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尋妻

更新時間:2013-11-10 8:25:10 本章字數:10810

容楚微笑,笑容淡淡諷刺,卻不說什麼。

宗政惠又忍不住將信拿起來看,這是幾封相互來往的信,最初是一位南齊官員寫給某將軍的信,稱已經按照上頭吩咐,拿出了城外圍城防圖,又說近期有機會出城去上府大營一次,正好可以完成任務云云。信中還提到了賞金,又請代問耶律大帥安。

回信更簡單,只說稍後會有安排,也請代問對方主上安,己方大帥對此已有安排,待到破城後,揮師南下,自會遵守相關約定。

之後又有來往,話說得更含糊,那南齊官員詢問一旦城破如何保證他的安全,那邊答覆說可以將他接走。

看到這裡,傻子也能明白這是指哪次事件。

北嚴破城!

近年來曾經和南齊作戰的耶律將軍只有一位,就是西番大帥耶律靖南。

南齊這邊,能和耶律靖南有約定的,會是誰?約定的內容又是什麼?

宗政惠的臉白了。

一個名字已經呼之欲出。

在那段時間,康王掌着京中軍權,受命總管西凌戰事,甚至節制着外三家軍……

而北嚴的突然破城,一直是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繞過兩大軍營,直穿本地人都不太清楚的山腹道,如果說沒有內奸,誰也不信。

但懷疑這事和捅出這事是兩回事,朝中一直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都知道這事必然牽涉很深,所涉及的罪名讓人不寒而慄——叛國!

“你這個……”事情太重大,重大到她不敢相信,捧信的手指都在發抖,忽然厲聲道,“這樣的信怎麼會到你手裡?那這個和西番勾結的官員,人在何處!”

涉及到她的江山,她瞬間也脫去了剛纔的楚楚之色,現出凌厲和張牙舞爪。

“我一直在查這事。”容楚平靜地道,“這是我的屬下從西番耶律元帥府中盜來的。這些東西之所以還留着,我想是因爲,有人希望憑藉這東西,將來挾持我朝權貴,繼續未完的大業。至於那個官員……”容楚一笑,“北嚴推官吳大偉,這一年多一直託庇於西番,被我派人使計逼出西番,回到南齊。目前正在麗京。”

宗政惠臉色發白,手指無意識地絞扭着,“……他就算回來,也不該回麗京……”

“不回麗京難道回北嚴?”容楚有點好笑地看着她。

宗政惠忽然激動起來,尖聲道:“那這推官在哪裡!”

“現在就是太后您驗證真相的時刻了。”容楚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模樣,“您現在趕回去,或者可以打聽一下,康王殿下今天到哪裡去了,都幹了些什麼。如果來得及,說不定您還能瞧點好戲。”

宗政惠將信將疑盯着他,容楚只是闔眼微笑,輕輕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宗政惠終於決然起身,再不猶豫快步出門,在邁出門檻那一刻,她聽見容楚聲音輕淡若無般道:“小惠,別再騙自己。”

宗政惠背影震了震。

小惠……

多麼久遠的稱呼。

久遠到她自己也不記得,在當年,容楚到底有沒有這般喚過她。然而此刻聽來,滿腹心潮忽然都濤聲拍岸,濺了一片碎玉亂瓊。

她急切又近乎茫然地走出門去。

容楚等她背影消失,才籲出一口長氣,眼底露出疲憊之色,拍了拍手。

周八從迴廊頂上跳下來。

容楚閉着眼睛,臉色微白,神情是落定塵埃後的平靜,“收拾行裝,今晚出發。”

康王拐進巷子,眼見周七那一羣人押着一個影子,飛快地閃進了巷子盡頭一道門,中間那身影彷彿有點熟悉,他一眼瞥過,臉色便變了。

好像是那個北嚴推官……

這是他的心病,梗在心裡不敢發作,此刻瞧見這條人影,便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這人他原本不認識,一個邊遠小城的推官,尊貴的王爺當然不應該認識。

