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141 她的血怎麼在你的嘴上?
緝臺後院的一間比較隱蔽的廂房裡,張碩正睡得香甜,被破‘門’而入的鳳影墨一把擰起。
“快,快去看看夜靈!”
張碩睡眼惺忪,呵欠連天,皺眉:“怎麼了?咼”
在看到男人‘脣’瓣嘴角的妍‘豔’血紅時,一下子驚醒過來,“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怎麼那麼多血?醣”
鳳影墨拉起他的手臂便走,“不是我的,是夜靈的。”
“夜靈的?”張碩疑‘惑’地扭頭看他,“夜靈今夜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啊,而且,她的血怎麼在你的嘴上?”
話還未問完,馬上就意識過來,當即長長的“哦~”了一聲,一副恍悟的表情,旋即,眉眼一彎,笑得狐狸一般:“原來是做壞事了!”
鳳影墨這時哪還有閒心跟他調侃,剜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帶着他出了‘門’。
“鳳大人,你本事啊,雖然她中毒嚴重,可讓她這個時候吐血,也絕非一般人能辦到的。”
張碩一邊走,還一邊笑他。
側首看了看他,忽然腳一頓,甩了他的手臂,“我們這是要去找死嗎?”
“什麼?”鳳影墨攏眉。
張碩指指他的臉,“你想死,可別拉上我,我還沒活夠呢。”
鳳影墨這才意識過來,自己的臉上還戴着張碩的麪皮呢。
兩個張碩同時出現,可不就是找死。
連忙將臉上的麪皮撕下攏進袖中。
張碩搖搖頭,又是嘆息,又是“嘖嘖”,“我們一向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鳳大人哪裡去了?”
“廢話真多!快走!”
“算了,你還是不要去了!”張碩將他攔了下來,“我去就行了。你想啊,皇上又是留太醫,又是留禁衛的,還不就是監視我們,明明你已經跟他一起回府了不是,現在又跑回來,算個什麼事?免得讓他們起疑,你還是消停一點。而且吧,你過去了,只會讓夜靈‘激’動,一‘激’動,毒素蔓延得就快,只會對她不利。”
鳳影墨抿着‘脣’靜默了一瞬,“好吧,那就拜託你了,我相信你!”
“終於說了句人話!”張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去了。”
夜離疲憊地躺靠在軟枕上,聽到開‘門’聲,循聲望去,見張碩走了進來。
夜離眼簾微微一顫,沒有吭聲。
因爲不確定是真的張碩,還是鳳影墨。
畢竟這速度太快,剛出去一會兒,這就會回來了。
而且對方還不說話,面‘色’微微凝重,不太像張碩平素一副沒正形的模樣。
對方走到‘牀’榻邊上,拂袍坐在矮凳上,看着她,也不動手給她治療。
於是,她更加確定是鳳影墨了。
沒心思再跟他玩這種無聊的遊戲,眉心微蹙,她扭頭看向‘牀’裡邊。
直到邊上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她才驚覺過來,又上當了。
“我這是借了你家大米,還了你家大麥還是咋的,你怎麼這樣一幅仇人的模樣?”
男人一出聲,她便更加確定了是真的張碩。
聲音正常了。
當即抓起邊上的另一個軟枕,直接朝張碩砸過去,“你沒事跟我玩什麼深沉?”
張碩笑着將軟枕接在手裡:“這還不是試試你,看你是不是火眼金睛?”
“無聊!”夜離瞪了他一眼。
“怎麼樣?感覺如何?”將手中的軟枕放在‘牀’上,張碩這才挽袖給她探脈。
“碰到你這樣一個玩忽職守的太醫,我能好到哪裡去?沒看到我在吐血嗎?明知故問!”
張碩笑笑,指腹搭在夜離腕上的脈‘門’上,“早就看到了,起先我還以爲是某人吐血呢,沒想到竟是你。”
睨着他笑得極其曖昧的模樣,夜離自是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頓時耳根一熱。
“那你還不緊不慢、優哉遊哉地扮深沉來尋我開心?”
