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林子靜悄悄的,幽澈生了火,烤着山雞,淺兮坐在他的對面,狸貓臥在一旁,還未醒來。
“我們究竟要去何處?”
“幽魂之鏡。”
山雞還未烤熟,只是在木架子上烤着,幽澈便用法術爲九初療傷。不一會兒,狸貓便睜開了眼。
九初化爲人形,看見幽澈好好地坐在火堆前,難掩心中興奮,眼眶也漸漸溼潤。
月亮輕退雲中,樹葉沙沙作響。
“你既然不願聽我之命,便離開吧。”幽澈淡淡的說道。那時,他不許九初拔掉那支箭,便是知道她會有生命危險。
九初連忙跪下。“九初跟着殿下數百年,若要離去,不如將這條命還給殿下。”
“你在威脅我?”
一股氣勁震懾四周,周遭樹枝折斷,樹葉如雨落下。
幽澈輕咳幾聲,九初又擔心起他的傷勢:“殿下切莫生氣,九初離開便是。”唯恐受傷的他動氣,九初只好妥協。雖有不忍,但她只能離去。
她磕着頭,額頭觸碰在地上。
跟在他的身邊,已有數百年。他向來不苟言笑,更不會將誰放在心上。所以,即使她陪了他數百年,他還是一點都沒變。
她起身,看向冷漠如常的幽澈,企圖從他的眼中看到不捨,哪怕只是一絲絲。
可是沒有,他的心腸一向很硬,無論是誰,也無法讓他心軟半分。
九初轉過身,眼淚便再也止不住。但她不敢回頭,既擔心自己會不捨離開,又憂心他會因此而惱恨,她不想怒他生氣。從始至終,她將一切都處理得很好,讓他挑不出一點毛病。好好地爲他做事,才能讓他沒有後顧之憂,才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殿下保重!”她只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爲什麼?”淺兮不明白幽澈爲何趕她走,也不明白九初爲何不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好好懇求,他便會反悔。
“你是因爲我而跟着我走,還是因爲我知曉你的身世而跟我走?”幽澈問她。若是後者,那麼,無論是誰,都可以帶她去她該去的地方,找她該找的人。他所付出的,也便付諸東流。
淺兮並不知他是何意。
就在這時,周圍突然出現衆多狼妖,並且將二人團團圍住。
她不免有些驚慌失措,但看幽澈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她便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好讓自己不那麼害怕。
一個藍衣男子出現在衆狼妖之中,似是他們的領頭者。手中一把摺扇微微煽動,柔柔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清澈的眼睛微微笑着,那溫暖的目光,如一絲流淌在心間。
“兄長。”他一副謙謙有禮,溫潤如玉的樣子,十分親切的樣子。“這位便是鳳姑娘吧?”
淺兮見他如此平易近人,心底的恐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走過去問他:“你是何人?”
“兄長,這便是你的不是了,這麼久竟然都未曾向鳳姑娘提過小弟。”緋月打趣道。“在下是他的胞弟,緋月。”
幽澈並不覺得好笑,他起身,走過去,將淺兮拉至身後,依舊冷漠如初。緋月也不惱不怒,面上依舊笑盈盈的。
“自得知兄長救出鳳姑娘後,小弟便親自帶人守在這去往幽魂之鏡的必經之地,今日總算是將兄長盼來了。”緋月說的並非假話。在此等候數月,眼看着鳳凰神殿,神族,甚至是苦海的人經過,也從未見幽澈前來。“看兄長的樣子,想必是受了重傷。”
“對,幽澈大哥傷的很重。你既是他的弟弟,應該也很厲害吧?”幽澈不回答,淺兮倒是多嘴,幽澈更覺得她愚蠢至極。
“兄長乃天虞山最強之妖,緋月哪裡比得過兄長?”緋月說道。幽澈最討厭他說話,便說:“去幽魂之鏡要緊。”
緋月攔着他:“小弟在此等候,正是爲了告知兄長,幽魂之鏡有重兵把守,兄長若是前去,只怕是自投羅網。爲今之計,不如迴天虞山,再做打算?”
幽澈也大約猜出了他的打算,既然他想回天虞山,那他便迴天虞山。
章莪山。
鳳舞幽歌再也無法隱瞞,只好說出真相。
當年,她一個人追上赤奇,那時他已重傷倒地。她走過去,赤奇卻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殺了我,她纔不會被連累。”他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他與音媱,本就不該相戀。他無意中被魔氣侵擾,已然入魔,音媱也無法完全清楚他體內的魔氣。因爲自己,她便與前來追殺的神族起了爭執。她這樣的行爲,無異於背叛神族。若他死了,興許,她便不會受他牽連。
赤奇的傷太重,此時竟化出原型,身後的尾巴輕輕晃動,臉部的角長長的,十分鋒利。
音媱與赤奇之間的感情,鳳舞幽歌是知道的。但是神族的命令是殺無赦。
她緩緩走過去,毫不猶豫地一掌劈過去,臉部的角掉落。她伸出手,角便飛入她的掌心。隨即,她又爲他療傷。
“爲何不殺我?”