他當初命人秘密安排和西番聯繫,西番方面要求拿到北嚴的城防和周圍路線圖。他對此的命令也是層層下去的,最後執行的人,他只隱約知道是北嚴的一個推官,卻不知道是誰。西番事敗後他下令封口所有人,但這個推官卻在城破當日失蹤,他以爲這人死在戰爭中,也就沒有再問。這事隨着當初耶律靖南敗走,也便算過去了,似乎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連當初太史闌狀告他貪腐,也沒能扯出這真正要命的事,他爲此還很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行事縝密。

這事一開始是西番聯繫他,力勸他奪取南齊大位。說他身爲先帝剩下的唯一親弟,應該是這皇位名正言順的主人。只要他有心,西番願意全力配合,先打開北嚴的缺口,兵鋒南下,助他得兵權反戈麗京。事成之後,西番只要西凌一個行省便夠了。

他原本不同意,覺得冒險,再說他心底還有個秘密,覺得這皇位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他拿不到,將來也等於拿到了。但經不住西番攛掇,漸漸也覺得,日後畢竟是日後的事,宗政惠這女人又野心勃勃,不好拿捏,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終究還是不如在自己手裡來得舒爽。也便應了。

之後便試探着和西番交涉,先命人獻上了北嚴的密道圖。後來又鑽了修築沂河壩的空子,蒐羅了大批銀兩,購買些精巧稀奇玩意哄宗政惠歡心,拿到了麗京的部分兵權。就等着西番破北嚴,一路南下,他就可以請纓率兵出戰,然後裡應外合,反撲麗京,奪取大位。

看起來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在第一步折戟沉沙,西番大軍,竟然北嚴內城城門都沒能跨進一步!西番大帥,竟然在七日圍城之後,敗於城下,重傷狼狽而回!

第一步走不通,後面多少雄心壯志都成泡影。而這一切,竟然只是因爲一個女人!

康王想到這事就恨得牙癢癢,可以說他對太史闌的恨絕不下於宗政惠對她的恨。但正因爲如此,他不敢對太史闌太快下手,怕被太史闌身邊那個精似狐狸的容楚察覺,順藤摸瓜就找到線索來懷疑他,容楚那個人,腦子不知道怎麼長的,千里外一隻狼翹翹尾巴,他就能知道那狼看中的是哪隻兔子。

到得後來,太史闌羽翼漸豐,他再想下手也遲了。太史闌身邊被容楚的龍魂衛護衛得滴水不漏,派去的人根本連她一里周圍都無法接近。他相信宗政惠一定也有想出手,但一定也是這個結果。

這天下,容楚想保護一個人,就沒有人能啃她一口。更何況太史闌本身就精細敏銳。

這絕大計劃擱淺後,他越想心越慌,乾脆斷絕了和西番的所有聯繫渠道。沒想到就在半個月前,這個男人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吳推官是以西番皮草商的面目出現的,在他出外的時候攔住了他的車轎,說要獻上一件無比珍貴的大氅。他來了興趣召見,結果這人送上包袱裡沒有大氅,只有一團西番出產的荊藤,裡面還有一張紙條。他看完紙條,冷汗就下來了。

當即密室召談,那吳推官竟然說他當初在北嚴城破之後,立即出城,順着那條山中密道,一路出境,到了西番。隱姓埋名過了一陣日子,誰知道身上銀兩帶得不足,日子漸漸便過不下去,本來還不想回來,又接連遇上倒黴事,無論如何都呆不下去,只好回國。

回來後依舊倒黴事不斷,逼不得已只好找上王爺,只求王爺看在當初他拼死以報的情分上,給他一點活路。又說他既然敢來,自然早已有了安排,如果他今日失蹤,明日怕便有一些對王爺不好的流言要傳出來。

說白了就是敲詐勒索來了。康王心中又怒又笑——真是個找死的蠢貨。

當即他便對吳推官再三安撫,給了他鉅額銀票,又許諾送他到偏遠省份,給他買地買人,做個悠遊一生的富貴閒人,又安排他在別院住下。

他顯出一副被挾持住的模樣,那吳推官洋洋得意領賞下去,康王也沒什麼動作,讓他安穩過了一夜,派親信送他出城。

他叮囑那親信,一路看着吳推官,看他有無和什麼人交談或打眼色。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一律格殺勿論。之後再將吳推官滅口。

親信去了,隔了一天回來,還帶給他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說一切都辦妥了,他便放下了心。

然而此刻瞧着,赫然那人就是吳推官!