“放心,對於中毒之人來說,吐點血是好事,那可都是毒血啊,也算排毒了。”
忽然想起什麼,臉‘色’一變“呀”了一聲,嚇了夜離一跳:“怎麼了?”
“某人沒有將你的血不小心吞下去吧,你的血可是有毒的。”
夜離一震,想起方纔鳳影墨那瘋狂的樣子。
當時兩人‘脣’舌糾纏,她的血的確衝入了他的口中,至於他有沒有吞…….
“不行,我得先去看看。”
張碩一邊說,一邊起身,一陣風一般出了‘門’。
夜離微微凝了眉。
不一會兒,張碩就回來。
“還好,還好,他只是‘弄’到了‘脣’上。”
不知爲何,見張碩笑得一雙鳳眸桃‘花’‘亂’飛的模樣,夜離有種又被戲.‘弄’的感覺。
偏生此事還不好發作,她只得一人在那裡漲紅了臉。
兩個被支出去的太醫也先後回來了,‘藥’方上的‘藥’也盡數帶回。
又從自己袖中掏出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見也未見過的紅紅綠綠的‘花’‘花’草草,張碩便像模像樣地配置起了解‘藥’。
此時已經五更的天。
也是平素上朝的時間。
張碩說解‘藥’的火候很重要,所以煎‘藥’也沒有假手於人,而是自己親自去煎的。
等‘藥’煎好張碩端回廂房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廂房裡多了好幾個人。
帝王、鳳影墨、還有刑部尚書。
帝王一襲龍袍,鳳影墨和刑部尚書都身着官服,一看便知剛剛下完朝。
另外還有戒坊的福田和一個叫阿潔的‘女’子,說是得到消息,前來緝臺看望自己坊主的。
“我沒事,你們回去吧,我不在戒坊的時候,福田你要多照看着點,還有阿潔,你入戒坊不久,多學多問,不知道的就找福田。”
夜離知道巧黛是因爲擔心她,纔會前來緝臺,她卻不敢跟巧黛多說什麼。
畢竟陌千羽和鳳影墨都在。
她曾經承諾陌千羽的,是將巧黛送走,永遠不再踏進京城。
而鳳影墨這邊,以爲巧黛已經死了。
雖然現在巧黛已經換了一張臉,但這兩個男人都‘精’明如狐,難保瞧出什麼端倪來。
巧黛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反正見到了人,也放心了,便跟福田二人行了禮,就離開了。
張碩端着特氣騰騰的‘藥’碗,跟陌千羽行禮。
陌千羽揚手止了他:“先讓夜坊主服‘藥’吧。”
南火草果然不愧是千年奇草,夜離服下後不久,就明顯地感覺到‘胸’悶和胃中的翻涌漸漸淡了。
半個時辰之後,張碩探了探她的脈,便說她體內的蜈蚣毒已解。
陌千羽還不相信,讓另外兩個太醫也確認了一遍才終於肯定。
“張太醫果然是這方面的厲害人物,回宮朕會重重有賞!”
“多謝皇上!”張碩跪地謝恩。
既然毒解了,夜離自是不能再在緝臺呆了。
陌千羽讓刑部尚書負責將夜離帶回皇宮大牢。
夜離從‘牀’榻上下來,正‘欲’隨刑部尚書和禁衛走,鳳影墨忽然不動聲‘色’踢了張碩一腳。
張碩驟不及防,朝前撲踉一步,差點栽倒,他腦子轉得也快,見衆人朝他看過來,便順勢跪倒在地上,“皇上…….”
“噗通”一聲,動靜之大,嚇了衆人一跳。
陌千羽擰眉:“怎麼了?”
怎麼了?怎麼了?
我怎知怎麼了?
