,永遠都那麼講究。

院子門果然開着,沒人,幾間精舍錯落有致,他問她以前住在哪間,她又隨手一指,赫然是主屋。

邰世濤又覺得,容楚能把主屋都讓給太史闌,擁有能被太史闌睡髒牀的福氣也是可以原諒的。

他用肩膀撞開門,費力地把兩隻拖進去,兩隻都掀開眼皮,看見牀就直接撲了過去,太史闌壓在底下,景泰藍趴在她背上。

大概壓到了肚子,太史闌翻個身,把景泰藍給掀了,難受地乾嘔幾聲,邰世濤見了,立即道:“可是不舒服?我去給你煮醒酒湯來。”

他出去找廚房,這種獨立院子果然配有廚房,在正屋的後頭,沒有找到合適的材料,卻看見幾個蘿蔔,邰世濤想起蘿蔔解酒,便準備給太史闌煮點蘿蔔湯。

他在罪囚營的時候做慣粗活,有時也去伙房幫忙,現在什麼事都會做,蘿蔔削得飛快,一邊削一邊想,太史闌的護衛還是不太有用,太史闌尿遁都這麼久了,他們都沒跟上來,現在人都扶回來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就這樣的護衛,哪裡放得下心?

他不知道,此刻太史闌和景泰藍的護衛,正打着火把滿二五營地找人呢……

太史闌並沒有立即睡着,她總覺得這牀有點不對勁,似乎不是當初自己睡的牀的感覺,好像要軟一些。

而且四周的氣味也有點不對,點的香不像是容楚常用的那種,氣味更濃郁沉重。

她是個很敏感的人,覺得不對就睡不着,伸手迷迷糊糊地摸着牀墊。

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太史闌靠在牀頭,沒睜眼,大概是世濤進來了。

進來的不是世濤。

是總院。

二五營的總院,正站在牀前。

月光斜在他臉上,他臉上有種奇怪的神情,先是驚異,再是困惑,隨即,慢慢浮出一種瞭然,瞭然背後,現出一點猙獰之色來。

他驚異的是太史闌怎麼會睡在他牀上。

第一眼差點以爲哪個女學生投懷送抱,第二眼嚇了一跳——誰都可能主動爬上他的牀,但太史闌絕對不會。

所以他困惑。

剛纔他怒而出門,先是回了自己院子,終究憤怒太過,乾脆出門散步,散步的時候還看見滿營的火把,但也沒在意。

他此刻心事重重,滿心憂慮自己前程,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事。

他的院子就在容楚的“扶築聽雪”隔壁,回來時他還特意看了那院子一眼,院門緊閉,太史闌還沒回來。

此刻看見太史闌在他牀上,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濃重的酒氣,他才恍然大悟——太史闌喝醉了,走錯了院子。

太史闌喝醉了……

這麼想着的時候,他心中忽然一動。

這個女人,沒有武功,雖然傳聞有神奇之處,但是一個喝醉的人,是沒什麼反抗能力的……

總院試探地向前走了兩步,太史闌沒動靜,她靠在牀頭,一手支着額頭,臉上酡紅深重,看起來酒濃。

總院臉上殺氣一閃而過。

一個絕大的好機會!

殺太史闌的好機會!

沒人知道她到了這裡,順手殺了她,再把這小子也宰了,他後院裡有個酒窖,往裡一扔,那酒窖除了他自己從來沒人去,從此便封閉起來,這茫茫天下,誰還找得到她!

殺了太史闌,二五營便失了最後支柱,所謂延遲一個月解散,參加天授大比就成爲泡影,到時候要解散還不由着他?還有誰能和他抗衡?

這個女人,有威望,有靠山,有官職,本身也有手段,還是一個初入學的學生時,就能帶着寒門子弟抗爭推翻二五營根深蒂固的制度,那時他便覺得她是個威脅,如今太史闌羽翼將成,更不能留!

她的存在,會毀掉他的一切!

惡向膽邊生。

他脫掉鞋子,輕手輕腳向牀邊走去,順手在一邊的榻上拿了一牀薄被。

牀上撐額閉目的太史闌忽然動了動。

總院立即停住。

太史闌卻沒有睜眼,懶懶地道:“世濤,你在幹嘛?”