他沒死?

當日那人頭血跡淋漓,他瞧着噁心,也就粗粗瞟了一眼便命埋了。難道這人頭不是吳推官的?

難道他被身邊人騙了?

他此刻心亂如麻,急忙一跺腳,道:“給我進門去瞧瞧!”

他的屬下撲進門,這屋子卻是裡外相通,屋子裡沒人,後門卻開着,後門對着鬧市,人想必已經混入人羣。

屬下在屋子裡找到一些舊衣物,依稀便是吳推官穿過的,他瞧着,心中一片冰涼。

剛纔好像是容楚的護衛,押着吳推官,難道這事已經給容楚發覺了?

他發了半天怔,都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命人向這四鄰打聽,都說這間屋子好久沒有人住,前幾日倒好像聽見裡頭有聲音,遇見過一個大鬍子番人,今日卻又沒有了。

康王聽了更加焦心,卻又無可奈何,在門口發呆半晌,也忘記宗政太后還在容府的事情了,當即就命回府,尋幕僚商量對策了。

他這邊人剛走,巷子盡頭又閃出一條人影,卻是李秋容。

李秋容先前沒有跟着康王,留下來保護並接應宗政惠,卻看見康王行色匆匆地離開,忽然又改變了路線,似乎跟着什麼人去了。他心中狐疑,卻又不敢離開容府,便讓手下小太監去跟着,小太監跟了一陣子回來說,王爺帶着人拐進了一條巷子,隨即又出來了,出來時臉色不好看,直接往王府去了。

正在這時宗政惠也出來了,她臉色也不太好看,看見李秋容和小太監唧唧噥噥,便召來問,一聽之下眉毛便豎了起來,便命李秋容親自去瞧瞧。

李秋容進了巷子,先看了看那屋子,又問了問四鄰,回頭和宗政惠回報:“聽聞此處原先住了個西番大鬍子,別的倒沒什麼。”

西番兩字正觸着宗政惠心病,想着康王如果心裡沒鬼,好端端去追一個西番人做什麼?難道容楚那番話真的不是爲了挑撥離間她和康王?

她和康王算是合作關係,她現今能依靠的也只有康王,但這事兒不是什麼貪腐營私,涉及到國家社稷,如果康王有那樣的心思,那就絕不能再和他合作,否則豈不是費盡心思奪來江山,再白白拱手讓人?

“回去你再好好查,務必要查出這裡頭住了什麼人,哪裡去了!”她越想心越慌,厲聲吩咐李秋容。

“是。”

……

當夜月色闇昧,浮雲遮眼。

容府因爲容楚的受傷,顯得氣氛有點沉悶,老國公的憩虎堂夜會也沒召開,去容楚那裡探望過後,便吩咐加強守衛,早點休息。

容楚早早地就睡了,老國公親眼看見他在房內酣然高臥,放心離開。

這邊老國公人一走,那邊容楚便睜開了眼睛。

趙十四有點猶豫地站在他牀前,問:“您真的能行?”

