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你是腦袋中毒了嗎?
“我真的沒有……當時……我……毒發了……”江暖心搖頭,她抿緊了脣角,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跟獨孤澈解釋,直急得眼眶都紅了。
當日她接連毒發兩次,一醒來時,已然到了肅州,她也是後來才知道洛天音悄悄帶了她離開,所以她真不是有意不告而別。
夜色靜謐,獨孤澈深邃眼瞳凝着在江暖心面上,冰眸依然冷肅,“暖暖,你什麼都不跟我說,你到底要我怎麼相信你?”
“我——”江暖心幾乎要脫口說出事實,可是一想起那一日獨孤澈與洛天音劍拔弩張的局面,她又咬緊了脣,眸中閃過猶豫,她很清楚,以獨孤澈的脾氣,一旦知曉這一切都是洛天音搞得鬼,他定是會找上洛天音,到時候這兩個人肯定又要打上一場,可是她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其實一開始江暖心心裡也怨洛天音,那一路上他怕她自己跑掉,竟然還鎖住了她穴道,她罵他卑鄙,氣得快要發瘋,然而後來,當她看到他徹夜不眠的研究醫書與毒藥秘籍,只爲了能解她所中血毒,她突然就氣不起來了。
是啊,一個將你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即使他做了錯事,你心中怨他怪他,卻是怎麼也恨不起來了。
獨孤澈將江暖心的猶疑看在眼裡,月色下,他深邃黑瞳中漸漸有怒意凝結。
“你別逼她了!當時暖兒血毒發作,是我趁機帶了她離開!”
江暖心見獨孤澈又要發怒,正緊張想着要怎麼去解釋,涼風中忽然送來一道溫潤的嗓音。
獨孤澈與江暖心同時轉首看去,只見一襲比天上的明月還要高潔的白色身影立在花叢中,他肩頭正站着一隻翠色羽毛的鳥兒,此刻正滴溜溜轉着小眼睛看看江暖心,又看看獨孤澈。
“洛天音!你果然卑鄙!”獨孤澈一看到洛天音,眼中霎時迸出戾氣,大手握緊,額角的青筋頓時突突鼓起。
江暖心下意識拉住了獨孤澈,她真怕他會和洛天音在東齊皇宮裡打起來,這裡不比南越,畢竟是外國,而且東齊與南越形勢緊張,他一個他國皇子萬一真動手,屆時引起兩國戰爭,那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獨孤澈突然垂眸,狠狠瞪了江暖心一眼,江暖心嚇了一跳,趕緊鬆手。
“獨孤澈,你不過就是先我一步認識暖兒而已!如果我們互換了位置,難道你不會這麼做?”洛天音伸手,翠羽跳到他手指上,他挑了挑眉,脣角勾起,“再說,你心裡清楚,這卑鄙的可不止我一個!”
聞言,獨孤澈墨色的瞳仁猛地一縮,薄削脣角抿緊,卻沒有再說話,而是一把拉住江暖心轉身就走。
江暖心一直都在緊張這兩個人會不會打起來,不妨突然聽到這兩個大男人互罵卑鄙,正思索間,她已被獨孤澈拉了就走,都來不及問清楚洛天音所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洛天音見獨孤澈帶走江暖心,他並沒有阻攔,濃墨般的夜色下,他望着那一道黛色身影轉瞬走遠,眸光閃了閃,豐潤的脣角忽而勾起淡然的笑痕,“我們還會再見的!”
江暖心原本是想和洛天音招呼一聲的,雖然他故意讓她和獨孤澈分開,以至於他們誤會加深,確實讓人不齒,但他也不曾傷害她,而且還一直照顧她,想辦法爲她解毒,她向來恩怨分明,不會因爲之前的過錯就全盤否定一個人。
不過江暖心也知道萬一她真這麼幹了,身旁這隻暴龍肯定會吃了她,所以,爲了小命着想,她還是老老實實跟着獨孤澈走吧。
出了宮門,丹青已經在一輛馬車旁候着,獨孤澈這一路走來都沒理江暖心,到了馬車前,他卻停下腳步,一把將她抱了上去,而他隨即也進了馬車,與江暖心一同坐在了軟榻上。
江暖心看着獨孤澈那張冰山臉,小心翼翼地沒話找話,“皇帝壽宴還沒結束,你就這麼走了,會不會不好啊?”