總院正處於緊張之中,聽見這句心中一怔,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此刻太緊張,太史闌忽然開口說明她沒睡沉,他再不敢猶豫,猛地撲了上去,手中被子對她兜頭一蒙!

太史闌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向後一仰,倒在榻上。

總院立即將自己全身力量都壓了上去!

他是個高壯的男人,本身沒有太高的武功,只學了些粗淺功夫,但壯大的身軀本身就是巨大的武器,全身一壓,被子裡的太史闌頓覺似乎被山撞上胸口。

酒醉的人本就無力,十成武功不過能發揮三成,太史闌這沒內力的,瞬間就要窒息。她在一片黑暗和窒悶的疼痛中不肯放棄,支臂狠狠向外推,卻抵不過上頭的沉重。

“啊!”一聲尖叫,睡在她身邊的景泰藍醒了。

小子醉得迷迷糊糊,被太史闌撞醒,並沒有看清楚這人是誰,也沒搞清楚這是在幹什麼,隱約覺得這動作看起來眼熟,一時來不及多想,摸摸身邊,只有瓷枕是個硬貨,抱起來就對着總院腦袋敲。

總院一偏頭讓過,順手一推,景泰藍咕咚一聲仰天栽倒,手中瓷枕撞在鼻子上,鼻血長流。小子還不知道痛,只覺得鼻子黏黏的,順手一摸,滿手的紅,頓時驚呆了。

總院這一讓,身子略微擡起,手肘一鬆,太史闌得到喘息機會,奮力擡臂一撞,唰地將被子掀開,擡身要起!

總院大急,眼角忽然瞥到牀邊桌上有寒光一閃,也不管是什麼,抓起來擡手向下一紮!

此時太史闌正蹦起,這一紮就等於是她自己迎上去!太史闌衝勢又猛,遇上就能扎個對穿!

滿手鮮血驚在那裡的景泰藍一擡頭看見,“哇”一聲叫,什麼也顧不得,跳起來對着太史闌腰部一撞。

砰一聲,他的腦袋撞上太史闌的腰,剛剛受傷的鼻子再次鼻血狂噴,小子向前一趴,咕咚栽倒在被子上。

他把自己生生撞暈了……

也幸虧他這一撞,雖然人小力微,但多少改變了太史闌的運動軌跡,太史闌身子一斜,“嚓”一聲,那東西扎入她左胸三分。

鮮血飛濺,母子倆的血流在一起。

太史闌顧不得疼痛,眼角一瞟,看見景泰藍臉朝下趴在牀上,身下被褥斑斑鮮血,她什麼時候見過他流血,頓時急痛攻心,一擡頭,盯住了總院。

總院此時正在慶幸得手,忽覺心中一冷,一擡頭看見太史闌眼神,獰狠攝人,驚得下意識一退。

“怎麼回事!”門口人影一閃,邰世濤聽見動靜急急趕來,他在門檻處看不見太史闌,視線都被總院的背影擋住,但此刻看見一個男人背影在房中,他立刻知道不好,怒喝,“誰!”上前一步,一個膝頂,狠狠頂在了總院的背心。

“咔嚓”一聲微響,總院踉蹌向前一步。

正在此時太史闌到了。

她從牀邊彈跳起來,半空中鮮血猶自飛灑,一邊撲向總院一邊順手拔出胸前的剪刀,對總院咽喉,一插!

比剛纔多十倍的鮮血漫天狂噴!

總院連聲音都沒能來得及發出,身子詭異地一折,折倒在邰世濤膝上,邰世濤哪裡管他,身子一讓直奔太史闌,“姐姐!”

太史闌擡起腳,一腳踢在總院胸口,把他要倒的身子踹得向後重重撞在門板上,四面鮮血星狀濺射,門板上畫下人形輪廓。

總院的身子,軟軟地滑了下去,這回真的是死透了。

太史闌一下殺手,根本就沒給他再說一句話的機會。

她已經想起來,先前自己喊過世濤的名字,如果留下總院的命,將來他想起來,對世濤不利。

她不會給世濤留下一絲隱患。

鮮血濺了邰世濤一頭一臉,他睜大眼,愣住了。

屋子裡一片凌亂,血跡殷然,像剛剛經過世界大戰。

邰世濤悔恨莫及——不該把她們單獨留在房內!他就在她身邊,竟然令她受傷!