容楚不理他,道:“你留下。”

說錯了一句話便遭受了慘痛懲罰的趙十四,一邊哭去了。

容楚揮揮手,一羣黑衣護衛直竄後院,屁股後面袋子裡塞着“黑甜香”。

容楚在外某秘密產業,產出的一種迷香,說是迷香卻無副作用,有安眠性質,更適宜藥用。

之類的玩意兒他多的是,卻很少用。當初他自交卸兵權,賦閒在家,看似東遊西蕩,卻從未真正放鬆。先帝駕崩,宗政惠垂簾,開始壓制功勳世家,他都看在眼裡。心裡知道此時公卿世家,不可多動,卻也不可不動,多動是找死,不動卻也是坐以待斃。

所以那段閒散的日子,他就“視察國公府名下生意”,在全國各地開辦產業,以做生意爲名蒐羅人才,做一些新奇玩意,留一批特殊人才,以備將來萬一有變,自然不缺應對,你來我往。

這些護衛帶着這香,奔到容氏夫婦屋子裡,左噴噴,右噴噴,替某個“孝順”兒子,幫他爹孃助眠來着。

孝順兒子笑眯眯坐在屋子裡,等。

護衛再奔去老國公那批護衛那裡,口袋裡“黑甜香”已經換成了“清心散”,左撒撒,右撒撒,今晚巡守內院的護衛都別想安睡。

讓國公夫婦睡死,卻讓護衛極其清醒,容楚不肯讓府邸因爲他的離開,出現一絲危險的可能。

一切完畢,周八背起容楚,上了外頭早已等着的馬車,先是一路慢行,在接近城門處,以景泰藍往日特賜的令牌叫開城門,上了等候在城門外的特製馬車。

馬車固定座位,座位很硬,太軟的褥墊對骨傷恢復不利,座位上還固定了一個可以拉開的鐵環,正是按照容楚的腿圍製作,將那條傷腿緊緊固定在馬車上,避免因馬車顛簸影響骨傷癒合。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註定了人在趕路途中會很受罪。周八眼中有憂色,卻一言不發,幫容楚將傷處固定了,便親自去駕車。

容楚對他的表現很滿意,這要換成趙十四,八成要哭天喊地,大叫不行不行太受罪。

他費盡心思,令康王和太后生隙,並找了點事給他們做。從現在開始,康王會一心掛着找到那個叛國證人吳推官,太后會一心疑着康王,兩人在軍制改革上就不會再齊心協力,事情會拖下去,他自然也就有了點時間來尋妻定靜海,當然不會因爲傷腿的意外而作罷。

太史闌在靜海失蹤,雖然他堅信她可以歸來,但靜海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面,必定會因爲她的失蹤而受到影響。弄不好就功虧一簣。

功虧一簣其實也沒什麼,就算她太史闌搞得一團亂,他遲早也能解決。但他怕的是太史闌那批屬下,在這時候難免要和天紀軍對上,一旦出了什麼事,太史闌回來該是何等自責傷心?

這時候他倒希望花尋歡那批人貪生怕死點,見風頭不對趕緊躲起來,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太史闌有極強的人格魅力,在她身邊呆久的人,就算原先有些小心眼小自私,漸漸也會被那般熱血悍烈的集體氛圍給消磨。

所以他只好去了。

總不能讓她回來後看凌亂靜海,零散部下,滿目瘡痍吧?這萬一她痛定思痛,邪性大發,發誓從此紮根靜海,大幹十年,他到哪兒哭去?

容楚單臂枕頭,悠悠嘆口氣。

車馬雖然行駛得儘量平穩,但終究難免震動,他的傷處自然是痛的,一天的鬥智籌謀,自然也是疲倦的,但只要在那樣的痛和疲倦中好好想想她,似乎也便不那麼痛了。甚至他還覺得,夫妻同體連心,老天向來公平,萬沒有讓兩個人都倒黴的道理,如他今日這般意外受傷,或者她那邊就會少受些磨折,這般加加減減算下來,倒也上算。

他想念她,卻並不是因爲想念她才奔去靜海,此去靜海,不過是爲了她心安和自己心安,若能見上一面自然最好,若不能,能最終得知她安好,能爲她穩固住靜海,如此也便夠了。

星光淡淡,自簾縫溜進,撫在他眉端。

眉若青山聚,三分思念三分憂慮三分期盼,一分纔是他自己的苦楚。

城闕九重起煙塵,踏鞍佩劍出玉京,一騎掛甲鳴金磬,滿斛相思付海聲。

……

“你爲什麼要裝死?”

