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來見我還要帶個人,你就那麼怕我?”

趙淳鈞來到林喬面前時就看着她說出了這句話,他完全無視了徐捷的存在,即便話裡有提到第二個人,可他的表現卻好像根本不存在第二個人。

林喬感覺他離她太近了,他看着她的眼神讓她有種被侵犯的感覺,她朝後退了幾步,趙淳鈞卻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腕,他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白大褂邊角擦過她的手腕,讓她感到深深的涼意。

“別動,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這裡是我的地方,就算你帶個警察來也沒用。”趙淳鈞的呼吸離林喬很近,整個人多快要貼到她身上了,林喬擺脫不了他,只好無助地看向了徐捷。

這些事不過發生在一眨眼之間,徐捷反應過來便立刻去幫助林喬,趙淳鈞瞥了他一眼,沒有將他的靠近放在眼裡,反而將目光轉到他身後,在他對他“放肆”的時候,醫院的保安就“及時”趕到了。

“這位先生,您冷靜一點。”保安說着讓人渾身發寒的勸慰,林喬被趙淳鈞抓着,在他和徐捷之間來回搖晃,彷彿回到了被方政帶到這裡的那一天。

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擺佈,林喬尖叫一聲道:“夠了!”

也不知是她這兩個字起了作用,還是她的尖叫起了作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眼神統一的看向了她。

林喬不理會其他人,面無表情地看向趙淳鈞道:“我們談一談,你讓他們離開。”

趙淳鈞鬆開了她的手腕,面帶微笑地和氣道:“那你也讓你的朋友先回去吧,我會送你回家的,我保證。”

林喬皺眉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一樣的又冷又硬好像玻璃,傷人又傷已,但他眼底卻難得帶上了點認真,這讓她有一剎那覺得他說得是真的,可回過神來她還是不相信他。

趙淳鈞是精神科主任醫師,對觀察人的反應和表情有着非常豐富的經驗,林喬每個小表情他都盡收眼底,她此刻對他的懼怕與懷疑她自然也不會錯過。他也不惱,直接丟下一句“自己選”便轉身上樓,上樓的步子奇快,眨眼間便消失在樓梯口,林喬眼前彷彿還殘留着他白大褂揚起的樣子。

“怎麼辦?”徐捷瞥了瞥跟着趙淳鈞離開的保安,低聲問林喬,“我們還是先回去再從長計議吧,他雖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我們沒有跟上面報告,也不能抓他,他看上去也不會告訴我們什麼,我們在這也沒用,不如回局裡商量一下。”

林喬搖了搖頭道:“不了,徐隊長你先回去吧,我上去找他。”

徐捷詫異道:“你不怕他對你……”

林喬皺着眉打斷他的話:“怕,可是我只能拼一拼,卿舟讓你來保護我,你的責任已經盡到了,是我自己選擇上去的,與你無關。”

孩子和婆婆的失蹤到底還是讓林喬有些亂了方寸,趙淳鈞離開時那個眼神分明就是知道一切的。他甚至知道徐捷是警察,那麼他一定有辦法讓她找回女兒和婆婆。

林喬決絕地邁上臺階,頭也不回裡上了樓,徐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思索了一下,還是給沈卿舟去了個電話。

上樓的林喬並不知道沈卿舟已經知曉她單獨去見趙淳鈞這件事了,她上樓的過程中就一直在想着呆會如果出現意外怎麼辦,這一層一層的白色建築讓她很沒安全感,這也讓她聯想到她的女兒,她還那麼小,現在在一個陌生人那裡,還不知道有沒有人給她餵奶,她哭了沒有,困不困?會不會生病?

初爲人母,在這個時刻丟失孩子,林喬的內疚已經讓她幾乎崩潰,她現在誰也依靠不了,只能靠自己,她必須得堅強起來。

上樓的時候,林喬找了位護士詢問趙淳鈞辦公室在哪,得到回答後便一口氣上了五樓。在朝他辦公室去的路上,林喬進了走廊邊的一間水房,在那裡面四處看了看,在角落發現一個有點髒的玻璃杯。她想了想,拿起杯子走到角落裡把握着力道不輕不重地砸了一下,杯子裂了個不小的縫,她又加大一點力氣,讓杯子裂開,將其中一片碎片塞進了揹包裡。

舒了口氣,林喬站起身準備去找趙淳鈞,誰知一轉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揹着光站在水房門口,那人穿着纖塵不染的白大褂,逆光對着她,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可以確定他是誰。

“你在做什麼?”趙淳鈞聲音疏冷地傳來,隨着說話聲朝前走了兩步,脫離了光線後,他臉上的表情勉強可以看清。

林喬形容不出他那個似笑非笑的樣子有多可怕,他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危險感覺。

“走吧。”趙淳鈞似乎不打算追究她在做什麼,說完話便轉身在前面帶路,示意她跟上。

林喬短促地喘息了一下,拉緊揹包的口袋跟在他後面,在醫護人員們稀奇的目光下和他一起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趙淳鈞的辦公室打理得非常乾淨,非常整潔,櫃子擦得可以當鏡子照,桌面也不見一丁點的指痕,就連椅子上面的皮質都清理得乾乾淨淨。

他等林喬也進屋後就把門關上了,關了門之後還上了鎖,林喬聽到鎖門的聲音警惕地回過了頭,立刻問道:“爲什麼鎖門?”