張碩恨得牙癢癢,輕輕撇了一點眼梢朝始作俑者冷睇過去,對方度了個眼‘色’給他,他又連忙將視線掠開,故意又看了看衆人,再看了看夜離,這纔看向帝王。
“哦,是這樣的,皇上,夜坊主雖劇毒已解,可畢竟殘毒未清,大牢‘陰’暗
‘潮’溼,依夜坊主現在的身體來看,並不能呆在那樣的環境裡,搞得不好,可能會殘毒反噬,到時,怕是解‘藥’都沒用。”
夜離怔了怔,有些意外。
雖不知他所言真假,卻也很清楚‘私’心幫她的成分肯定在。
沒想到這個傢伙,還算有點良心,關鍵時候,會站出來爲她請命。
的確,大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特別是皇宮的大牢,上次,她去看巧黛的時候早已領教。
只是,這張碩的腦袋瓜子轉得也太快了吧?
忽然想起什麼,她下意識地看向鳳影墨,正好看到他‘脣’角一斂而去的微弧。
這廂,陌千羽沉默,似是有些爲難。
畢竟昨夜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已經說過了,要將夜離關入大牢。
張碩便又出聲了:“微臣也只是站在一個醫者的角度,如實稟報病者的情況,並非要強迫聖意,皇上大可不用將微臣的話放在心上。”
陌千羽沒有理他,而是回頭看了看夜離。
夜離低垂着眉眼,面‘色’清冷地站在那裡,彷彿這一切都跟她無關。
“這樣吧,不管怎樣夜離都是戴罪之身,朕昨夜也說過了,雖情有可原,死罪可免,可活罪難逃,既然天牢不能呆,那就先暫時免去戒坊坊主一職,貶回太監,跟在霍安後面,在龍‘吟’宮當值吧。”
夜離一震。
不是,是好幾個人一震,包括鳳影墨和張碩。
在龍‘吟’宮當值?
那也就是在這個男人的宮裡當值,做這個男人的太監。
張碩輕擡眼梢,有些擔憂地朝鳳影墨看過去,鳳影墨緊緊抿起了薄‘脣’。
這廂,夜離已跪地謝恩。
謝帝王不殺之恩,謝帝王體恤之恩。
一行人出了緝臺,恭送皇上離去,看着夜離被帶走。
直到緝臺的‘門’前只剩下鳳影墨和張碩二人,張碩揚起一腳踢向鳳影墨,“還給你!”
本是抱着玩的心態,想着自己從正面踢過去,而且踢之前,動作那麼大,以對方的身手絕對能避開。
誰知,對方沒有避。
他那高高揚起的腳,就重重踢在鳳影墨的腳踝上。
他甚至聽到了骨頭的聲音。
張碩大驚:“你怎麼不躲?”