“你是誰的部下?”

“你偷偷跑出來不怕軍法處置?”

“你幹嘛要偷人家的船?”

“你是要出海嗎?”

“你爲什麼不理我?”

少女的聲音如珍珠落盤,將深夜的海面驚動,波濤緩緩相聚起伏在她腳下。

忙忙碌碌,將船推進海中的邰世濤轉頭,有點不耐煩地瞧着容榕,“你爲什麼這麼吵?”

容榕的嘴撅得可以掛油瓶,“因爲你一直不理我呀,你若早早回答了我,我就不吵你了。”

邰世濤嗤笑一聲,懶得和她辯駁——回答了前一個問題,還會有下一個問題冒出來的。

“我要出海,尋人。”他簡短地道,“你不要再跟着我,海上危險,我沒法再保護你。”

“我不要你保護,我隨你一起出海。”容榕眼睛發亮,張開雙臂,深深呼吸一口海風,“這是大海啊,我終於看到了,嫂子送我的珍珠就是產自這裡,我要親自下海撈幾顆上來!”

邰世濤這下連嗤笑的心思都沒了——不知世事的千金大小姐!

他不想再和容榕囉嗦,好容易找到機會暫時脫離天紀軍,他一心想着要在海上找到太史闌,雖然知道希望渺茫,知道許多人已經搜索過這些海域,但是自己不親自找一找,就怎麼也不甘心。

也許姐姐被捲到附近某處海岸了呢?也許她正在某處礁石上翹首期待救援呢,自己只要想辦法走遠一點,再走遠一點,那些尋常漁民不敢去的礁石羣……

他默不作聲跳上船,解開纜繩,操槳划船,心裡滿滿地都是太史闌,看也沒看容榕一眼。

卻忽然聽見“噗通”一聲,他一驚,回頭一看,容榕已經不見了。

跳海了?

千金大小姐一言不合便跳海了?

邰世濤急忙站起,四處搜尋,沙灘上一覽無餘,自然是不見人的。天色黝暗,海水也不清晰,看不到底下有無人影,也看不到人掙扎呼救。

邰世濤呆了一呆,心裡覺得可能是這大小姐任性,自己到淺海玩了,看她那架勢,會水也說不定。但是要這麼丟下也不放心,只得劃了船四面地找,又不知人家名字,便一遍遍低叫,“姑娘……姑娘……”

海鳥啞啞地叫着,海水無聲簇擁着船幫,四面哪裡有聲音?

邰世濤心中焦躁,無可奈何跺了跺腳,只好往回劃,打算到淺海再細細地找一遭。

忽然“嘰”地一聲笑,嘩啦一聲,船幫上冒出一顆小腦袋,衝他唧唧格格地笑。

“你真傻。”她清脆地道,“我就跟在你船邊遊着,你瞧來瞧去,就是不肯瞧瞧眼皮子底下。”

邰世濤鬆了一口氣,又生氣又無可奈何,他素來是忠厚性子,想罵人不知道怎麼罵,看容榕一頭一臉的水,這四五月的海水依舊很涼,連忙伸手將她拉了上來。

容榕一直盯着他的臉,沒忽略他關心的眼神,臉色忽然一紅,乖乖任他拉了上來。

她上了船也不說話,自己縮在一邊,慢慢擠衣角的水,半晌輕聲道:“我自小愛玩水,又不能出門,家裡哥哥便給我造了個池子,說學一手好水性也是本事,所以我水性很好的,你帶着我吧,我可以給你幫忙。”

邰世濤聽得她語氣忽然變了,呆了呆,回頭看她。

容榕正在擠衣角的水,她是無意識動作,卻沒想到這個動作令她已經貼在身上的衣服顯得更緊繃,邰世濤一眼過去,正看見她小小的隆起的胸,在月光下新桃一般噴薄着……

邰世濤霍然轉頭,臉紅如朝霞,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胡亂答一聲,“好。”

容榕一轉頭,正看見他的側臉,耳朵都紅成蘿蔔色,她怔了一怔,低頭看看自己,臉色又是一紅,趕緊向船頭縮了縮,側身背對邰世濤。

她穿的依舊是男裝,這段日子,她的女性意識雖然多少得到了開發,但很多時候還是覺得自己是個男孩子,此刻心中又懊惱又煩躁,不知道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從哪裡來,忍不住偷偷煽自己一耳光——奇怪!臉紅什麼?扭捏什麼?婆婆媽媽和大姑娘似的!

