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天下——王妃有毒
江暖心此時只覺腦海中一片空白,又像是有萬馬奔騰而過,紛亂嘈雜,她捏緊了拳頭,定定看着對面那名與她眉目相似的少女,眉心染了蹙意,清冷眼眸裡也緩緩凝起了暗色的漩渦。
不會……真的有這麼巧的事情吧!
可是白樺留給她的明明是枚麒麟玉佩,以着東齊的制度,通常是將軍公侯世家子弟纔會佩戴麒麟玉佩,皇子們卻都是龍紋玉佩的,是以她與洛天音這幾天來也都是在公侯將軍府探尋,根本就不曾想到她的生父也許會是那位高坐在龍椅之上的男子。
不!她現在也只是猜測,事實的真相也許並非如此,畢竟這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多,或許她就是碰巧和這位軒轅皇朝的公主長得相似而已!
不知爲何,江暖心從內心裡來說,十分牴觸她有可能會是東齊皇帝骨血的這一猜測。
她總覺得當年白樺迅速下嫁江旭,這麼多年來,又一直將她隱藏在醜陋的面具之下,即使身亡也不願告訴她真相,這其中定有隱情。
其實於江暖心來說,她根本就不在乎親爹究竟是誰,若不是爲了解這似乎是從孃胎裡就帶出來的血毒,她也不會千里迢迢跑來東齊尋找生父。
她會來,也只不過是想要問清楚當年白樺剛懷孕時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已!
會客廳內,由於軒轅朗月的闖入突然變得一片詭異的安靜,洛天音蹙緊了軒眉,眼神中有光芒劇烈變幻,而賈仁耀則依舊是一臉茫然,顯然還是沒弄明白怎麼突然會出現一名與公主相貌相似的少女。
六壬鏡高座在首位上,姿態慵懶,他半掀着眼皮望着這一幕,額上紫色寶石的額環反射着幽冷的光芒,他斜挑的眼尾也似有精光閃爍,那薄冷的脣角亦是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彷彿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軒轅朗月那一聲呵斥之後,她見江暖心竟然敢不理她,頓時火冒三丈,柳眉豎起,她一把抽出腰後別的馬鞭就要抽過去,“大膽庶民!本公主要你死!”
然而軒轅朗月這一鞭子還未抽到,就被一隻大手猛地攥住,洛天音壓抑着怒火的聲音隨即響起,“軒轅朗月!再敢無禮,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天音哥哥,你和這個女人什麼關係,你爲什麼要幫着她說話!”軒轅朗月使勁抽鞭子,可是鞭子卻像是生根了一樣,怎麼也抽不動,她不由氣得一把扔了鞭子,跺腳怒道。
軒轅朗月是東齊唯一的公主,自小跋扈慣了,她向來都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還從來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偏偏就是洛天音,她那麼喜歡他,不顧自己顏面和高貴的身份整天跟在他後面追,可是洛天音卻連正眼都不看她一下,然而他又對這個相貌與她相似的女人那麼好,這怎麼不叫軒轅朗月妒火中燒?
“暖兒是我未婚妻!”洛天音鬆手,將那鞭子扔到一旁,疏朗的眉宇間不見溫潤,反而佈滿了森冷,他緊蹙軒眉,目光凌厲望向依然一臉似笑非笑神情的六壬鏡,昂首冷道,“祭司大人,暖兒早與我有着婚約,她不會嫁給你!請你死了這條心吧!”
“哦?是嗎?”六壬鏡挑了挑長眉,細長眼眸隨即轉向神色不明的江暖心,“江小姐,你可要好好思量清楚,是願意活着嫁給我,還是死了嫁給洛大人!”