趙淳鈞擡眸看着她,嘴角牽起一抹淺淡的笑,語調很輕:“防止別人進來,不是防止你出去,你可以放心。”

林喬怎麼可能放心?她堅決地說:“你把鎖打開,不然我現在就走。”她說話時緊緊抓着揹包,像抓着救命稻草。

趙淳鈞看了她一會,若有所思地凝了一眼她的揹包,須臾之後居然真的把鎖打開了。

像是爲了避嫌一樣,打開鎖後趙淳鈞就揚起了手,表情誠懇地問:“可以了嗎?”

林喬靠近了他一點,仔細看了看門鎖,確認真的沒有再鎖着後點了點頭:“謝謝。”

趙淳鈞微笑道:“不客氣。”語畢,起身走到窗邊,稍稍拉起雪白的窗簾,側對着她道,“說正題吧,你應該很着急。”

林喬也不掩飾自己的急切,頷首說道:“請你告訴我方明俊把我婆婆和女兒帶去了哪裡。”

趙淳鈞回眸看向她,眼睛眯起,滿是煞氣:“這個問題問得好,我是知道,但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呢?”

林喬有些無措,思索了一下說:“你會有好處,我先生回來會找你談。”

“沈卿舟?”趙淳鈞似不屑地挑了一下嘴角,輕嗤一聲順勢坐到了牀邊的椅子上,雙腿交疊指着自己隔壁的沙發道,“你坐下說。”

林喬不想遠離門口,可趙淳鈞擺出一副她不過去他就不繼續談下去的架勢,她也只好乖乖坐過去了。

“這樣纔對。”趙淳鈞滿意地看着她,手指閒適地在膝蓋上點了點,道,“你先生的好處我自然要收着的,可你願意爲此付出什麼代價呢?”

林喬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抱緊揹包道:“你什麼意思?”

趙淳鈞忽然站起身靠近了她,她下意識朝後撤,他卻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按在了沙發背上,整個人貼緊了她,語氣裡帶着冰冷的陰柔:“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麼,這個地方很安全,誰也不會知道門裡面發生了什麼,就算你先生回來,也只會知道你來找過我,不會知道我們做了什麼,你可以毫無保留地發揮,嗯?”

他的話令林喬毛骨悚然,他掐着她的脖子,這讓她有些窒息,不自在地掙扎了幾下,這舉動似乎激怒了他,她直接被壓在了沙發上。

“嗯!”林喬悶哼一聲將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手下男人精瘦堅硬的胸膛有着強大的力量,讓她精神的防線幾度面臨崩塌。

趙淳鈞面容鋒利,看着林喬無力地抗拒他,眼睛全都注視着她的面無表情,並沒發現她換成一手撐在兩人之間,另一手探向了因爲他們的動作而掉在地上的揹包。

“看着我。”趙淳鈞的聲音就在她上方,他的手桎梏着她,觸碰到她身體時那溫度彷彿冰凍的池水。

林喬努力瞪着趙淳鈞,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臉上,手下成功地從揹包裡拿出了之前準備好的玻璃碎片。碎片很鋒利,她拿着時因爲用力而劃破了手指,但她一點都不在意,拿着碎片便朝趙淳鈞的胸口捅,趙淳鈞猛地醒悟過來,急忙後撤身子和她拉開距離,但還是有點遲了,他白色的襯衫下被劃傷,慢慢有血液染上來,他擰眉看着林喬,林喬舉着碎片白着臉與他對峙,他和她對視了一會,忽然就笑了。

“你真是讓我感到非常意外。”趙淳鈞不知何意地說了一句,然後轉過身去背對着她道,“其實你想知道的答案非常簡單,方明俊沒有把她們帶到什麼難找的地方,你去方世集團看看吧。”

在拿出碎片的那一刻,林喬以爲自己得不到女兒和婆婆的消息了,可現在趙淳鈞卻告訴了她。這讓她非常非常意外,卻也沒心思再想他這麼做的原因,她在得到消息後毫不留戀地轉頭就走,總共時間不超過十秒鐘。

趙淳鈞站在原地撫着胸膛上的傷口,看着半掩的門低低地笑了一聲,獨自走進辦公室的隔間,脫了白大褂和襯衣爲自己包紮傷口。其實他的目的很簡單,讓沈卿舟因爲方明俊的行爲而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和對方的戰爭中,此外再加上法院的案子,他絕對抽不開別的心思來對付他。

到那個時候,他要做什麼就方便許多,而他要怎麼害他,也都更簡單了。他面上是方明俊的合作人,背地裡卻將沈卿舟和方明俊的關係挑得更僵,方明俊和沈卿舟對戰,兩人必然兩敗俱傷,到最後左手漁翁之利的,只有他一個人。方明俊沒有心思來找他這個背叛合作的人算賬,沈卿舟也沒精力來找他的麻煩,他們兩人各自元氣大傷之後,纔是他出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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