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醒來的時候,日已中天。
楊逸之守在她身旁,他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但他的笑容卻比漫天垂照的日色還要溫暖。
相思心中不覺一寬,她的神志仍未完全恢復,下意識地道:“他們得救了麼?”
楊逸之點了點頭:“五百二十一人,每個人都得救了。”他輕輕拭去相思臉上的塵埃,重複了一次:“自你降臨之後,荒城中的居民,再沒有一人死去。”
相思點了點頭,她再度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楊逸之微笑道:“這些人如今就在高臺下,等着蓮花天女的甦醒。”
相思臉上透出一絲羞澀的紅暈。她終於救了他們,給了他們新的希望。
楊逸之的微笑在陽光中看去是那麼溫暖,這也讓她感到欣慰。
她起身,從高臺的邊緣望去,這座城仍然破敗不堪,但卻已有了一絲生機,重新煥發出活力的居民開始走上街頭,艱難但卻盡心盡力地收拾着他們的家園。
這一切,沉浸在明媚的陽光中,沉浸在相思由衷的微笑裡。
這便是她甘願將種種污濁的血、刻骨的痛納入自己身體的緣由。她喜歡看到這樣的陽光,看到這樣的人。
她相信,從此,這座荒城中,將再沒有災難。
她喃喃道:“只要清除了瘟疫,我相信他們一定能重建家園的……”
一聲冷笑卻將她打斷:“重建家園是不必了。”
兩人一怔,回頭看去,卻見重劫不知何時從石座上站了起來,負手仰望殘破的穹頂,緩緩道:“這座荒城,明日就要化爲劫灰。”
相思愕然道:“爲什麼?瘟疫不是已經治好了麼?”
他看着他們,詭異的笑意一點點浸透澄澈如琉璃的眸子,輕聲道:“我說過很多次,卻沒人相信:我不是神,而是這座城市的災星,上天派我降臨此地,就是要目送它走向滅亡,至死方休。”他輕輕嘆息一聲,闔上雙目:“如今,一重天罰過去,另一重劫難卻已經開始。”
楊逸之的目光冷了下去:“什麼劫難?”
重劫似乎很滿意兩人的錯愕:“草原的王者是俺答汗,他的侄兒把漢那吉也是出色的勇士,如今,他正帶領上千驍騎,向這座荒城攻來。”他遙望遠天的白雲,長長嘆息道:“明日此刻,這座荒城便會成爲蒙古鐵騎足下的廢墟。”
相思無法相信:“這座荒城一無財寶二無居民,蒙古鐵騎爲什麼要攻打這裡?”
重劫沒有回答。
他張開雙臂,瞑目仰對天空中輝煌奪目的陽光,良久纔回過頭,對兩人莫測高深的一笑,道:“天意。”
他或者說得沒錯,太多的事情只能用天意來解釋。
正如那個凡人踏足必遭天遣的祭壇,楊逸之獻上鮮血後竟只是短暫昏迷,除了意料中的劇痛外,並無其他大害。
他究竟是誰?
他緩緩收回張開的雙臂,在胸前做了個禱告的姿勢,這個姿勢虔誠得有些誇張,與其說是在祈禱神的賜福,還不如說在褻瀆、在嘲弄神的威嚴。
一縷隱秘的微笑自他神光變幻的眼底散開。
宛如妖魅。
相思緊緊咬住嘴脣,一時無法接受這一現實。
她的目光投向正在歡慶劫後餘生的荒城居民,他們看到蓮花天女後,便爆發出一陣歡呼,有些人跪在地上,虔誠而欣喜地向她膜拜着。
他們相信,他們已經得救了,已被她這位蓮花天女所救。他們的臉仍然憔悴不堪,病痛與飢餓並沒有完全消散,但卻已透出了幾分滿足,安寧,對上天的感激與對未來的希望。但這一切,都將在蒙古大軍到來之時,破成粉碎。
她無法再救他們。
挾騎射之利的蒙古鐵騎,縱橫天下幾乎不敗,豈是這座城池中的百姓可以對抗?何況這座城本就破敗不堪,抵擋不了任何攻擊。
難道他們的喜悅就只能這麼短暫麼?