“爲什麼是我?!”江暖心擡眸,露在面紗外的明眸微微眯起冷光,她定了定心神,迎上六壬鏡仿若有着吸力的眼睛,沉聲問道。
“如果我說,我對你一見鍾情呢?”六壬鏡手中不停轉着那隻黑色的扳指,此時他看着江暖心,邪邪勾脣,他見她竟然毫不畏懼他,眼角不由掠過一絲不動聲色的訝異。
“嘁!我是不是該感謝祭司大人的厚愛!”江暖心環抱着雙臂,眯眸冷笑,素手卻暗暗握緊,即使只是露出半張臉,但她給人的感覺卻依然是清冷動人,比之窗外那一樹繁花都要耀眼。
一見鍾情?呵!哪有那麼多的一見鍾情?!這六壬鏡分明早就洞悉她的來意,而且他也絕對知道她若再不解毒,可能就活不長了,所以纔會有方纔那一番話!
“哈哈哈……”六壬鏡長指輕輕點着椅子扶手,他突然仰頭笑了起來,他披散的長髮霎時如流水傾瀉,額頭兩側的髮絲隨着他的動作往後掠去,露出他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面容,他的臉很瘦,下巴尖削,愈發襯得那一對長眸如深潭底部的漩渦,深不見底。
他雖然在笑,可是那笑容卻不達眼底,那樣冰冷刺骨的聲音,彷彿冰鑿銼過,讓人聞之心底生寒。
“江小姐,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啊!”好半晌,六壬鏡方纔止了笑,他擡手輕輕掩住嘴脣,突然咳了幾聲,侍立在一旁的僕從立即奉上清茶。
“我們以前見過嗎?”江暖心蹙眉,她怎麼覺得這名字怪怪的祭司大人腦子也是怪怪的,她不明白她剛剛說的話到底有哪一點好笑了。
“當然!”六壬鏡啜了一口茶水,倏爾擡睫,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這一次,他眼神中含了曖昧不明的情愫,彷彿天際那一簇流光,竟讓江暖心也不由恍惚了下,“你不記得了?你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曾經還抱過你!”
“啊?”江暖心眼皮抽了抽,她掃了一眼在一旁眉頭緊擰的洛天音,心中暗自腹誹,得,又來一個攀交情的!
洛天音察覺到江暖心的目光,他垂眸看過去,就見江暖心眼中掠過不以爲然,他不禁抿了脣角,如玉溫潤的眉目間蘊起溫柔神色。
而軒轅朗月乍然聽到洛天音說到“未婚妻”三個字,她腦海裡頓時轟然一聲巨響,竟是呆在當場,好半天反應不過來,她就這麼愣愣看着江暖心,那張俏美的小臉陡然間褪去了全部的血色,嘴脣哆嗦着,“是……是她?”
賈仁耀十分擔心軒轅朗月會發狂,他上前扶住幾乎快要搖搖欲墜的少女,“公主,該回宮了!”
“不!”軒轅朗月突然發出一聲低吼,她目中倏地凝了一層血色,指着江暖心厲聲道,“天音哥哥,我不允許你喜歡別人!賈仁耀,去替本公主殺了她!”
江暖心聞言黛眉倏然緊蹙,她冷冷看着聲色俱厲的軒轅朗月,清眸裡閃過清冷光華,她沒有說話,因爲已經有人先她發聲。
“軒轅朗月,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定會讓你永遠也說不出話來!”洛天音素來溫潤的眼眸中此時也浮上了不耐與厭惡,而他說出的話亦是毫不留情。
“天音哥哥,這個女人和我長的那麼像,你能喜歡她,爲什麼就不能喜歡我!”軒轅朗月倍感委屈,天音哥哥是她的,她不允許任何人和她搶。
“公主!”
賈仁耀看了看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去的洛天音,眼皮不由猛地跳了起來,心中暗叫不好,他連忙上去拉住軒轅朗月,這小祖宗,想要擺譜也不看看現在在什麼地方,眼前這兩位可都是隨便跺跺腳就能讓東齊抖上幾抖的人物,就連皇上都得給幾分面子,那蓬萊島地位更是不下於東齊皇室,她竟敢這麼指着洛天音的未婚妻說要殺人!?