“姐!”他奔前一步想要看她的傷,她卻霍然轉身,撲向牀邊。

小心地把景泰藍翻過來,她先試了試景泰藍呼吸,隨後舒一口氣。邰世濤把了把景泰藍的脈,道:“沒事,受了點震盪,流了點鼻血,不要驚醒他,給他多睡睡養一養。”

太史闌抿脣不語,扯了一塊布,給景泰藍細心擦去臉上血跡,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臉。

今天如果不是景泰藍急中生智,也許那把鋒利的剪刀已經穿過了她的心臟。

這小小孩子,已經開始履行諾言,保護她。

“姐……”邰世濤忽然跳了起來,“你受傷了!”

他先前視線被阻擋,沒看見太史闌拔剪刀一幕,以爲太史闌身上血跡是景泰藍的,此刻才發現,她胸前在汩汩流血。

邰世濤一看那血還在流頓時頭暈了,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捂傷口。

這一捂,忽然感覺到掌下隆起,柔軟跳躍如鴿!

似有什麼悠悠一彈,剎那間彈到他心底!

邰世濤如被驚雷劈中,瞬間縮手!

太史闌一怔。

……這叫什麼事?被襲胸了?

她雖然大多時候穿男裝,但那是爲了方便,她纔不會像很多女扮男裝的人,故意把胸裹緊,她嫌費事,再說女性體徵,父母所賜,有什麼好掩藏的?

所以她不束胸,最近穿的也是自己皮箱裡的胸罩,當然不是大波那種累贅很多的蕾絲胸罩,而是普通舒適的棉布款,貼身,所以摸起來,必然的真材實料。

太史闌有點慍怒,然而一擡頭看見對面邰世濤的神情,頓時心中一軟。

那少年臉上神情複雜,尷尬、羞愧、驚恐……還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緒,臉上紅紅白白,轉個不休。

這孩子,受的驚嚇也不小吧?

太史闌嚴謹又隨意,嚴謹是行事作風,隨意的人際相處,她沒覺得這是多大事,又不是故意的,再說這是弟弟。

“這傷口是該處理下。”她很自然地換了話題,道,“世濤,去找些布和藥來。”

邰世濤此刻恨不得縮進角落裡,聽見這句趕緊低頭答應一聲,快步走了出去,明明這裡纔是主臥,更有可能有布和藥,他卻急忙跑了出去。

他一出門,轉到太史闌看不到的地方,立即往牆上一靠,仰頭向天,長長吐了口氣。

剛纔……

剛纔真是此生以來首次最大驚嚇。

也是此生以來首次……最大幸福。

這個想法只沉澱在他心裡,偶爾浮光掠影而過,連自己都不敢深觸,覺得往深裡想了是對她的褻瀆。

然而那一刻又如此歡喜,那一霎的跳躍,他連心都似要跳出來,一瞬間腦海裡掠過“銷魂”一詞,卻又迅速搖頭想要甩脫這大不敬。

那一刻的柔軟,那一刻的起伏,那一刻的浮於表面而又深及心底。

一觸,抵達靈魂。

他背靠着牆壁,夜裡的牆壁深涼深涼,磚頭縫裡的寒氣入骨,激得他渾身一陣陣哆嗦。

以他的體質,自然不會被這點寒氣凍到發抖,然而他就在發抖,將背往牆上貼了又貼,借那入骨的寒氣,將內心的沸騰壓了又壓。

良久他才平靜下來,慢慢用雙手壓住了臉。

手上還有血跡,他也不管,抹得滿臉紅印子,他怔怔地瞧着,又覺得心疼。

隨即他去井邊打水洗臉,才大步去找布和藥,藥他身上就有,布在廂房裡尋了,拿了到正屋來。

正屋點起了蠟燭,他正要跨進去,忽然又在門檻上停住。

太史闌等不到他,正在自己上藥。

她側身背對他,衣裳卸了半邊,燭火均勻地打在她的背上,淡蜜色的健康光潤的肌膚,在燈下微微閃光。

側身的弧度很美好,從她的下頜到肩背,線條更加美好,他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覺得一瞬間,像看見一條玉石的河流,流在黑暗的光影裡,所經之處,遍地光彩。

