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露水夫妻
雷厲風辦事果然很是雷厲風行,剛出了燕王府大門,他就一陣風馳電掣飛奔到江旭如今窩身的小宅子裡。
雷厲風冷聲道,“江大人,你主動交出來,和被本官搜出來,這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江旭自然是咬緊牙關死不認賬。
被一連串打擊折磨地心力交瘁的沈氏十分憤怒,“雷大人,人說話要憑良心,所有的東西我們都交了,如今你就算是殺了我們,我們也沒再多的銀子了!”
“是嗎?”雷厲風冷冷一笑,忽而面容一沉,厲聲道,“來人,給我挖!”
話音剛落,立刻從門外衝進來數十名手拿鎬頭鐵杴的兵卒,二話不說就開始鏟地。
江旭與沈氏頓時大驚失色,兩人試圖上前阻攔,“雷厲風你幹什麼?!你敢擅闖民宅,我要去皇上那裡告你!”江旭看着院子裡那些埋頭猛挖的兵卒,他眼皮不由一陣猛跳,雙手握緊,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但狠話還是要說的,“住手!再不停手我立即去宮裡告你去!”
雷厲風卻根本就不予理會。
幾名姨娘和庶女聞聲也都出了屋子,站在廊下朝這邊看過來,從沒有看過這種陣仗的女人們一個個都面露驚恐。
“大人,下面有東西!”很快,有兵卒彙報。
雷厲風打開手下遞過來的那木盒子,一點都不意外的發現裡面裝了一匣子色潤光澤的極品翡翠,他倏地眯起了吊環大眼,冷冷看了一眼這一瞬間臉色變得慘白如紙的江旭與沈氏,厚脣勾起一抹冷笑,“江大人,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本官,你不知道這間屋子下面埋着寶貝?”
江旭嘴脣哆嗦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沈氏立即點頭,故意作出驚訝的模樣,“雷大人,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確實不知道這地下還埋着東西啊!”
“繼續挖!”如果說雷厲風先前還對江暖心的話有所懷疑,那麼此刻,他是完全相信江旭與沈氏必定早就買下了這個院子,並將一部分值錢的寶物都埋在了這地下,以備不時之需!難怪他們會那麼迅速就能找到這樣一處環境清幽的小院子,看來是早有準備!
不多時,原先平整的土地已然變得坑坑窪窪,每走兩步就是一個深坑,旁邊卻又堆起了高高的泥土,雷厲風這一次可謂是掘地三尺,當然,那成果自然也是非凡的。
此刻,當數十個木箱被一字排開放置在院外的街道上,那裡面各色各樣珍貴的瓷器玉器與黃金珠寶霎時耀花了聞訊趕過來看熱鬧的衆多百姓的眼睛。
“江大人,還真是奇了怪了,你剛買的院子裡怎麼會有白大小姐當年陪嫁的嫁妝呢?”雷厲風一臉陰沉地似笑非笑。
江旭卻已是面如死灰,再不見方纔的囂張。
沈氏顯然也知道這一次是大禍臨頭了,只見她委頓在地,身上沾滿了泥土灰塵,哪裡還有半點平日裡那個端莊的貴婦人形象?!
圍觀百姓竊竊私語起來。
“江大人,恐怕得請你和本官一起回趟京兆府衙門了!”雷厲風大手一揮,他身後的那些兵卒立即上前小心收拾起那些箱子。
然而就在此時,忽地從院子裡衝出一道纖細的人影,“不準動!這些都是我的!你們憑什麼拿走!”這聲音淒厲如鬼,而那來人臉上亦是纏滿了繃帶,只露出一對血紅的眼睛,就連她的手指上也是綁着厚厚的白布,圍觀的百姓一見這模樣,頓時都被嚇了一跳。
“雪兒!”沈氏連忙爬起來想要去拉江若雪。
可是江若雪一心只想着那些貴重的寶貝,她抱着其中一口箱子就不撒手,比鬼還要恐怖的面容上,那對原本也是漂亮的眼睛佈滿兇狠的戾光,“我看誰敢!”