鳳影墨將落在遠處的目光緩緩收回,淡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睨着他的樣子,張碩低低一嘆。
他心裡有事,他何嘗不知道。
他在擔心什麼,他也非常清楚。
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對方是皇上。
做回太監,其實對夜離來說並不難,只不過是做回老本行而已,且,皇宮她又熟,人脈也熟。
只是,做龍‘吟’宮的太監,她就有些鬱悶了。
爲了避免跟陌千羽單獨相處,她就一直跟在霍安的後面。
霍安做什麼,她便做什麼。
霍安去哪裡,她便去哪裡。
反正陌千羽也說了,讓她跟着霍安。
不知是因爲知道她是‘女’人的緣故,還是因爲覺得她劇毒剛去不宜勞累,霍安非常照顧她,對她很客氣,也不讓她乾重活。
當落日的餘暉從窗櫺斜鋪進龍‘吟’宮,將滿室塗滿紅彩的時候,陌千羽闔了手中奏摺,起身。
夜離知道,到了去映月樓祭奠某人的時候了。
哦,不對,現在不能說祭奠,畢竟某人還活着。
應該是思念。
他負手朝‘門’口走,霍安沒有跟上,她就更不可能跟上。
因爲每次去映月樓,都是他獨自一人,這個,她跟霍安都知道。
然,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卻忽然停了下來。
回頭,揚手朝她一指:“你,隨朕一起。”
末了,也不等她做出反應,就已轉回去,舉步走在了前面。
夜離怔了怔,又看看霍安。
霍安朝她使了個“快去”的眼‘色’。
她又轉眸望了陌千羽的背影片刻,抿了抿‘脣’,這才拾步跟了上去。
陌千羽負手走在前面,她低垂着眉眼走在後面。
長長的宮道上,兩廂無言。
說實在的,連夜離自己也覺得奇怪,是哪裡變了嗎?是因爲身份變了?還是自己大徹大悟了?此時此刻,她竟從未有過的心靜和坦然。
暮風吹過空空長長的宮道,揚起男人的明黃袍角,獵獵飛揚。
她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忽然想起,某一天,也是這樣的黃昏,也是這樣的斜陽,有個男人讓她看,看身後的影子細細長長,說,好高,就像是踩了高蹺一般。
微微失神了片刻,她轉回頭,赫然發現前面陌千羽不知幾時也停了下來,在看着她。
“你掉什麼東西了嗎?”他問她。
夜離愣了愣,知道他肯定是看後面並沒人,她又扭頭望,所以纔會這樣以爲。
“回皇上,沒有。”微微躬身,她搖搖頭。
可似乎,她又好像是掉了什麼東西?
什麼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鳳眸深深凝了她一瞬,陌千羽也沒有多問,轉身繼續往前走。
夜離連忙緊步跟在後面。
果然是來映月樓。
見陌千羽順着青石臺階而上,夜離猶豫了一下,還是停在了下面。
因爲一直是他一人,她不想打擾了,乾脆在下面等他好了。
可陌千羽走了幾步,大概是意識到後面她沒跟上,頓住腳步,回頭,看着她,她這纔不得不硬着頭皮也拾級而上。
始終不遠不近地保持着一段距離,來到最頂層的時候,夜離還是累得不行。
這一次,她知道,是因爲身體還未好全。
陌千羽依舊站在護欄的邊上,那是他一直站的地方,舉目輕眺着遠方。
夜離就站在身後。
就站在前兩次她跪着的地方。
她記得第一次跪在這裡,是求這個男人取消霓靈和鳳影墨的賜婚。
第二次跪在這裡,是求這個男人能放過巧黛。
這一次,她無所求,所以,是以一個站的姿態。
也就是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這些年他們兩人的相處姿態,就早已註定了他們不可能攜手並肩。
他高高在上,耀眼如光芒。
她卑微小心,低落入塵埃。
他們從未站在過同一個平等的面上。
陌千羽一直沒有說話,就背對着她而站,衣發被晚風吹得簌簌飛揚。
許是日落殘陽、光影偏逆的緣故,那一刻,她竟是從他的背影裡看到了一分落寞蒼涼。
也是,對於他這樣的男人來說,贏得了天下,卻輸了美人,的確是個孤獨的帝王。
易敏是如何從這裡跳下去的,她不知道。
又是如何這樣的高度還能倖存的,她更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樣以死的欺騙,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怕是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吧?
“夜離。”
前方男人驟然開口,猛地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奴才在!”
夜離微微躬身。
男人沒有回頭,也沒了下文。
夜離怔了怔,以爲他是喚她上前做什麼,猶豫了一下,便舉步走到他的邊上,對他略一頷首,“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男人依舊沒有看她,目光平視前方,微微眯着眸子,似是
在看着遠處京師的街景,又似是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面。
“還記得先帝駕崩前的那個晚上嗎?你跟朕在這裡,你送了一個荷包給朕.。”男人忽然開口,其聲幽幽。
夜離眼簾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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