“賈仁耀!你給我去死!”軒轅朗月見賈仁耀不幫她,氣得一掌就摑了過去,“啪”的一聲,賈仁耀白淨的麪皮上頓時起了五道指印。
“大膽!祭司府豈容你如此放肆!”冰冷的空氣中,陡然響起一聲冷叱,是六壬鏡的那名與他一樣冷冰冰的侍從。
軒轅朗月受了驚嚇,彷彿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什麼地方,她慌忙偷眼去看六壬鏡,見他低着頭在飲茶,她不由抿了抿脣,眼珠子一轉,朝前走了幾步,語氣也跟着軟了下去,“六壬鏡叔叔……”
六壬鏡從茶水清香中擡頭,他淡淡掃了一眼軒轅朗月,眼波未動,然而那眸光卻似冰鋒,森冷無情,直接令軒轅朗月當場打了個寒顫,再不敢放肆多言。
然而,當六壬鏡再次看向江暖心之時,薄冷的脣角卻勾起了曖昧的弧度,“江小姐,考慮的如何了?”
“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江暖心眉梢挑了挑,淡聲道,同時她又有點奇怪,這六壬鏡看起來絕對不超過三十歲,怎麼軒轅朗月要叫他叔叔?
“無妨,我可以等!”六壬鏡微微一笑,明明是如斯英俊的面容,可是他的笑容卻實在太過陰冷駭人,眼底那一抹幽冷的光彷彿地獄裡的鬼火,讓人不敢直視。
話音剛落,他放下茶盞,高大身軀往後靠去,寬袍一展,姿態有如行雲流水一般高雅,面上亦是綻放出溫和笑容,“你什麼時候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祭司府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我看不必了!”江暖心撇了撇脣,搖頭嘆息道,“你還是關上大門吧,我不會嫁給不喜歡的人!”腳跟一旋,她轉身看向洛天音,淡聲道,“洛大哥,我們走吧!”
“暖兒!”洛天音緊擰着眉心,眼神中露出一抹複雜情緒,他顯然還不死心,因爲他無法眼睜睜看着江暖心就這麼毒發死去。
“走吧!”江暖心卻衝他搖頭,她能看得出來,這位奇怪的六壬鏡大祭司並不像是在開玩笑,可是,她卻是絕對不可能嫁他的!
洛天音眼眸沉了沉,俊美面容上有陰鬱閃過,他將到了口邊的話又吞了回去,目光銳利掃視了一眼眼神一直定定凝在江暖心背影上的冰冷男子,冷聲道,“好!我們走!我就不信,除了祭司大人,難道這全天下就無人能解你血毒!”
六壬鏡見江暖心竟然真的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他不由眯了眯長眸,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隨即響起在空曠的花廳內,“三日後,皇上壽宴,江小姐,我們到時皇宮見!希望你能回心轉意!”
“對不起,我不會去的!”江暖心聞言腳步一頓,她輕笑一聲,黛色身影隨即走遠。
軒轅朗月見洛天音跟在江暖心身後離開,眼睛都急綠了,“六壬鏡叔叔,朗月,朗月也告辭了!”說罷,她見六壬鏡微微點頭,於是趕緊拽了賈仁耀就跑。
“大人,是她?!”直到會客廳內只剩下這主僕二人,立於六壬鏡一旁的侍從忽然蹙了蹙眉頭。
“當然!”六壬鏡的眸光始終落在已然消失在眼簾處的那一抹黛影之上,他的眼底似有耀眼的火光閃爍,那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因爲他相信,沒有人不怕死,江暖心,亦然!所以,她絕對會再回來找他的!