雷厲風眼中露出厭惡,他根本就不理江若雪,而那些兵卒也是毫不客氣就將江若雪推開,江若雪猛地跌坐在地,她尖叫一聲,眼角的餘光忽然掃見人羣中一道曼妙的黛色身影。
“江暖心,你這個卑鄙無恥的賤人!我要殺了你!”江若雪眼底霎時露出極度的憤恨,她倏地爬起來,猛然朝那個方向撲了過去,她不知何時扯開了綁在手上的白布,露出那已見白骨的手指,此時十指成勾,她竟是想去撓江暖心的臉,“你毀了我的臉,你也別想好過!”
雷厲風也看到江暖心身影,他正要過去,就見江若雪像是瘋了一樣撲向江暖心,濃眉一皺,他連忙疾走幾步,擋在江暖心身前,江若雪也恰在此時撲到,她一頭撞到雷厲風胸口,竟然將高大的雷厲風撞地一個趔趄,同時十指往雷厲風臉上撓去,卻因身高差距,只撓到了他脖子上,頓時留下幾道血痕,雷厲風大怒,“膽敢襲擊朝廷命官,來人,給我抓起來!”
而原本身在雷厲風身後的江暖心卻是被不知從哪裡閃出來的白子涵和獨孤禹護着往後退了幾步,此時她正站在人羣裡,冷眼看着被兵卒扭住胳膊,聲嘶力竭如同小丑一般掙扎的江若雪,清冷的眼眸猛然眯緊。
“江若雪,你還要臉不要?!”江暖心沒有說話,那七皇子獨孤禹卻看不下去了,只見他疾走幾步站到江若雪面前,指着江若雪厲聲道,“明明就是你一直在爲難大小姐,大小姐心腸好不與你計較,你竟然還敢顛倒是非黑白!”
“那晚洗塵宴上,你當着那麼多的人面指責大小姐面容醜陋,要她當場揭掉面具,你有沒有顧慮到萬一她真的如你所願那般醜陋,豈不是要被所有人羞辱?”獨孤禹環顧四周,見所有的百姓面上都露出憤怒,他冷笑道,“哼!可是,當你看到大小姐不但不難看,反而比你不知道要美上百倍千倍後,就瘋狂的嫉妒她,竟然想要用毒粉毀了她容貌,可是老天有眼,你這樣狠毒心腸的女人,就該有如今這樣的下場!”
說罷,獨孤禹猛地抽出一旁兵士腰間的寶劍,指向江若雪,劍鋒過處,江若雪臉上的白布倏地碎裂。
周圍人山人海的百姓霎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有帶小孩的婦人連忙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像是生怕孩子被嚇到一般。
這一剎那,江若雪感覺臉上一輕,眼角餘光便見臉頰兩旁垂下了白布,她見所有人都露出見鬼了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心猛地狂跳起來,方纔還兇光畢露的眼睛裡終於露出了驚恐萬狀。
“雪兒!”沈氏尖叫一聲,急忙衝了過去,她不忍看到自己的女兒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可是她卻被那些兵卒擋在一旁,根本就無法靠近江若雪身邊。
自始至終,江暖心神色清冷,絕美的小臉上看不出表情,她眯着清眸,居高臨下淡淡看着江若雪與沈氏等人,眼底隱着嘲諷,就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她今日會來這裡,一來是想看看江旭與沈氏是不是果然如她所料私藏了寶物,二來嘛,則是因爲江若雨與江若晴,雖然如今江暖心已明白自己與江府沒有血緣關係,但江府的這兩名庶女與她們的姨娘曾經在沈氏與江若雪欺凌她的時候,悄悄幫助過她。
江暖心向來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江旭與沈氏私吞御賜之物已是犯了重罪,江若雪早已不是個正常人,所以江暖心今天來是想接江若雨與江若晴離開這裡。卻不想那江若雪不但沒有半點悔改之心,竟然還想用她那染毒的手指毀她的臉!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時剛過辰時,天色卻黑了下去,看樣子,今日會有場大雨。
風很涼,卻涼不過江若雪此刻的心,她驚恐地望着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那些鄙夷唾棄的目光,不明白爲什麼那些人都用那樣恐懼的眼神看她?從來都是養尊處優,以爲自己將來不是王妃就是皇后的鎮國公府高高在上的二小姐,第一次感覺到了徹骨的恐懼。
“江若雪,你會淪落到如今這一步,完全就是你自作自受!”向來溫文爾雅的白子涵也忍不住怒道。
忽爾有幾點雨滴落下,人羣中開始響起一片嗡嗡的聲音,幾乎都是在討伐江若雪蛇蠍心腸的。
“雷大人!”江暖心瞥了一眼像是傻了的江若雪,眼角有冷芒一閃,她忽然伸手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拋給雷厲風,提醒道,“你的傷口在潰爛了!”
