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聞了聞茶盅，再聞了聞的放在旁邊的水：“極品大紅袍，加今年的新雪，太子府待客都是如此大手筆！”
“你倒是鼻子靈敏，比起我那赤狼也不遑多讓的。”上邪辰笑。
對於上邪辰的諷刺，了塵大概是習慣了，當下不以爲意的：“幸好玲瓏沒有養狗，否則這番比喻就是將我喻爲狗了。”他頓了一下，“你這水中有梅花的清香，應該是從梅花花瓣上取下的雪。”
“和尚果然純潔，聞到水中有梅花香味，就是梅上雪！我真不忍心告訴你，太子府丫鬟喜歡在我沐浴的水裡撒梅花，說不定這水是洗澡水！我這麼討厭你，這種事情完全有可能發生！”上邪辰看着他，眸色平靜。
了塵笑，平生見過的有趣人不少，這位太子府夫人，絕對是見過的女子中最有趣的。他低頭，將雪水倒入水壺，然後含笑到：“無妨，夫人國色天香，很多人想都想不到。”
上邪辰就在他的對面，看着他熟練的燒水，選茶，洗茶，然後燙盅……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多時候不像個和尚？”上邪辰問。
“那像個什麼？像個居士？”要知道，他此刻的沏茶可是相當賞心悅目，且沒有一絲凡塵味道，“貧僧倒是很多人說過，貧僧像個神仙，最差也是聖僧。”
“你倒是自戀。”上邪辰的雙眸落在他的臉上，如畫的容顏，純淨無垢，“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除開打扮，你其實很像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自然不會是戴花的公子的意思，了塵很快想到最大一種可能：“美少年的意思？”
“是紈絝公子的意思，外加夜夜新郎，夜夜換新娘。”上邪辰解釋。
了塵原本就沒計劃能從上邪辰口中聽到好聽的詞語，除了笑，他的臉上卻是一絲情緒的波動也無，手上動作更是的不亂絲毫：“玲瓏玩笑了！了塵自幼出家，從不做有損佛門清譽之事！”
“那皇后之事呢？”
“皇后在很多年前，有恩於貧僧，貧僧不過隻言片語救她於冷宮之中，算不得有違佛教聖諭。”
專門用來烹茶的水壺，裡面裝的水不多，自然很快就燒開了，他很快把水注入茶壺，茶葉翻滾間，香氣氤氳而起。
透過輕薄的白煙，了塵的容顏愈發澄淨，他緩緩的：“貧僧知她此舉必敗，從進京開始，一直在勸她，只可惜，她的執念太深！”
“你如何知道她一定會敗？”
“因爲，西涼這一屆的真命天子，是李憬臣！而後，李憬臣會開創百年盛世！成爲西涼歷史上最耀眼的一個皇帝！”
這番話，上邪辰聽了後，自然心裡樂滋滋的，畢竟誇的是她的男人！
看着上邪辰不再任何僞裝的，諷刺的，調侃的，而是出自內心的開心的笑，了塵有一瞬的失神！
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美！別說是李憬臣，就連多年吃齋唸佛的自己，都有些心猿意馬。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心裡默唸。
“你很開心？”
“那是當然。”
“可是，這個故事，貧僧只講了一半。”了塵想到後面一半的故事，看着上邪辰的眸中出現了一絲憐憫。
這樣的悲天憫人，上邪辰條件反射的覺得不爽，若沒猜錯，下一半便是轉折，且和自己有關！
“你應該猜到了，下一半，和你有關。貧僧曾說你是‘天下的禍水，亂世的開端’也並非沒有根據。”
他說着，往面前兩個小杯裡倒入茶水，然後微微傾身，將其中一杯放到上邪辰面前。
上邪辰伸手，雙手捧着杯子，然後低着頭，一邊聞着大紅袍的香味，一邊聽了塵繼續說。
“三年多前，貧僧與師傅夜觀星象，李憬臣的星盤中，忽然多了一顆星星，原本只是微弱的一顆星，卻在不到一個月中，變成他的星盤中，最亮的一顆星！而此後，他的命數開始偏離原來的軌跡！他本應治國有道，卻發起了長達數十年的征戰，西涼邊境民不聊生！他從西涼歷史上最耀眼的明君，變成西涼歷史上出名的昏君！玲瓏，那顆星就是你！”