其實太史闌很小心,知道他隨時會來,只脫了一隻袖子,衣裳並沒有解,露出的一邊肩膀,比現代那世吊帶衫小可愛保守得多。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她忽略了這種四方柱牀是鑲有鏡子的。

那一方銅鏡斜對着她,正照見她的頸下,雖然沒能照見胸前,卻也是一片晶瑩肌膚,邊緣可見微微隆起,而她正在敷藥,手指修長,似一朵花綻放在欺起伏的平原上。

邰世濤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低頭,地下卻斜斜映出太史闌的影子,修長的,肩頭衣裳淺淺半褪……

邰世濤呼吸急促,開始覺得自己無處可逃。

太史闌卻遇到麻煩。她的傷口靠近胸部,要想包紮好必須繞過脅下,這活計一個人做不來。

邰世濤眼角斜瞟着她,看她幾次失敗,再試驗下去難免扯動傷口,只得咳嗽一聲,裝作剛剛到門口一般,道:“姐姐我來幫你。”

他把“姐姐”二字喊得很重,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提醒自己,他努力自然地走近,伸手去接太史闌手上的布帶。

太史闌到此時也不會故意避開,那樣會顯得更尷尬。聽着他聲音平靜,太史闌還暗笑自己多心,剛纔覺得他語氣不對,特意打發他迴避,如今看他坦然態度,倒是自己落了小家子氣。

“嗯。”她大大方方側身,道,“給我紮緊些。”

邰世濤接過布帶,太史闌擡起手臂,他微微彎身,布帶穿過她脅下,在後背紮緊。

他一直低着頭,不讓自己眼光亂瞄,只盯着布帶,但還是不可避免瞄見她的腰線,緊緻,優美,充滿力度。

他看她什麼都是美的,人間裡不能再有第二個好。也因此永遠都是緊張的,怕自己忍不住要靠近那般的好,然而再永遠失去那個好。

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第一個結險些沒打成,她耐心地等着,燈光下側面柔和,鼻尖有點汗,閃着鑽石般的光。

她對他從來都有耐性,像長姐對着慢慢成長的弟弟,雖然她其實大不了他多少。

他有點笨拙地幫她包紮好,像完成一個艱鉅的任務,長吁了一口氣。

她披上衣服,一轉頭看見他額頭竟然有了汗,忍不住失笑,“嚇的?”

邰世濤咧咧嘴,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胡亂點頭。

“今天是個意外,別自責。”她似看到他內心深處,淡淡地安慰他,“是我酒醉,認錯地方。”她環顧一週,有點自嘲地撇撇嘴角,“真是糊塗了,這明明不是容楚的屋子,他不會用這麼濃郁難聞的薰香。”

邰世濤聽着她語氣裡不自覺流露的對容楚的瞭解和親暱,微微扯了扯嘴角,一瞬間笑容弧度,幾分欣慰,又幾分哀涼。

隨即他道:“酒還沒完全醒吧?我看你出了一身汗,後廚裡我剛熬了一鍋蘿蔔湯,喝了解解酒?”

“算了吧。”太史闌指指地上屍體,“這樣子誰喝得下?你真當我是屠夫啊?”

邰世濤有點遺憾地笑笑,正要問她屍體打算怎麼處理,忽聽院子外人聲雜沓,火把的光亮靠近,有人在門外大聲叫:“總院大人在嗎?”但也只叫了這一聲,隨即一大堆人涌進來。

這些人衝進院子,一眼看見房中,也愣住了。

人間地獄。

滿屋子都是血,牆上、門板上、地面上、牀上、地下的被子上,到處都是鮮紅的新鮮血跡。牀上趴着生死不知的景泰藍,太史闌胸前衣衫染血,地上還有一具屍首。

這屋子此刻看起來不像死了一個人,倒像瞬間殺了十個人。

人們萬萬想不到,不過撒幾泡尿的功夫,這安靜的二五營內,忽然就變了天了。

太史闌在人進來時,就揮手示意邰世濤避到暗影裡,這裡人多眼雜,她不希望兩人關係被太多外人發現。

蘇亞於定雷元當先衝了進來,訓練有素地把守了門戶,太史闌看見都是自己的護衛,稍稍放心。

他們看清楚地上屍首竟然是總院時,眼珠子也險些掉下來。

不過當他們聽太史闌說了事情始末,再看見連景泰藍都受傷之後,頓時覺得這位死得實在太簡單。

蘇亞當即帶着於定雷元請罪,表示保護不力,太史闌淡淡道:“今天是意外,是我自己沒要你們跟隨。不過之後要加強對景泰藍的保護。”