不過短短的幾個字的對話,其中卻暗藏了機鋒,而江暖心的命運也將從這一刻開始轉折。
此時的祭司府外,江暖心正擡首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陽光灑落在她清幽的眼眸裡,有光跳躍,彷彿那清澈小溪中反射的碎鑽光華。
即使她戴着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面紗,可是洛天音卻依然定定看着這張嬌顏,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然而,當他看到江暖心眼尾那道一閃而逝的落寞時,他的心忽然狠狠揪疼起來。
“暖兒,對不起!”洛天音抿了脣角,俊美如斯的如玉面容上亦是染了沉鬱。
“爲什麼說對不起?”江暖心收回視線,她擡眸看向洛天音。 Wшw ☢ttκд n ☢¢ O
洛天音卻沒有說話,他很想伸手撫摸她蒼白的容顏,可是他也知道,在江暖心沒有接受他之前,如此貿然舉動定會引來她的反感,她是那般特別的女子,他多麼期待能有一天她會用看那個人的眼神一般看着他。
“上馬吧!”洛天音輕聲道,陽光下,他深深看着江暖心如畫的眉眼,幽瞳裡彷彿有春風拂過。
“就一匹馬啊!”江暖心皺眉,她不想和洛天音走得太過親近。
“你上去,我牽着馬!”洛天音微微一笑。
江暖心聞言腦海裡頓時蹦出一副西遊記中悟空牽着馬的畫面,她瞄了幾眼洛天音,給他想象成美猴王的模樣,江暖心不由抿着脣笑了起來,一邊還調皮地作揖,“遵命,大師兄!”
“大師兄?”洛天音顯然很是莫名其妙。
於是江暖心便將西遊記的故事簡單講了一點,洛天音聽得幾乎入了神,“暖兒,這故事你是從哪聽來的?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嗯,很久以前看個話本看到的!”江暖心胡亂搪塞過去,她總不能說這是另一個時空的一個古人所創吧。
“那暖兒你說牽着馬的是猴子,唸經的是唐僧,那現在坐在馬上的是豬八戒嗎?”洛天音忽然問道。
“當然!啊!纔不是!”江暖心剛應了一句,就發現自己竟然被洛天音繞進去了,她臉色一哂,忙不迭地否認。
“那又是誰?”洛天音牽着馬繮,信步走在一側,姿態瀟灑,他脣角露出一抹迷人的笑,眼睛亮得驚人。
“不理你了!”江暖心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就知道這廝也不是好貨,竟然還想誆她,要她承認她是豬八戒!
彼時,江暖心正斜坐在馬上,好一副悠哉模樣,她與洛天音這一路走來,男俊女俏,幾可入畫的一幕自然也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而這一日長街上的漫步,馬背上少女聲情並茂的講述着的那個神奇有趣的故事,也終將成爲洛天音此後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回憶。
軒轅朗月追出來的時候,早已不見了洛天音的身影,她不由氣得跳腳,目中佈滿了怒火,“回宮!”
她要回去稟報太后娘娘,竟然有人膽敢和她長得一樣,她一定要剝了那個狐狸精的臉皮!到時候看她還拿什麼去迷惑天音哥哥。
“對了,洛大哥,那位祭司大人究竟多大了?”快到洛府的時候,江暖心突然想起方纔心中的疑惑。
“沒人知曉!”洛天音扶着江暖心下馬,他微微蹙起軒眉,“十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時,他就是如今這模樣!”
“噶,原來是妖怪啊!”江暖心摸下巴,可是她怎麼也想不通,那位神神秘秘的祭司大人爲什麼非要她嫁他,他才願意爲她療毒呢?
……
臨近傍晚時,宮中忽然來人,宣太后懿旨召江暖心入宮覲見。
那懿旨到了洛天音手中時,他正在處理公文,他拿起那那懿旨,只是簡單掃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前來宣召的太監臉上有些掛不住,可是又不敢頂撞洛天音,於是只得陪着小心道,“洛大人,太后娘娘聽聞府中來了位嬌客,想見上一見!”
洛天音神色不動,但那對深藍色的幽瞳裡卻凝起了火焰,“你去告訴軒轅朗月,這樣的把戲再敢玩第二遍,她就等着人頭落地!”
那太監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變了,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他連忙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他何嘗不知這懿旨根本就是朗月公主僞造的,在東齊,僞造聖旨與懿旨可都是要殺頭的大罪!即使是皇子公主也不例外!
然而三日後,當皇帝一道聖旨傳到洛府,要求洛天音攜江暖心一道進宮參加宮宴,這一次,洛天音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推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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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澈澈隆重登場(*^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