“再後來，我和師傅的推算了你的命數，卻發現你根本沒有根源，彷彿是忽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一樣！要知道，這兒世界上，每個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都有自己特定的軌跡，逃不出，改不了！可是你，沒有從前，只有未來！更讓人吃驚的是，你這一生，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全部都是站在這個世界巔峰的人。軒國當今皇上，以及西涼當時的太子！還有一位，如今想來，應該是軒國第一公子。”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偏偏，在你的命數裡，因爲你的緣故，待李憬臣登基不久，軒國和西涼會因爲你陷入長達數十年的交戰！”
上邪辰只覺這番話如聽神話般，怎麼會，因爲她，兩國陷入數十年的交戰？還搞得民不聊生！
自上次從軒國回來後，除了端木靳先前送來的禮物，後面她幾乎已聽不到任何關於端木靳的消息！
軒國的江山，是他那樣辛苦得來的，他怎麼可能爲了她，置軒國百姓於不顧！
“我不相信。”她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發出凌冽的一響。
“先前，貧僧也不相信。”他看着他。所以，當他聽說她時常在高山之巔，遠水之濱彈琴時，專門駕船去看了。能彈出那樣天水一色，雁擊長空的清絕女子，怎麼會是天下禍水。
“那你後來怎麼信了？”她問。
“因爲，貧僧看見你的藍眸中，並無所謂的蠱蟲。”他答，“藍眸上邪辰，即便貧僧身在佛門，那也是聽說過的！”軒國皇帝爲上邪辰癡情至此，不光幾年沒女人，還爲她白了頭髮，這樣的瘋狂，就算爲她發動一場戰爭，似乎也不足爲奇！
上邪辰怪異的看過他一眼，藍眸上邪辰，其實也就是在軒國和厥國出名罷了！否則，自她恢復藍眸以來，爲何認出她的人並不多！
她很想調侃了塵幾句，其實就是他關注美人的精力多了點，否則怎麼可能對天下美人如數家珍！
不過，這個時候可不是浪費時間調侃和尚的時候，她更多關注的是蠱蟲，蠱蟲……
她記得，當他們騙說皇上，她的眼睛變成藍色，乃是因爲被人下蠱的時候，那已經是他們從軒國回來後的事情。那個時候，了塵早已到處宣揚了一番他的“天下禍水亂世開端”的理論！
“可是，我記得你還沒確定我究竟是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到處誹謗我了！”即便了塵一次又一次灌輸“天下禍水，亂世開端”乃是她的命數，可她依然堅定的認爲，任何沒有開始就言之鑿鑿的認定，都是誹謗！
“因爲，貧僧不能因爲自己的主觀感覺，而讓天下百姓陷入戰亂！”了塵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她同樣也看着他，這樣的結局，她不相信！“所以，你便寧可給我按上個罪名，也想把我除了？”
她不相信所謂的命運，不相信自己的命運其實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而是冥冥中的安排！
多少年，她始終相信一點，世界是由人構建，而每個人的決定，會受不同時間，不同感覺，旁邊人的說法，甚至的天氣的影響而變化！
時間如沙漏般，一點一點流逝。
上邪辰看着他，緩緩的問了一個問題：“因爲你的推算，你所謂的避免戰亂，就要毫不猶豫的犧牲我？且不說兩國還沒有開始交戰，就連任何交戰的前兆都沒有！你要知道，我在西涼太子府已三年有餘，我們既然平安無事的過了三年，也一定能平安無事的度過往後許多年！”
“玲瓏！”他嘆了口氣，“沒有人能逃得開命運！皇后如此，你也如此！軒國西涼能平安無事過了三年，不代表就能平安度過往後許多年！爲了天下百姓，貧僧勸你，離開李憬臣吧！”
離開李憬臣……
自她和他真正意義上在一起後，她就從來沒有想過離開！
“無法探知的世界是什麼意思？”上邪辰話鋒一轉。方纔，就在她剛進花廳不久，大和尚曾說玲瓏就是上邪辰，是來自一個無法探知的世界，還唸了一段地藏經！她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得知。
“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了塵淡淡的問，卻沒有把問題真正踢回給上邪辰，他很快給出了答案，“當日，我和師傅推算出你的命數後，皆不懂爲何你是無根之源，後來，師傅便閉關了。直到師傅月前圓寂時，他留下的唯一四個字便是：異世靈魂。其他師兄弟不懂，我卻知道，他說的，必定是你！”