“是。”

太史闌坐在牀邊,看看總院的屍首,道:“處理掉。”

“不對外公開?一個大活人失蹤,總會有人疑問。”

“他剛纔既然敢殺我,必然也有處理屍體的辦法,你們就在這院子裡找找,看有什麼隱蔽的地方。”

“是。”

過了一會雷元來回報,說在屋子後找到一個酒窖,裡頭有埋在地下很隱秘的巨大的酒甕,酒窖本身也很隱秘。

“那就泡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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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院的屍首被拖了出去,他原本準備拿來葬太史闌的酒甕,成爲他自己的埋骨之地。

太史闌並不擔心遲早有一日屍首被發現,發現又怎樣?古代又沒有DNA驗證,這屍骨誰知道是誰的?也許是總院自己殺了泡酒壯陽的?

她命人將屋子收拾乾淨,地上牆上門板上都擦掉血跡,所有帶血的東西都扔到酒窖裡燒掉,直到沒留下一絲痕跡,才悄悄從後門回到容楚的屋子。

邰世濤沒有再跟着她走,他無聲地退到人羣外,回到自己那一羣士兵中間。

今晚迷離而又驚險,銷魂而又跌宕。今晚的一切,將會成爲他的永久夢境,夢裡有黑暗的茅廁,有長長的月色朦朧的林蔭道,有燈下那一抹剪影,肌膚的微光,照亮一生未知的前路。

==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太史闌頭痛欲裂。

宿醉加上沒休息好,她的臉色看起來很可怕。好在景泰藍醒了,也沒狗血地發生啥失憶,就是一醒來就睜大眼睛,雙手四處亂舞亂抓,“麻麻!麻麻!”

太史闌昨晚破例睡在他身邊,早有準備,一翻身抱住他,“麻麻在這裡!”

小子的驚恐這才平復,昨晚他拼命大頭一撞,把自己撞暈了,也不知道麻麻救下來沒有,一夜噩夢,夢裡都是飛舞的雪亮的光影,而麻麻正衝上去,迎着刀。

此刻抱着熟悉的身體,嗅着熟悉的味道,他砰砰亂跳的小小的心才安定下來,將大腦袋在太史闌懷裡蹭啊蹭,嗚嗚地哭,“麻麻,嚇死藍藍了,嚇死藍藍了!”

“我倒覺得你很勇敢,做得很好。”太史闌拍着他,“景泰藍,你救了麻麻。”

景泰藍擡起淚水洗花了的貓臉,長睫毛一扇一扇,“真的嗎?”

太史闌拍拍他,昨夜的一切太恐怖,她不能給景泰藍留下一絲陰影,想要拔除這不良影響,只有激起他的無畏。

“當然,沒你那一撞,麻麻就被刺到心臟了。”太史闌誠懇地向他求教,“採訪一下,你當時是怎麼想到的?”

景泰藍當即笑得見牙不見眼。

“麻麻教過的啊,沒有武器,腦袋,牙齒,自身的力量,都可以傷人。可以傷人自然可以救人!”

“對。”太史闌抱住他,碰了碰他額頭,“你看,你做得很好,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能救麻麻,還有什麼你做不到的?景泰藍,你才三歲,已經做到了保護我的承諾,我很驕傲,真的。”

景泰藍仰望着她,嘴角咧開,撲在她懷裡。

“我能一輩子保護麻麻。”他幸福地道。

“對,你能。”太史闌撫摸着他的小鼻子,手指輕輕,有點心疼,“不過你以後更要記得,先保護好自己,腦袋太重要,不要拿腦袋當武器,撞傻了怎麼辦?”

