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張廷蘭領銜的治喪委員會,熱熱鬧鬧的把黎元洪送到了公墓,這位黎大總統算是徹底落幕了,而隨着他的死亡,中國的政壇也到了重新洗牌的時候。
覬覦最高權力的人從來都不少,雖然張廷蘭已經成了臨時大總統,距離登頂只差半步,但是很多人還是想爭一爭。
就在唐紹儀的府上,就有一位客人連夜造反,來的正是胡適。
這位著名的新派學者造訪,唐紹儀還是要接見的,胡適剛剛坐下,就笑着說道:“唐先生,這些年您勞苦功高,先是組閣,治理天下,隨後又平定西南,做的都是大事,真是人所敬仰。”
“說笑了,唐某不過是略盡本分,如今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行了,正好是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的時候,那些往事不要再提了。”
唐紹儀何等精明,從胡適一開口捧自己,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因此直接說自己不理國事了,其實這也沒錯,自從卸任了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之後,唐紹儀的確不怎麼出頭了,平日裡都是和一些老朋友會會面,喝喝茶,說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胡適一看唐紹儀如此,也是有些着急,急忙說道:“唐先生,在下有幾句肺腑之言,還請您能聽一聽。如今黎大總統仙逝,國家元首空缺,理應重新選舉,愚以爲唯有唐先生纔是最合適的人選,還望您能爲國家着想,當仁不讓,把這個擔子承擔下來。”
唐紹儀的眉頭挑了挑,面色有些陰沉:“適之先生,天下威望勝過唐某者,無計其數,而且你說大總統之位空缺,也不盡然。拙言如今已經是臨時大總統,論功績。論才幹,論威望,何人能與拙言相比。他如今出任大總統,是天下仰望,順理成章的事情,唐某何必不自量力呢?”
胡適也聽出了唐紹儀語氣當中的不快,他也立即說道:“唐先生。在下不是質疑臨時大總統,相反他的能力有目共睹,這些年所作所爲,我等也是佩服之極。不過還請唐先生能夠爲了國家未來着想,能夠爲了民國憲法政體着想,千萬不能讓臨時大總統上位。不然天下之禍就在眼前了!”
“哼,胡適,你不過是一個學者而已,我敬重你的學問,纔多聽了幾句,要是再敢胡言亂語,我立刻就把你趕出去。你也留學過美國。不是推崇選舉制度麼,既然選舉就要選賢舉能,拙言年富力強,威望崇高,難道還有更合適的大總統人選麼,你在這裡挑唆,又是所爲何來?”
“唐先生,請您不要發怒。聽我把話說完,張廷蘭無論從各個方面,都沒有任何問題,唯有一點,就是他太年輕了。現在他才29歲,還不到而立之年,一旦驟然上位。實非國家之福啊。”
“胡說,拙言這些年不論是領兵打仗,還是施政治國,全都建樹頗多。不只沒有年輕人的毛躁,還穩健老辣,銳意革新,年齡問題不足與論。”
胡適一看唐紹儀如此的固執,他也急得直跺腳:“唐先生,您就沒有想過,張廷蘭還不到三十歲,如果擔任了兩屆總統,還不到四十歲,在所有政治人物當中,還是最年輕的翹楚。試想一個不到四十歲的人,怎麼會甘心失去權柄,他一定會繼續幹下去。幹到五六十歲,甚至當個終身總統也未可知。如此算下來,政體必然必然走向獨裁。元首終身制,搞不好就會發展到世襲制,一旦如此,民國豈不是名存實亡?”
聽到了胡適這番話,唐紹儀的臉色也稍微變了變,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只不過是年紀稍大了,他覺得這些事情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了,因此也沒有多想,讓胡適點破之後,唐紹儀也有些沉吟。
有門!胡適心中暗喜,急忙說道:“唐先生,要是您能夠出任兩任總統,攔一下張廷蘭,而後張廷蘭再上位,這樣等到他當玩總統,也已經五十上下。而且二十年後,國家必定民智大開,到時候肯定不會允許一個獨裁者出現,張廷蘭光榮下野,國家民主政體就穩固下來,這個慣例一旦形成。您和張廷蘭起到的作用就是中國的華盛頓,到時候天下人都會感念您的功業。”
胡適說到了關鍵時候,手舞足蹈,顯得神情異常激動,唐紹儀眉頭緊皺,忽然擺了擺手:“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情容唐某想一想,你先離開吧。”
下了逐客令,胡適也不得不轉身離開,剛到了門口,唐紹儀又突然叫住了他。
“胡先生,回去之後,好好作學問吧,這種話不要和別人再說了,小心惹禍上身。”
“是。”
……
“大丫,怎麼有點不高興了?”