異世靈魂……這個詞語，倒也妥當。
只不過，若和尚的師傅還在，知道這天上早成了篩子，穿越男穿越女多得是，會是什麼表情！
“我不會離開憬臣。我也不相信命運。”上邪辰喝了一口茶水，華麗麗站了起來，她低眸看着坐在原位上不動的了塵，“和尚，我奉勸你一句，再20多天後，憬臣就要登基了。屆時，他是西涼的皇上，你方纔的那些言論，最好永遠爛在肚子裡。否則……”
她頓了一下：“否則，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上邪辰最後再看過了塵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寬大的圍巾，然後朝外面走去。
和尚雖帥，可她帥哥看多了，對於男人容貌，早就是免疫狀態，更何況，道不同，不相爲謀！
“玲瓏。”了塵再次開口。
上邪辰站在原地，卻並不轉身。
“你可有聽過一個故事，一隻快餓死的小鳥和一隻肥嘟嘟的小蟲的故事？”不等上邪辰繼續回答，了塵自顧自的繼續講了下去，“有一個僧人，有一天，他在路上撿到一隻快餓死的小鳥，他的身上沒有食物，而旁邊不遠處的葉子上就有一隻大青蟲。若他把大青蟲給小鳥，小鳥活，大青蟲死；可若他不把大青蟲給小鳥，大青蟲活，小鳥死。佛家有云，衆生平等。這時，僧人應該怎麼選擇？”
“這個故事我聽過的，小鳥活，大青蟲死。”上邪辰淡淡的，她轉過頭，“其實最好的答案是，和尚割下自己的……”
話沒說完，她忽然聞得一陣掌風，從身後疾襲而來！
這個狗屁和尚，明明身上沒有半點殺氣，怎麼忽然殺招就過來了！就這掌的威力，隨隨便便拍散一個體弱的上邪辰！
下意識的，她猛然往旁邊閃去，同時大叫：“來人！救命！”
太子府，原本守衛就森嚴，錮得如同鐵桶一般，而上邪辰的身邊，李憬臣爲了嚴防某情敵搶人，更是隨時隨地都跟着十來個暗衛。
此刻聽得上邪辰大叫，原本只打算破門而入的，可在聽到上邪辰那聲“救命”後，一羣人更是直接拍碎花廳的屋頂，如天兵天將，亦如強盜般從天而降！
“給我抓了他！”上邪辰一手捂着自己的手臂，眸光很冷。
片刻間，五六個暗衛和了塵交戰在一起，而另外五六個，則護在上邪辰的周圍，其中一個還很體貼的：“夫人，您的手臂是不是受了傷？要不，我們先護送你回房，然後叫御醫來看看？”
在十多個人的眼皮子底下，依然讓夫人受傷，這簡直就是大罪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儘快叫人給夫人診治！
夫人的身體這麼弱，真讓人擔心！
與暗衛們擔心截然相反的是上邪辰的態度，她看着交戰雙方中的了塵：“和尚，你算盡世人命數，可有算過自己的命數？”
沒有。從古至今，推算命數之人，從來看不清自己的命數！
“和尚，你口口聲聲說，命運無法改變，那你爲何要強加改變？”她對着交戰中的了塵大聲問。
既然她是禍國的妖女，既然西涼軒國要因她陷入數十年的戰亂，那他現在做這些事情，又有何意義？
“阿彌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僧人既想救小鳥，又想救蟲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割下自己的肉。”
說話間，了塵將脖子上小葉紫檀佛珠一把扯下，渾厚的內力，上百顆珠子以他爲圓心激射而出。
一時間，只聽“乒乒乓乓”，房間裡花盆茶具無一倖免。
衆暗衛一邊躲着珠子，一邊把上邪辰護在最後。
所謂寡不敵衆，了塵既不可能說動上邪辰離開李憬臣，又不可能在今天再殺了她，當下也不戀戰，一個躍身從房頂上大窟窿處躍了出去。
他的輕功極好，出花廳後，很快躍上大樹，縱有其他暗衛追尋，依然被他逃了去！更不用說守在院子裡，原想嚇他一嚇的赤狼！
看着瞬間消失無蹤的了塵的的背影，上邪辰微癟了癟嘴：“一個和尚，吃齋唸佛就可以了，哪那麼多妖言惑衆？還練了這麼好的武功！”
暗衛忙再次提醒：“夫人，您手上的傷？”
上邪辰再次不以爲意的：“沒事，只是小傷。”有點痛而已，根本要不了命！
……
聽說上邪辰受傷的時候，李憬臣正在御書房談論政事，自皇上正式公佈傳位後，除了象徵性早朝的時候坐在龍椅上外，所有的朝堂大事已全部由李憬臣處理。