獨孤澈斜睨江暖心一眼,脣角緊抿,沒有吭聲。
江暖心眼皮跳了跳,繼續找話說,“你怎麼會路過麟州啊?是要去哪嗎?”
獨孤澈眼底噴火,猛地一拳砸在身下軟榻上,瞬間欺身到江暖心面前,將她逼到拐角處,雙手撐在她臉頰兩側,他居高臨下俯視着她,胸膛劇烈起伏着,突然就怒了,“江暖心,你的毒中到腦袋裡了嗎?這麼蠢的問題你也問得出來?!”
江暖心被他吼的一個激靈,連忙閉嘴,大眼睛直愣愣盯着眼前這張瞬間暴怒的俊顏,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他怎麼說生氣就生氣?
“江暖心,我真想把你這腦袋擰下來!”獨孤澈冰眸裡像是有火焰在燃燒,他咬牙切齒道,“爲什麼不告訴我你中毒了?!”
“還……還沒來得及……說……”江暖心眨眨眼,長睫垂下,她心虛道。
“那洛天音怎麼會知道?!”獨孤澈逼問。
“我娘十多年前帶我去蓬萊島找島主解毒,所以……他知道……”獨孤澈氣勢實在駭人,霸道凌厲,完全不似他先前追求江暖心時那般的平和陽光,江暖心只覺心中莫名感到畏懼。
餘下的時間裡,獨孤澈沒有再說話,江暖心心中忐忑,她好幾次都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一看到他冰山似的俊顏,她心裡就直打哆嗦,不知爲何,這一次再見獨孤澈,她竟有些怕起他來,尤其是當他眯眼看她的時候,她頭皮都麻了。
還好,馬車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候,當獨孤澈終於收回了手,高大身軀也坐到了一邊,江暖心不由拍了拍胸口,長舒了口氣,天啦,他想罵她打她都行,可就是別老用這種令人後背發毛的眼神盯着她看啊,這一路她和他的臉相隔不到二十釐米,他竟然就這麼一直眯眼望着她,她都差點有種錯覺,好像自己是那砧板上的肉。
而且她對他身上的味道根本就沒有絲毫抵抗力,那種淡淡的松木香味,像是亙古久遠的琥珀,每次聞到這氣息,她都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以至於方纔這一路,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直憋得玉臉都紅了。
“你的毒後來還有發作麼?”靜謐中,獨孤澈看着她,忽然開口問道。
“啊?哦,嗯!”江暖心一愣,接着哦了一聲,覺得不對,又點點頭,卻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於是又搖頭,“沒有沒有!”
她本意是不想讓獨孤澈擔心,可是當她看到獨孤澈冰眸斜睨她之時,江暖心嘴角不由抽了抽,他這是什麼眼神!
“幾次?”獨孤澈冷聲問道,他冰冷的嗓音裡像是帶了強大的壓迫力。
江暖心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裡也一陣毛毛的,她都有些搞不懂了,方纔在皇宮裡他還對她冷嘲熱諷,一副要和她斷情的模樣,怎麼突然又開始關心起她了?
但江暖心卻不敢再像從前那樣對獨孤澈嬉笑怒罵,今夜的他無端讓她感覺有一絲陌生,但更多的卻是一股不知名的情愫在心頭蔓生,江暖心突然不敢擡頭,於是只好藉着掰手指,遮掩下眸底的霞彩,輕聲道,“六次!”