相思的眼中有了淚光。如果說片刻之前,這些人還是陌生的,但如今,他們每個人的血都已融會入她的血液。她承受了這麼多的苦難,才爲他們求得了這個新生的機會,此刻又怎能放棄?
她在苦苦思索着,思索着一個救危的方法,但心亂如麻,卻是什麼都想不出來。
楊逸之無聲地嘆息着,他知道,再想帶走這位公主,已不可能了。
她的生命,已縈繞在這五百多名黎民的身上,救,就要救五百二十二人,死,也要死五百二十二人。
他不知道,她不是公主。她本來,只是擔負了仇恨,踏足江湖。
但是,機緣巧合,命運將她推入這座荒城。將重於山嶽的責任與蓮花天女的榮耀強行交與她,讓她獨自面對重重艱難的選擇,更重要的是,面對自己心中的猶豫、困惑、怯弱、彷徨。
恰恰是她那一點點發自內心深處的不忍,恰恰是“如果躺在地上的人是我”的最單純的思考,讓她超脫了最絕頂的高手、最睿智的智者都無法堪破的猶疑,支撐了下去。
於是,沒有高絕塵世的武功,沒有洞悉衆生的智慧,卻有了他們不曾有的、悲憫天下的情懷。
這世上也許本沒有什麼蓮花天女,但註定了這個弱質女子,要宛如蓮花一般盛開在荒漠的城池中。用她的堅強、她的美麗帶給絕望的人們以希望。
楊逸之看着她緊皺的眉頭,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迷惘。
他雖然也憐惜生命的凋零,但並不執着地挽留每個人。因爲世事磨礪,他早已明白了上天賦予人世劫難的用意。
所以,他孤身對決瘋狂屠戮的異族高手,將中原武林從滿天鮮血中解救出來。但他絕不會守在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身邊,給他臨終的寬恕。因爲,他的悲憫經過了思考,變得理智而冷靜。也因爲,他心中要拯救的,不是個人,而是天下。
但她,卻拋開了理智、規則、甚至道德的權衡,僅僅聽從於心底善的本能。
在她而言,每個生命,都重如天下。
每個人都值得拯救。
每個人都是天下的全部。
在某一刻,他看着她被風吹亂的秀髮,看着她臉上的溫婉與堅強,他堅定的心也開始動搖,甚至不敢肯定,哪一種想法纔是正確的。
惻隱之心,本是最單純的情感,如果每一次都要放在理智的天平上衡量,那這種情感是否也在反覆的衡量中變得冷漠?
舍小取大,本是最簡單的判斷,但被犧牲、放棄的人呢?對於他們而言,那些替他們做出高高在上的判斷的“成大事者”,又一定是正義的麼?
或者,這一切本沒有高下對錯之分,只是善的兩種不同表達。正是因爲有不同的人,去實踐着自己心中不同的善意,這個世界纔會變得別樣溫暖。
他長久注視着她,心中的迷茫卻更深了。
爲什麼,他已經解開了心中對善的疑問,卻依然無法正視她的眼睛。難道僅僅因爲,他無法看着她愁苦?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但他現在的所作所爲,還僅僅只是因爲報恩麼?
他深吸一口氣,將這些紛至沓來的念頭壓制下去。他決心不再思考,只聽從一次自己的本心。
那就是,無論她要做什麼,他都傾力助她完成。
這是他的諾言,也是他的心意。
他輕聲道:“當此之時,只能棄城了。”
相思喃喃道:“棄城?就算棄城,能逃到哪裡去?”
楊逸之道:“到山裡去。蒙古鐵騎威震天下,但在山林深處,騎兵卻無用武之地。也許,就可以保全一城百姓的性命。”
這句話讓相思的眼睛一亮。她想起了他們一起墜下的那座山崖。那裡山高林密,也許真可以藏一城百姓,救萬民危厄。但她的面容迅速黯淡下去:“不行的,蒙古鐵騎馬上就來了,城中盡是老弱病殘,無法迅速轉移到山中去。”
她的話語中藏着深深的憂懼:“我們沒有馬,無法躲過蒙古鐵騎追擊的!”