“有毒?!”雷厲風聞言大驚,他猛地轉眸朝江若雪看去,眼中乍然迸出極致的憤怒與殺氣。他剛剛是感覺到脖子上痛得厲害,卻沒往那方面去想,此時一摸,手上頓時沾滿了黑血,還有點點碎肉。
“大人,肉爛了!”站在雷厲風身旁的兵卒和百姓驚得叫了起來。
“瓶裡的粉末,一半口服,一半敷在傷口!最近半月,戒酒戒色!”江暖心淡聲說道,她的語氣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一身清冷風華,直欲將那日月光輝都比了下去,那雷厲風根本想都不想就照做了。
然而,當沈氏與江若雪眼睜睜看着雷厲風脖子上方纔還在迅速潰爛的傷口只是撒上了那點藥粉,就已然遏制住蔓延之後,兩人眼底都紅了。
“江暖心,你明明有藥粉,昨日爲什麼不救雪兒!?她也是你妹妹啊!”沈氏氣得臉色漲紅,身子都在顫抖。
“不好意思,江夫人,”江暖心此時聞言,她環抱了雙臂,挑起遠山似的黛眉,笑道,“我是有藥,但我的藥向來只用來救人!”她故意咬重了最後那個“人”字,
“你你什麼意思!”沈氏怒極,雙手在身側握地死緊,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真的想上前去劃爛江暖心這張臉。
“噗,這都聽不出來,大小姐的意思就是隻救人,不救畜生唄!”人羣裡有人應道。
“錯!”江暖心卻搖頭,清越動聽的嗓音裡毫不掩飾她對江若雪與沈氏的鄙夷,“畜生也有靈性,但是像那種喪盡天良,逮到人就咬的瘋狗,人人得而誅之!”
“江暖心,你別太過分!東西我們都還了!你還想怎樣!”沈氏見所有的人都站在江暖心那邊,就連七皇子獨孤禹也在幫着她說話,沈氏心裡忐忑,方纔還在厲聲指責江暖心的她立即軟了下來。
“這句話該我來問江夫人!”江暖心望向一臉死灰色的江旭,走到面容同樣頹敗的沈氏面前,眼眸倏地一冷,“我娘當年到底怎麼死的?!六年前,我爲何會落水,差點身亡!這些,江夫人都忘記了嗎?”
她這一句話問的實在太突兀,沈氏根本就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就回道,“你娘明明就是病死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嗎?”江暖心眯了眯眼睛,眼角冷光一閃,她忽然拍了拍手,便有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出來,“這個人,想必江夫人還認識吧!”
當沈氏一看到來人,她故作沉穩的眼底頓時露出了驚慌。
“李源,你來說說,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江暖心道,今日她就要和沈氏江若雪清算所有的帳!
“我不認識這個人,誰知道你從哪找來的野男人!”沈氏不等李源開口,就已尖聲大叫起來。
“表妹,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什麼叫野男人,我們也曾做過幾場露水夫妻,一夜夫妻半日恩啊!”那李源頓時憤慨道,“再說,當年我買砒霜下在白大小姐的飲食裡,也是你吩咐我乾的,你可不能不認賬啊!”
“轟”一聲,周圍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全被李源這句話裡的幾個意思震到了。而江旭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沈氏,他的眼底漸漸瀰漫起了殺氣。
“你,你胡說!我纔沒有!我不認識你!”沈氏慌了,她感覺自己渾身發麻,她想跑,可是腿腳都軟了,望着來自四面八方那些鄙夷唾棄的眼神,她的臉色一陣青白交錯。
“江大人,我表妹的左胸上是不是有三顆紅痣?她的大腿內側是不是有塊紅色胎記?!”那李源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只是這一句話,就將沈氏徹底打入了地獄。
衆人眼神“唰”的一下聚攏到江旭面上,只是看到他面上那已然難看到極點的表情,衆人就知道那李源說的不是假話。
“真是看不出來,平時端着架子,跟個貴婦一樣,原來其實是個蕩婦!”百姓們紛紛議論起來。
“竟然揹着丈夫與表兄私通,應該浸豬籠!”