她這個小動作正看在邰世濤眼裡,他覺得這丫頭神神怪怪的好玩,眼神忍不住泛起微微笑意。

容榕將他眼神看了個正着,又覺得羞赧,瞪他一眼,深深低下頭去。

她這個模樣,邰世濤頓覺尷尬,兩人都默了一默,只聞操槳之聲。

半晌還是容榕抵受不住這尷尬的靜默,嚶嚶地道:“我這次來也是找人的,等咱們出海回來我就帶你去見見她好不好?”

“你找誰?”

“我嫂子。”容榕微笑,“她是個很特別的人,我很羨慕她,也很喜歡她。可惜卻讓我個個捷足先登了……唉。”她裝模作樣地嘆口氣,“我說我要和她在一起,嬤嬤說保不準嫂子都有哥哥的娃娃了……哎,嬤嬤騙我,他們還沒成親,哪來的娃娃!”

邰世濤聽她言語天真,果然是大戶人家純潔得要命的小姐,就是說話奇奇怪怪了點,什麼你喜歡她喜歡捷足先登的不對味,不過他此刻心情煩亂,也沒心思問她這哥哥嫂嫂是誰,只隨意“嗯”了一聲。

倒是容榕,說了幾句閒話終於自然了點,掠掠頭髮,笑問他:“那你冒險出海,要找的是誰呢?”

……

太史闌一覺醒來,皺着眉頭。

她似乎夢見了容楚,但卻不是什麼喜悅的夢,具體的內容不記得了,醒來時卻覺得心情壓抑。

她偶爾夢見容楚,從來都記得很清晰,醒來也很愉悅,這次卻是例外。這令她一時不想起牀,睜着眼睛仔細想了想。

她在想自己失蹤的消息會有多久傳到容楚那裡,容楚又會做什麼。

如果沒猜錯的話,現在消息應該已經到了容楚那裡,但是她知道此刻麗京的局勢,知道容楚那軍制改革的重大舉措到了緊要關頭,他此時出京,萬萬不能。

如果他要出京,必須先別人放心他出不了京,然後還要牽制好康王和太后。這三件事沒一件好辦的。尤其康王和太后現在是利益同盟,對他戒心又重,就算他使什麼挑撥離間計,在這個涉及軍制改革的關口,康王和太后也不會相信。

太史闌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容楚能有什麼辦法出京。但正是因爲這樣,她反而更加擔心起來。

她想不出辦法,不代表容楚想不出辦法,他這人最擅長隔山打牛,迂迴千里,空手套白狼。他做出來的一件事,看起來和他的目的風馬牛不相及,但直到最後一步,別人才恍然大悟他要做什麼。

太史闌沉思了一會,決定無論勝算有幾成,一定要冒險拿下海姑奶奶,搶到船揚帆回靜海。就算容楚不來,隨着她在外頭羈留時日越長,她留在靜海的部下也越危險。

她知道蘇亞等人的死心眼,絕不會屈從於任何人。她現在就希望紀連城黃萬兩等人,顧忌着蘇亞手中那幾分轉讓兵權的約書,不敢下殺手。

她轉頭看看,司空昱已經不在地鋪上,也不知道他昨晚睡了沒有。

忽然門吱呀一聲推開,她不想讓司空昱看見自己正在看他鋪位,怕引起誤會,便閉上眼睛裝睡。隨即聽見司空昱腳步輕輕,走向牀邊,接着隱約感覺到熱氣撲面,忍不住睜開眼睛。

司空昱正站在她牀頭,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小菜熱粥冒出熱氣,白氣氤氳裡,他深沉的明麗眸光,正深深地凝視着她。