獨孤澈狠狠咬了腮幫子,半晌不語,忽然嗤了一聲,“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原來你這麼笨!”他隨即起身,掀開車簾走了出去。
江暖心愣在原地好半天。
直到外面響起獨孤澈冰冷的嗓音,“你是要在馬車裡過夜嗎?”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馬車早就停了下來。
江暖心心裡忽然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怪,她揪了揪臉蛋,眼角閃過懊惱之意。她隨即也掀開車簾,腳步還未邁出去,一隻鐵臂就已經伸了過來,攬住她纖腰,輕輕將她抱下了馬車。
是獨孤澈,今夜他雖然一直對她不假辭色,可是卻也會在這種細節上,溫柔待她。
江暖心不禁怔怔望着這張月色下愈發顯得俊美的面龐,心中剎那像是那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再也平靜不了。
獨孤澈眼角的餘光瞥了江暖心一眼,面上神情依舊冰冷,他將她輕輕放下,便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江暖心下意識跟在他身後,進了門,她才發現這裡是東齊最豪華的客棧——迎賓樓。
此時已過戌時,客棧大堂裡只有幾名客人還在用着飯菜,夥計懨懨趴在桌上,掌櫃的在一旁噼裡啪啦撥着算盤珠子。
獨孤澈剛進來,那掌櫃的立即便迎了上來,神態恭謹,獨孤澈看了他一眼,只見他輕輕一點頭。
江暖心凝了凝眉心,雖然那掌櫃的神情沒有絲毫異常,但她卻能看出來,他對獨孤澈並不是流於表面的阿諛奉承,而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只有一種情況纔會如此,那就是這一處客棧應當是獨孤澈設在東齊的據點。
獨孤澈沒有耽擱,直接在前引路上了二樓,然而從江暖心出現在大堂裡起,那爲數不多的幾個男人幾乎都露出了驚豔的目光,一個個都貪婪地盯着那一道曼妙的身影,其中一人直接將菜塞進了鼻孔裡。
獨孤澈不動聲色地蹙緊了劍眉,只是冷冷一個眼風掃過去,那幾個男人突然便覺大堂裡像是陡然颳起了北風,瞬間冷得徹骨。
夥計將二人引到二樓靠裡的一間客房前,便躬身退了下去。
獨孤澈推開那扇門率先走了進去,江暖心見門裡有燈光流瀉而出,不由一愣,屋裡有人?
江暖心剛想開口詢問,眼前便是一暗,隨即響起一聲親暱得讓人汗毛都豎了起來的“喵嗚”,還不待江暖心反應過來,她懷裡已然多了一隻圓滾滾的柔軟物體——小貔大人!
“喵嗚喵嗚喵嗚~”小貔大人偎在江暖心懷裡可着勁兒蹭蹭蹭,那張肥碩滾圓的貓臉上,金瞳閃耀,三瓣兒嘴都能咧到耳後根了。
“龍小貔?”江暖心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你怎麼也來了?”
“喵~啊嗚!”小貔大人剛剛眉開眼笑想要嚎上兩嗓子,冷不防一隻大手忽然拎住了它的脖子,一把就將它給提了起來,大人它頓時四蹄狂舞,嚎叫着準備反攻,可是金瞳一斜,卻在看到一張比冰山還要冷的俊臉時,瞬間縮回了爪子,抖抖索索地垂頭裝死,任憑獨孤澈將它扔到了一旁,竟然一聲都不敢吭。
江暖心頓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向來桀驁不馴的某大人在獨孤澈手裡乖得跟條狗狗一樣。
獨孤澈斜了江暖心一眼,眼神掠過她胸前,隨即又冷冷落在小貔大人肥臉上,其中警告意味十足。
小貔大人小心肝一抖,嘴角抽搐,尼瑪,這坨大冰山眼睛怎麼這麼尖,它這點小心思竟然都被他發現了!
這豈不是代表它以後都揩不了江暖心的油了?
獨孤澈扔完小貔大人,就去了一旁洗手,江暖心鼻子一聳,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師傅!”當她看到仰在牀上,翹着二郎腿,一口一口灌着酒的藍衣男子,她幾步奔上前,雙眸倏然亮起,“你怎麼也來了?”
甄道長斜了江暖心一眼,冷笑不語。
獨孤澈洗了手後,便站在窗前,墨色衣袍上的金色紋路在燈火下流瀉出炫目的色彩,可是他周身所散發出的氣息卻是冷冽如冰,那樣的冰冷,彷彿要將這世間萬物全部冰封。
彼時,江暖心看了看獨孤澈,又看看老道士,疑惑道,“你們怎麼走到一起的?”
“江暖心,你給我跪下!”甄道長猛地從牀上坐起,一聲怒喝。
“師傅,爲什麼要我跪啊?”江暖心被嚇了一跳,她雖然平時和甄道長沒大沒小的,但他真發起火來,她還是害怕的,就像又回到從前跟着他一起學武的日子,她懵懂地捏着耳朵跪下,黑漆漆的大眼睛愣愣盯着橫眉怒目的甄道長。
此時獨孤澈也轉身,朝這邊看過來,他環抱着雙臂,偉岸身形帶着強大的壓迫力,神情依舊冰冷,墨玉般的黑瞳裡卻似有濃墨般的戾氣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