張廷蘭笑着摸了摸女兒的頭,大丫小臉蛋頓時沉了下來,露着小虎牙,大聲的說道:“你忘了咱們倆的約法三章了麼?”
“什麼約法三章,我怎麼不知道?”
“哼,就知道你會裝糊塗。”大丫說着從小書包裡頭翻出了一張紙,在張廷蘭面前晃了晃,然後說道:“這可是我答應上學的條件,一共三條,人家不是小孩子了,第一不準叫小名,人家叫張依琴,第二不準摸頭,第三是不准問學校的事情。看看這裡還有你的簽名呢,現在一起犯了三條規定,你說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算你贏了。”張廷蘭笑着抱起了女兒,說道:“不想說就不說,走去看看你的弟弟妹妹。”
張廷蘭抱着女兒,就往後面走,大丫看了看張廷蘭,突然怯生生的說道:“爸爸,人家不是不想告訴你,是怕你生氣啊。”
“你認爲你爹的氣量就這麼小麼,會輕易生氣?”
“哼,我們學校來了新的公民課老師,要求高小和初小的學生都要聽課,他們講的第一堂課就是華盛頓。”
張廷蘭一聽這話,並沒有在意,而是啞然一笑:“你們這些小屁孩知道誰是華盛頓麼?”
“不就是美國的第一任總統麼,娘早就給我講過他的故事了,靠着法國人的幫助,撿了天大的便宜,僥倖建國。比起爸爸靠着真本事,打敗俄國和日本,英國,差的太遠了。”
大丫自豪的說道:“可是那個新來的公民課老師對華盛頓大加吹捧,還說他是千古完人,堪比堯舜,禪讓之德,堪稱世界楷模,他還特意帶了一尊塑像過來,要求每個人向華盛頓塑像鞠躬。”
“這也不算什麼,華盛頓也的確很了不起,畢竟建立了美國,也算是一個人物。”
“不是這樣的,那個老師講完了華盛頓之後,又說了拿破崙,他說這位軍政強人,擊敗了所有敵人,就是沒有戰勝自己。把天下視爲己有,悍然登基稱帝,破壞民主,敗壞共和,雖然戰功卓著,縱橫歐洲,無人能敵,但是最後依舊兵敗滑鐵盧,在海島上孤單終老。他說中國要是出了華盛頓,是天下的幸事,要是出了拿破崙,則天下大亂,萬民遭殃,那些軍政強人,都要引以爲戒。”
“寶貝女兒,你能聽明白他的意思麼?”
“怎麼聽不明白,他就是在詛咒爸爸,你要是學華盛頓,會得到了尊敬,要是學拿破崙,只會孤單終老,客死海島。”
大丫說到了這裡,眼圈之中閃過了一絲淚水,小手摟着張廷蘭的脖子,貼在了張廷蘭的懷中。
“別哭了,你爹我既不想當華盛頓,也不會當拿破崙,我就是我,中國就是中國,用一幫蠻夷酋長和天朝之主相比,他們纔是十足的傻瓜。”
張廷蘭抱着女兒,到了後面,周芯瑤和喬嵐芸都在裡頭,這幾年喬嵐芸和孫憲瑞各自生了一個兒子,周芯瑤竟然又生了一對龍鳳胎,官邸裡頭一下子多了四個小孩子,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大丫對這幾個話還說不清的奶娃娃,沒有什麼興趣,只是依偎在張廷蘭的懷裡,捨不得離開。
“拙言,有點事情,你隨我過來一下。”
張廷蘭只好將女兒放在了牀上:“好好陪着弟弟妹妹門玩吧。”
說着話,張廷蘭就轉身和周芯瑤到了一旁的房間之中,周芯瑤從衣袖裡頭拿出了一份信,送到了張廷蘭的手裡。
“這是我爹寫的一封信,他說已經聯絡了天津的工商各界,願意一致擁戴你出任終身大總統,統帥國家,革新弊政。”
張廷蘭看了一眼,也是苦笑着搖了搖頭:“有人不想讓我上位,有人卻盼着我上位,實在是太有趣了。”
張廷蘭笑着摟住了周芯瑤的腰身:“夫人,你就不用爲這些瑣事操心了,我自有辦法應付。”
和幾個小兒女膩歪了一會兒,張廷蘭回到了書房之中,立刻讓人把王永江請了過來,兩個人對面而坐,王永江也苦笑了一下:“拙言,這些天紛紛擾擾,你心裡有什麼主意沒有?”
“不論是想讓我上位的,還是想阻止我的,說到底都是爲了自己的權力。在我來說,成爲大總統是必然的,因爲一個亂局即將到來了,要是我不親自掌舵,心裡頭真不放心。但是我也不準備用暴力實現目標。因此我準備徹底改組新民黨,擴大代表性,把黨支部建立到鄉鎮農村,加強對整個國家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