看見太史闌醒來,他仿若也一醒,掩飾地道:“你睡相可真難看。”順手放下托盤,道:“起來吃了早飯,辛小魚讓咱們等會過去。”

太史闌若無其事地起身,心想司空昱現在雖然成熟了不少,但是每次尷尬或者想掩飾什麼的時候,就會露出舊日刻薄的德行。不過她倒覺得,這樣她更適應些,看司空昱沉默老練,總覺得心裡怪怪的。

她一起來,司空昱就背過身去。等她穿好衣服纔回身,親自給她試了粥的溫度,催她,“快吃,不然就冷了。”

太史闌三口兩口吃完,便聽得外頭聲音喧鬧,想必那著名的海姑奶奶終於到了。

太史闌倒不急,把袍子好好打理打理,又認真梳了頭髮,站起身來。司空昱一直緊緊盯着她,看她回身不禁眼前一亮,忍不住讚道:“好個俊美兒郎。”

太史闌本就高挑,天生中性氣質,男裝毫無女子扭捏之態,只見落落風範。近年越發位高權重,養移體居移氣,英秀之中更添清貴。和司空昱站在一起,一個豔美一個高華,好一對芝蘭玉樹。

太史闌不過扯扯脣角,她一向少有心思打扮,這麼認真捯飭自己,自然有原因。

忽然一個海匪探頭進來,道:“魚姑奶奶請兩位不要輕易出去,等她傳召再說。”

兩人應了,卻根本沒打算聽話,眼看海匪都去迎海姑奶奶,便相攜出門,剛走出去太史闌就感覺到背後似有異樣目光,回頭一瞧,正見那水姑姑站在人羣之前,正盯着她後背發怔,看太史闌回看過來,又急忙閃躲目光。

太史闌哪裡會將這些漁家女的心思放在眼裡,一眼瞥過便看向前方,果然岸邊高船停泊,整整一個船隊十數條船,高桅林立,連帆蔽日。首船上下來一堆衣着華貴的男女,這些人個個神情彪悍,作風粗獷,衣裳雖穿得好,卻大多敞胸捋袖,透着股不羈的氣息。

當中一人海藍色衣裙,身形微微豐腴,被圍擁着向岸上走,辛小魚站在岸邊,正含笑接着,想必就是海鯊的獨女,海姑奶奶了。

海姑奶奶正和辛小魚搭話,兩人神情頗親熱,“這一趟海上行,可瞧見什麼好的?”

“正要稟告海姑奶奶。”辛小魚笑道,“尋到株好珊瑚,好身條兒!”