“主子，夫人在府上被了塵大師偷襲，並且受傷……”一句話未落，李憬臣已旋風般衝了出去。
看着空氣中那道紫色殘影，暗衛眨巴着眼睛，主子，屬下還沒說完啊，夫人那點傷，其實很輕！您完全可以處理完事情再回的。
而御書房其他衆人，原本就早知李憬臣*愛上邪辰，此刻見李憬臣這麼快衝了出去，更是自行腦補成上邪辰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模樣……
很快回到太子府，上邪辰有點吃驚他火急火燎的模樣：“根本沒受重傷，甚至連皮外傷都算不上。”
“給我看看。”李憬臣很快走到上邪辰面前，小心挽起她袖子，然後便看見她的大手臂處，巴掌大的一塊淤青，淤血沉積在皮下，冒得很高。
他的臉色很黑，雖說從前她也受過很多苦痛，可那基本都是她體內劇毒導致，而如今，她明明就在自己身邊，明明就在太子府，居然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看着李憬臣陰霾得快要滴水的臉龐，上邪辰忙放下袖子，安慰道：“只是看着嚇人而已，其實沒什麼，也不痛，過幾天就好了！”
李憬臣依然各種不爽，語氣中帶着深深的心痛，暗自埋怨道：“都腫成這樣了，還不痛！你以爲你是精鋼之身！”
“好了，別一副臭臉！”上邪辰笑着，伸手大力揉了揉李憬臣的臉頰，“你笑起來可好看了！你想想我們過幾天就要大婚了！”
見上邪辰努力想岔開話題，不想他擔心，他又怎麼會一直揪着這兒話題，當下順着上邪辰的話題。
“明明還有將近一個月！”李憬臣有些悶悶的，“真恨不得明天就大婚！”
上邪辰笑：“其實，我們現在這樣，婚前和婚後又有什麼區別呢？”
“當然有區別！”李憬臣理所當然的，小聲在她耳邊，“等到婚後，我們可以嗯嗯得更多一點。”
還要嗯嗯得更多？當下，上邪辰就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嘴巴呈O型。就現在嗯嗯的次數，明明已經很多了好不好！
看着上邪辰這幅模樣，李憬臣心下更覺可愛極了，他笑着，將她擁進懷裡：“玲瓏，我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上邪辰沒有立即答。
李憬臣生怕她想多，忙解釋道：“旻寧不是不好，我也一定會對他視如己出。只是，我還想要一個只屬於你和我的孩子！”
看着李憬臣努力解釋，她知他誤會了！
當日，她生旻寧的時候，曾身中玄冰炙焰之毒，全靠孟狐狸將毒封在她的體內，旻寧這才得以倖免，如今，她的玄冰炙焰之毒雖已解，可體內的毒卻是爲複雜！
這個時候若是懷孕，不知道孩子能否健康。
這樣沉重的話題，顯然不適合在大婚之前討論，當下，她笑着，仰頭看着李憬臣，幾分調皮的：“只要一個嗎？”
只要一個嗎？言下之意是，可以要很多很多個？
李憬臣大喜：“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生很多個？”
很多！很多個！
當下，上邪辰有些無語：“我又不是母豬！再說，這種事情，又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對，是我們一起決定！既然你也想要，我也想要，那可得多努力！”李憬臣說着，一個彎腰就把她橫抱在懷，快步往內屋走去。
“喂，這還是白天！”關鍵是今天早上才做了，這還不到三個時辰！他的體力怎麼這麼好，簡直不科學！
“誰說白天不能做的？”簡直沒道理極了！
……
他小心避開她手上受傷的位置，極盡溫柔……
很久很久以後，如平日一樣，他摟着疲憊的她睡覺。
再很久很久以後，他垂頭，看着睡得深沉的她，他輕聲從*上起來，很快穿上衣服的，出門後一個眼色叫暗衛跟他一起到了書房！
“上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了塵和夫人說了什麼？”李憬臣問。
暗衛嘰嘰呱呱彙報了一番，李憬臣的臉色始終不見好，卻未見明顯的波動，即便說到異世靈魂的時候，他也沒露出任何不解。
而終於在了塵動手襲擊上邪辰的時候，他的臉色到達不好的頂點！
“來人，下絕殺令！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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