“不殺你,是因爲音媱。不過你離開之後,不許再出現在她面前。本座會告訴所有人,你已魂飛魄散!”說完,她便將他包裹在一個法術護罩之內,一揮手,他便消失了。
這時,一個身披戰甲的男子走過來,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鳳舞幽歌拿出方纔取下的角給仲霆看,並說:“邪魔已除,該回去了。”
聽她說出這個秘密,音媱才知她一直都誤會了她。
當年,她看到此角,心中悲痛萬分。
雷神仲霆離去之後,鳳舞幽歌才上前去安慰她,不料被她一掌打成重傷。若非她有千年的修爲,那一掌,鳳舞幽歌必死無疑!
音媱從未想過,鳳舞幽歌竟然瞞着神族,放過赤奇。她又問:“他現在何處?”
“不知。”鳳舞幽歌淡淡的說。
“你知道的,對嗎?”音媱抓着她的手。“你不告訴我,可是他在什麼危險之地?幽魂之鏡?鎖妖塔?還是何處?”她本是最瞭解她之人,可她卻總是因爲她的冷血殘酷而不願去了解她。既然鳳舞幽歌放過了赤奇,便一定會去查他在何處。
“苦海。”鳳君翊再次透露。鳳舞幽歌惱怒地看着他,他不以爲然,又接着說:“應該讓她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蠢事。”
一千年前,赤奇被鬼帝所抓,北幽欲將其收爲自己的坐騎,但赤奇不肯,北幽便將他囚禁起來。
鳳舞幽歌得此消息,便打算率兵前往苦海。鳳君翊聽聞她要去苦海,連忙攔住她,以攻打千夜城爲由說服她。她雖表面答應,可是有一日,她卻趁其不備,隻身前往苦海。
無盡苦海,不知從何找起,可當鳳舞幽歌一踏入苦海,鬼帝便知曉神族之人來此,於是他派人將其剷除掉。
沒過多久,數十隻鬼兵前來阻止。她並不將它們放在眼裡,單單放出幾團神火,它們便灰飛煙滅。
一路上,她並沒有遇到過多的阻攔,輕輕鬆鬆地便收拾了那些小鬼。不過,這也引起了她的懷疑。
沒多久,她便殺到了三生殿。殿內,卻只有北幽一人。
“鳳舞幽歌!”北幽兇狠地看着她,似乎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
鳳舞幽歌卻不以爲然,死在她手上的妖魔鬼怪,不計其數。恨她的,想她死的,數以萬計。
按照原本的計劃,她此時應該出現在千夜城。爲自己報仇也好,降妖除魔也罷,該處置的人,都該處置。然而她卻爲了一個消息出現在苦海,與鬼帝對峙。
河水清澈見底,幾隻魚兒游來游去。一顆石子投入水中,濺起一陣陣漣漪。
鬱蘇坐在岸邊的大石上,接連投了好幾顆石子。不知不覺,手中石子已無,他只好又喝起酒來。
自媱山一別,時間雖不算太長,但他仍未找到她。他之前在她身上所下的咒印已被破除,不用想,定是幽澈做的好事。
“興許,她很安全。”花輕語沒想到這安慰的話竟是出自自己口中,她倒是希望那丫頭就此死去。
“他們若能逃過此劫,想必會到天虞山。”鬱蘇忽然想到這一點,便立即起身。花輕語本想攔住他,卻感覺到有妖氣逼近。
幾隻狐妖來此,跪在鬱蘇面前。
“少主,夫人請您立即回去!”
“我若不回呢?”鬱蘇輕輕挑眉,他早就說過,不會再回去。那個人以爲派出幾隻小妖,便能讓他回去嗎?
“那我等只好得罪了!”幾隻狐妖起身攻向他,鬱蘇退後,飛至河水上空,雙腳輕輕踩在水面上。
腳尖划動河水,河水飛濺過去,幾隻狐妖躍過去,又將他包圍起來。
花輕語猶豫不決,她答應過純狐夫人要將鬱蘇帶回去,可他卻想逍遙自在。看着他被包圍起來,明知他們並非他的對手,她還是飛過去準備幫他。
“不用。”鬱蘇說完,便打向前方的狐妖,他並未手下留情。對方見他如此,也只得認真對待。
不過,少主畢竟是少主,沒一會兒,幾隻狐妖便受傷落地。
“回去告訴她,小爺早與純狐氏一刀兩斷!”說完,便示意花輕語離去,二人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