“是嗎?倒要見識見識。”海姑奶奶笑起來。

兩人女人對望,笑得幾分曖昧。其餘人也咧嘴笑——一些親信是明白這暗語的意思的,所謂“好珊瑚”,不過是指貌美壯健的男子而已。

“先談正事。”海姑奶奶拍拍辛小魚的手,一行人先去了早已準備好的屋子裡,相隨的還有附近諸島的島主。

趁人都進去了,太史闌便瞧了瞧海姑***大船,發現上面人影幢幢,很多人還沒下船,而且看海姑奶奶下船時也沒帶什麼換洗衣物,很明顯是打算住在船上的。

那這樣她就沒法搶船了。

司空昱看她皺眉,也明白她的意思,指了指船身一側。太史闌看見那裡有備用小船,卻搖了搖頭。

小船在大海中危險係數太高,靠救生小船得漂到什麼時候?她要麼不搶,要搶就搶大的。

她回身看了看那島主開會的屋子,如果沒猜錯的話,海大姑奶奶是要召集諸島人力,迴歸靜海,助她父親奪回靜海大權的。

太史闌立在海灘一角,想着剛纔辛小魚和海姑奶奶對談時曖昧的神情,想着辛小魚有意無意向司空昱居住的屋子望過一眼,想着先前她讓海匪帶來的囑咐,心中一動,忽然便有了新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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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捍夫大戰!壯哉太史!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七十四章 母子團聚第九十八章 武帝江山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八十九章 叮噹生日第五十章 女人們,退散吧!第四十一章 坑爹的容楚第四十一章 誘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六十一章 坑爹公婆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七章 國公府家書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七十章 大帥迴歸!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九十章 回家第五十一章 徒兒請受師傅一拜!+V公告第八十三章 疑似出GUI?第十九章 你真醜!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七十章 大帥迴歸!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五十三章 一對璧人?第四十六章 不清淨的容楚第一百零二章 身世第五十二章 給她棄書第三十七章 舊情難忘?第四十四章 缺德國公第四十三章 熱血如沸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二十五章 一個人的屠殺第五十二章 牛逼罵人賦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二十三章 容大茶壺第六十二章 哪個是他?第二十六章 承諾第六十四章 武帝第三十八章 滾你個蛋第五十八章 誕生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六十二章 雙生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四十九章 容楚之怒第七十九章 春暖第七十一章 闖陣來救第四十三章第七十八章 生死相隨第九十三章 人類是愚蠢的第九十九章 南齊雙帥第四十六章 強抱第四十八章 不夠資格!第十一章 腳踢公公第七章 御姐與正太第八十四章 逛街和禮物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第九十三章 人類是愚蠢的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六章 醋霸王第七十四章 母子團聚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八章 陰魂不散?第七十五章 一家團圓第四十章 尋妻第六十八章 處女座小甜甜第十八章 推倒沒商量!第十四章 國公府八卦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第十九章 你真醜!第六十章 愛上他?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第五十二章 火爆大戲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四十五章 醋意(二更)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七十四章 母子團聚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媽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二十一章 邂逅驚心第六章 人間刺,刺人間第五十九章 預言第二十七章 鐵血總督第二十三章 懿旨第八十一章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七十四章 心中有你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九十二章 小魔王降世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
第四十九章 捍夫大戰!壯哉太史!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七十四章 母子團聚第九十八章 武帝江山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八十九章 叮噹生日第五十章 女人們,退散吧!第四十一章 坑爹的容楚第四十一章 誘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六十一章 坑爹公婆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七章 國公府家書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七十章 大帥迴歸!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九十章 回家第五十一章 徒兒請受師傅一拜!+V公告第八十三章 疑似出GUI?第十九章 你真醜!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七十章 大帥迴歸!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五十三章 一對璧人?第四十六章 不清淨的容楚第一百零二章 身世第五十二章 給她棄書第三十七章 舊情難忘?第四十四章 缺德國公第四十三章 熱血如沸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二十五章 一個人的屠殺第五十二章 牛逼罵人賦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二十三章 容大茶壺第六十二章 哪個是他?第二十六章 承諾第六十四章 武帝第三十八章 滾你個蛋第五十八章 誕生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六十二章 雙生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四十九章 容楚之怒第七十九章 春暖第七十一章 闖陣來救第四十三章第七十八章 生死相隨第九十三章 人類是愚蠢的第九十九章 南齊雙帥第四十六章 強抱第四十八章 不夠資格!第十一章 腳踢公公第七章 御姐與正太第八十四章 逛街和禮物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第九十三章 人類是愚蠢的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六章 醋霸王第七十四章 母子團聚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八章 陰魂不散?第七十五章 一家團圓第四十章 尋妻第六十八章 處女座小甜甜第十八章 推倒沒商量!第十四章 國公府八卦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第十九章 你真醜!第六十章 愛上他?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第五十二章 火爆大戲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四十五章 醋意(二更)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七十四章 母子團聚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媽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二十一章 邂逅驚心第六章 人間刺,刺人間第五十九章 預言第二十七章 鐵血總督第二十三章 懿旨第八十一章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七十四章 心中有你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九十二章 小魔王降世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