“浸豬籠豈不是便宜她了,沒聽到說是這蕩婦投毒殺了白大小姐嗎,我看應該將她凌遲處死!”有人憤怒道。
“依我看,大小姐當年莫名其妙落水,肯定也是這毒婦乾的!”
“……”
“賤人!”江旭忍了又忍,還是給了沈氏一巴掌,沈氏被打翻在地,臉頰猛地腫了起來。
這麼一大頂綠帽子扣了下來,還是在這樣的場合,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何況還是向來自恃身份的江旭!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沒幹過!”沈氏還在拼命抵賴,只是她的氣勢明顯弱了下去。
“是不是你乾的,問問那幾個丫鬟就知道了!”江暖心冷笑着看向沈氏身後。
“翠紅!是你這個賤蹄子出賣我!我撕爛你那張嘴!”沈氏一回頭就看到自己的大丫鬟翠紅,頓時目眥欲裂,尖叫着爬起來就要衝過去撕翠紅。
“轟!”人羣中再次爆發了鬨然之聲,如果沈氏不是心虛,她怎麼會這麼恐懼?
而那翠紅卻疾走幾步,到了一直皺眉看着這一切的雷厲風面前跪下,“大人,夫人確實是在先夫人飲食裡下了毒,而且六年前大小姐落水,也是夫人與二小姐合謀的!奴婢可以作證!”
沈氏見翠紅什麼都招了,她臉色倏地變爲死灰一般的顏色。
眼看羣情激奮,已經有人開始朝沈氏和江若雪扔臭雞蛋了,雷厲風擔心會引起鬨亂,他忙去請示江暖心,“大小姐,這案子牽涉人命,本官要帶人回府衙審問!你看……”
“這是自然!”江暖心微微一笑,霎時有如清風明月,耀人眼球。
雷厲風看得一呆,那張黑黑的臉皮慢慢詭異得紅了,他連忙低頭佯作咳嗽了幾聲,爾後命令手下,“將人帶回去!”同時他也在心裡納悶,江暖心一介女流,雖然是準燕王妃,但畢竟還沒成親,他堂堂一個京兆尹,他幹嘛要向她請示?真是怪哉!
“不!我不去!”沈氏知道一旦被關進京兆府衙,她就真的完了,江旭肯定不會管她,如今沈府又與她斷了來往,根本就不會有人再來救她,“李源,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有什麼對不起你,你要這麼來冤枉我!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冤枉你?”那李源也被兵卒押着,此時聞言,他頓時露出嘲諷神情,“表妹,我幫你做過那麼多的骯髒事,可你是怎麼報答我的?白大小姐死後,你竟然想滅我的口!如今我一家老小都被你派去的殺手殺了,我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你變鬼?我看你還是先等着我那慘死的老母妻兒半夜化身厲鬼去找你算賬吧!”
這邊沈氏與李源互相謾罵,那邊江若雪呆坐在地半晌,此刻她見沈氏被兵卒拘了,那張腐爛見骨的醜陋面容上不由露出驚恐神色,她掙扎着爬起來,“娘!你們不準抓我娘!”
“不準抓她?”雷厲風冷笑,“江若雪,你與沈氏牽涉人命案件,今天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我沒有!不是我乾的!是我娘,我不知道,別抓我!”江若雪開始語無倫次起來,衆人見她爲了撇清自己,竟然把罪責都推到沈氏身上,不由個個都露出鄙夷神色,這江若雪,還真是自私自利,連自己的親孃都能夠出賣。
彼時,人羣中忽然躥出一個人來,他幾步跑到江若雪面前,手上亮光一閃,也不知道塞給了江若雪什麼,緊接着又跑了開去。
江暖心卻看得清楚,那人分明就是坑爹貨光陰子!她不由蹙了蹙黛眉,光陰子剛剛給江暖心的……似乎是一面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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