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萬里,稱作亂星域。
這裡便是亂星域的邊緣處,名爲故云礁。
而這一行人,並非故云礁人士,而是中土之人。
首領姓謝,人稱七爺,乃是蜀國人士,武藝高超,氣血凝成內勁。
他自稱是效力於蜀國某一家的商賈,奉命出海,尋找奇珍異寶,例如海底蚌珠之類,還算尋常,但這一次,盯上的吞舟之魚,正是一頭鯨魚,價值頗高,尤其是腦中油膏,乃是上供京城珍奇之一。
可是不曾想到,追入這片海域,竟是引動了一頭更爲巨大的吞舟之魚,竟然還能興風作浪,簡直如有神力一般。
實際上,那頭巨鯨已經成妖,並且有着五重天的道行,法力萬分渾厚,說是神力在身,倒也並非誇大。
清原感知掃過,衆人神色盡數收入感知當中,並未察覺到什麼異處。
倒是另外那個老者,稍微有些不同。
從這老者身上,清原竟是看到了顏望的影子。
“昔年欽天監,有着勘測地勢的本領,但也有看天時的本事。”
清原暗道:“這老者看起來倒像是跟顏望一脈相承的,不過顏望的傳承尚是完整,這個老人本身也似乎僅是一知半解。”
那位謝七爺稍微解釋了下。
這老者姓郭,乃是海邊漁村的一位長者,早年是出海打漁的漁夫,後來年邁,也就成了村中的長輩,只因一身捕魚的經驗,加上能看天時變化的本領,頗有名氣,受人尊敬。
這一次,謝七爺出海之前,特地尋到了這位郭老爺子,許以重利,隨行出海,可以觀測天象,趨吉避凶。
但沒有想到,這一次遇上了那頭成了妖的鯨魚,險些還是栽了。
在郭老爺子的口中,那巨鯨被他稱作是海神。
這等海神,乃是一域之主,各自劃分地界,割據一方,彷彿霸主。
清原稍微點頭,其實所謂海神,也就是道行高深的妖類,所以佔據地界,劃分領地。
其實這類常識,放在欽天監的傳承之中,應是有着詳細記載的,但是這位郭老爺子,對於自身看天時以及海勢的本領,還是一知半解,根本不知是欽天監的傳承。
清原也並未打算點破,只是順其自然,除了那郭老爺子,另一位讓他頗爲側目的,便是這位謝七爺。
一位氣血凝成內勁的習武之人,爲商賈人家效力,出海搜尋世間珍奇。
只不過在這海上,看似平坦安靜,實則真正有了變化,卻要比任何山林都更爲令人心驚膽顫,哪怕是武道大宗師到了這海上,也只能嘆息人力渺小,何況只是一位內勁武夫?
經過先前那險死還生的場面,這位謝七爺劫後餘生,眉宇間滿是慶幸,但總體而言,仍是沉穩,並未太多變化,可見是一位經歷多次生死的人物了。
實際上,那彷彿天威一般的場面,已經在他心底烙印下了幾乎無法抹去的驚悸之意,但想來沉穩,倒也深深把這驚悸之意,壓在了心底。
“失禮了……”
謝七爺的聲音,從船上傳了下來,放下木梯,躬身道:“請仙長登船……”
清原站在海上,目光掃過。
適才見他打退吞舟之魚的衆人,無不敬若神明,幾乎都像跪倒參拜,已然將他當成了神仙下界。但只有這位謝七爺,雖然恭敬,但仍然還有一絲疏離……
這位謝七爺的身份,似乎還有很深的一層。
但自身本領已經堪比真人清原,對此並不在意,也無須在意,畢竟這裡不是中土,並非每一個習武之人,都是姜柏鑑。
而謝七爺也同樣知曉這點,那巨鯨可以輕易掀翻他們,而這位仙長輕易掀翻了巨鯨,自己等一行人,對於這位仙長而言,與螻蟻無異。也正是因此,他並不擔心自己這隻螻蟻心中少許微不足道的小心思,會觸怒眼前這位仙長。
“不必了。”
清原揮手道:“你們自行去罷。”
他站在海上,腳下木樁在海水中浮沉不定。
但見過適才場面的人,都不會懷疑,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否能夠憑藉這一截木樁,橫渡大海。
這已經是神仙中人了。
……
“茫茫大海,竟然還能遇上蜀國之人?”
清原看着逐漸消失在天邊的漁船,眉宇稍微一挑。
再看這幾艘漁船上面,其實武夫頗多,只不過在這海上,一旦出現變化,比山林更爲兇險,武藝再高也是無力。
這位謝七爺,找到了懷有欽天監殘缺傳承的郭老爺子,領着許多習武之人出海,隱瞞身份,跟搜尋珍奇關係不大,必然是另有圖謀,但圖謀什麼……清原並未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腳下海底之中的那頭巨鯨。
漁船上那些人,以爲仙長已經把那海神斬殺掉了,而先前那艘漁船的同伴,已經與船隻一同支離破碎,葬身大海,只能無奈離開……
但實際上,神寶天河並沒有取了這頭妖物的性命,只是將之鎮壓在海底。
“仙長憐我數百年修行,饒我一命罷……仙長……”
在常人耳中,只是一些古怪的叫聲,但是落在清原這修道人耳中,便聽出這是一個憨厚之中,帶着些許油滑的聲音。
而這句話,已經說了不下上百次。
當清原把神寶天河鎮壓下去之後,這頭巨鯨沒有半點遲疑,立時求饒,言語不斷,直到此刻,依然是用這句話,不斷求饒。
說來,清原遇上過不少妖物精怪,都是頗有骨氣,也有着俯視尋常修道人的傲氣,例如坎凌鎮那頭青牛,只怕就是真人到了,也不能讓它甘願俯首。但像是眼前這頭巨鯨般貪生怕死,見機如此之快,一見神寶天河壓下立時求饒的,還是頭一回。
不過,清原確實有意饒它一命,所以纔沒有直接鎮殺。
但這頭巨鯨畢竟打碎了一艘漁船,害死了人命,所以謝七爺等人以爲海神已死,清原也就只當默認。待得如今謝七爺等人離去,他才放開了這頭巨鯨。
“上來。”清原說了這麼一句,隨後,稍退一步,看向眼前的海面。
海面上逐漸拱起,然後有海水不斷滑下,露出一個黑色的背影,彷彿山嶽般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