“撞傻了就可以一輩子呆在麻麻身邊了。”景泰藍卻根本不在乎,得意洋洋地笑,“不用回去了。”

太史闌聽得心中一酸——他答應過回去,做好準備回去,但心中終究是不願的,此刻真情流露,寧可做個傻子,也不想回到那冰冷的宮裡。

她摟緊了孩子。

沒關係。

你回去。

我會努力讓所有想害你的人,都變成傻子。

==

母子兩人說了一會話,隨即太史闌讓景泰藍再養養,孩子腦袋不堅實,可不要留下後遺症。

她自己撐着頭出去,院正等人已經等在門口,二五營所有的學生幾乎都在,果然院正一開口就問她是否看見總院大人。

“不知道。”太史闌漠然道,“許是出門散心了?”

二五營高層面面相覷,他們知道太史闌絕對有嫌疑,昨晚她先回去,當時二五營所有人都在飯堂,只有她和總院不在,之後總院就失蹤了,兩人先前又有紛爭,要說人失蹤和她沒關係,鬼才信。

可是懷疑也沒用,太史闌現在威望驚人,這二五營內都是她的人,誰多說一句,等着的下場也不會比總院好多少。

再說衆人對總院也沒什麼好感,這位二五營領導人,自私怯弱,依附鄭家,如果不是他無能,二五營何至於到今天。

“有件事請總院大人批准。”太史闌道,“明日我要啓程去雲合城,我要挑選一部分二五營學生帶走。”

很多學生擠在她門外聽她和高層對話,聽見這一句大家都高喊起來,“帶我!帶我!”

太史闌目光掃及,所有人都舉手跳躍,生怕自己給選漏了。

留在這裡也是被欺負,還不如去雲合城拼一拼,哪怕不能上場,見見世面也好。

太史闌特意選在這時機說這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院正四面掃射一圈,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現在對外來說,二五營已經解散,我等已無權對二五營事務做處分,太史大人如果願意,都帶走我們也不能說什麼。”

學生們歡呼,太史闌還是很冷靜,道:“學院配發的各種武器,可以借用否?”

二五營有地方豪紳支持,條件一直不錯,學院裡用來教學的武器,都很精良。

院正猶豫了一下,道:“可以,算是借。如果天授大比二五營能有好成績,這武器還不還也無妨,本來就該給學生配發的。”

太史闌滿意地點點頭,心想殺掉總院就是好,院正爲人雖然中庸些,但本質不壞,內心裡也是不希望解散的。

她轉向學生們,學生們瞬間安靜,仰頭看着她。

“這世上沒有天生無用的戰士,只有懶惰不自強的廢物。”太史闌套用了現代一句名言,淡淡道,“既然要跟隨我,就要完全服從我的規則,我將以軍隊形式進行管理。帶你們一起走,不僅走,還要走得高調。這一路我會給你們任務,做得好的,可以跟我一直到雲合城,做不好的,自己半路回家——同意就留下,不同意現在離開。”

四面靜悄悄的,學生們的腿釘子般釘在地上,有人在問當初和太史闌一起去北嚴歷練的那批學生,知道了大概的歷練,都眼睛放光。

太史闌看着這些年輕人眼底的興奮神情,點了點頭,幾年倒數,並沒將這些少年男女的血性抹殺,他們還是渴望成功的。

有血性,有勇氣,有毅力,有耐心,離成功就不會太遠。

“今天有一天時間,給你們自己分組結隊。”太史闌道,“按照營內課程分配,”器、技、藝、文“四主科以及其下副科,一個指揮,一個軍陣,一個搏擊,一個箭手,一個文治,一個槍手……每科出一人,組成一個小組,自由搭配,但必須在今天之內組成,並推選出組長,組長去領武器和乾糧,負責前往雲合城一路上以及到達雲合城之後,所有的事務調度安排以及秩序管理。”

衆人都開始緊張起來,開始在人羣中四處張望,尋找可能的搭檔。

太史闌這一招,三大用意:組成小組設立組長權力下放,是爲了便於管理,她可沒精力照管那麼多人;小組多,一路上自然會形成競爭,有利於學生素質的提高,二五營學生確實不如人,她必須在路上先錘鍊錘鍊,最起碼練出氣勢和紀律;最後,打亂現有分科,在每科裡都選一人自由組合,有利於學生們交流溝通,加深感情,畢竟以往,學生們只熟悉自己那一科的同學。

她這個要求一出來,旁觀的院正等人都點頭——太史闌不僅本身勇武,居然還擅長管理。

“組長不是鐵飯碗,”太史闌道,“誰做得不好,全組人有三分之二的人表決反對,就可以換人。”

這樣,一些只有武力,組織管理能力不足的人,也就不能成爲組長,這一點,是爲了培養能力全面的基層管理者。

太史闌還有一些別的想法,但不打算現在說,新的管理方式需要慢慢來,她有信心,只要領導者威望足夠,沒有推行不下去的事。

“一天。”她道,“做不好就自動留下。”說完轉身進屋睡覺,倒讓恨不得掏個小本子出來記,跟她學學管理手下的方式的院正等人,十分扼腕。

學生們散去,各自忙碌,邰世濤也沒有留下的理由,和院正告別。

他走的時候,太史闌“散步”經過了營門口。

少年在馬下和二五營高層寒暄,眼神越過院正的肩,看着遠遠“看風景”的太史闌。

他心中並無太多離別的傷感,雖然這一別,下次再見還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不同立場的人,相遇了也只能故作不熟,這原是他的遺憾,然而經過昨夜,經過那燭影搖紅,驚心而又含蓄的一夜,他忽然覺得心情愉悅,因爲之後漫長的日子裡,這一夜有太多的東西可以讓他慢慢咀嚼回想,再不愁空曠寂寞,那是隻屬於他的回憶,像珍藏的糖,裹在銀紅的包袱裡,冬日裡就着暖爐烤一烤,抿一抿那滋味,甜到心底。

少年的背影在馬上遠去,筆直,頭上的髮帶在深秋的斑斕裡跳躍,他現在的背影,已經脫去初見時的微微佝僂,滿身風華,竟然真有幾分相似太史闌。

太史闌注目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轉過山道再看不見,才慢慢轉身。

世濤。

我們都有彼此的路要走。

下一個路口再見,願你我已能笑傲王侯。

------題外話------

搓手,世濤是個好孩子,我好喜歡,想把他賣了換月票……

第七十六章 空手套白狼的容楚第六十九章 出門左轉,下次再玩第九十九章 南齊雙帥第二十五章 神秘人第六章 醋霸王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四十八章 秒殺一號情敵第四十六章 不清淨的容楚第五十八章 誕生第五十四章 爲信任乾杯!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五十一章 徒兒請受師傅一拜!+V公告第五十六章 騙婚第十九章 容府賞梅宴第八十九章 叮噹生日第三十五章 你一口來我一口(二更)第五十九章 預言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三十七章 因妒傷夫的河東太獅第四十八章 旖旎情濃第四十二章 戳套套保幸福第八十一章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六十一章 容楚的心思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九十九章 南齊雙帥第五十七章 美人走光“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學》第四章。”第五十四章 生產前夕第三十一章 我們都愛洗刷刷第八十八章 誰的幸福第五章 女霸王用強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五十章 亂流第二十二章 天下第一定情信物第八十四章 逛街和禮物第三十三章 心事第七十四章 母子團聚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我的無與倫比第十七章 表白第三十六章 魔鬼教育第三十一章 我們都愛洗刷刷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八十一章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九十二章 小魔王降世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五十八章 別再和我搶女人第二十一章 容楚回府第四十九章 容楚之怒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三十七章 因妒傷夫的河東太獅第四十章 尋妻第五十六章 騙婚第十九章 我要保護你第五章 夜來殺機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媽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照顧你嗎第五十六章 兩女共事一夫?第八十五章 你的王國,我的王第十八章 景泰藍VS宗政惠第二十一章 邂逅驚心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媽第二十七章 路遇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六十九章 真愛未滿?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十六章 至尊超薄杜蕾斯第二十二章 天下第一定情信物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二十二章 此情旖旎第十九章 你真醜!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二十一章 痛經是件麻煩事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六十二章 哪個是他?第六十六章 斬愛第四十七章 誰薦枕蓆?(二更)第四十四章 缺德國公“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學》第四章。”第七十四章 心中有你第六十七章 拜堂?第六十二章 雙生第十七章 天降美人!第六十一章 坑爹公婆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四十三章 鐵血“女”總督第六十六章 斬愛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二十九章 萌物來襲第一百零一章 得到他第六十九章 出使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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