楊逸之看着她,輕輕笑了:“不要怕,我會想辦法的。”他的笑容就如同清晨的陽光一般溫暖、潔淨,讓相思那顆彷徨的心也在漸漸安定。
她輕輕點了點頭,走下了高臺。她要儘早將所有的百姓集合起來,帶領他們躲入大山中。
荒城,在半個時辰的喧鬧後,終於變得安靜起來。一支並不算大的隊伍,從東城門涌出,緩慢而笨拙地奔向那深遠的山。
百姓並沒有抱怨,也沒有遲疑。因爲率領他們的,是剛剛將他們從瘟疫中救出的蓮花天女。
就算她帶領他們走向死亡,他們也毫不猶豫。
但這隻隊伍實在太孱弱,他們走得很慢。這樣的速度,真能逃脫死神的追捕麼?
楊逸之逆風站在城頭。
城牆半頹,這個城市的殘破已不必再用言辭去描述。
他獨自佇立在這荒敗的城頭,夕陽的餘暉傾灑下來,幾乎將他融在那明亮的金黃色中。這輝煌的金色讓他溫宛優雅的風儀中,也雜入了一絲超出塵世的凌厲。
他的身後,城牆的遮擋下,樹着很多木竿,每支竿子上都撐着一件衣服。這在城下遠遠看去,彷彿有無數的人站在楊逸之身後。
他的目光漸漸聚攏,遠遠看到了一道黃塵漫天而來。
日色沉沉,暮風吹起他的長髮。
楊逸之清俊絕塵的臉上漸漸浮出一絲肅殺。
黃塵翻卷,瞬間便衝到了城前。蒙古鐵騎特有的剽悍之氣隨着金戈殺伐之聲卷地而來,直衝城頭!
戰雲怒卷,隨着戰馬騰踏,撼得整座城池都顫慄起來!
蒙古兵縱橫天下,實非浪得虛名。
楊逸之眉頭微皺。在這樣的鐵騎之下,要保全一城婦孺,實在太艱難了些。
但須盡心,須盡力。
春日遲遲,草長鶯飛,暮色初上的時候,他本應如魏晉時風流公子,醉臥在桃花樹下,在落花清風中撫琴清談。
但如今,他必須站在這荒落的城池上。
他要保護這一城的百姓,也要保護她的心意,她的執着。
他仰頭向着日色沉沉的蒼穹,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長嘯。
那嘯聲衝雲而上,彷彿一隻孤高的白鶴,一飛而絕塵寰,然後帶着仙人逍遙的姿態,宛轉飛下。
於是,星辰散亂,清越之聲一轉而爲肅殺宏闊,星辰被肅殺所激,盡皆炸開,彷彿化成無數巨大的隕石,帶着天外之火凌厲轟下。
一千多蒙古兵本驅使戰馬,轟然前衝,但嘯聲才發,那些戰馬禁不住一齊長嘶起來。嘶聲竟與嘯聲融爲一體,進而被嘯聲所奪所激,匯成一體,變得更爲廣大,宛如萬千金鼓齊鳴,大地與城池一齊震動起來!
隱約中,似乎有洪荒巨人出現,以蒼茫的大地爲鼓,山川陵嶽爲椎,轟然敲響!
蒙古兵一齊大驚,紛紛勒轉戰馬。但平時馴服之極的戰馬竟然不再聽他們的指揮,狂亂地奔走着,不住將悲嘶融入這激越無比的嘯聲中。
荒城之前,彷彿起了一陣巨大的風暴,黃塵漫卷,戰馬嘶鳴,全都卷在這天地所激發的長嘯中,奔騰出洪荒天人激戰的蒼茫!
嘯聲倏然停止,就宛如來時那麼突兀。
戰馬的悲嘶聲這才慢慢停止,但無論蒙古兵怎麼駕馭,它們盡皆一步步後退着,彷彿荒城就是洪荒的巨獸,無聲地威懾着萬物衆生,讓它們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半步!
大多數的蒙古兵臉上都帶着巨大的驚愕。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過漸漸消歇的戰塵,向城頭望去。
那一襲白衣,在煌煌暮色中,是那麼耀眼。
蒙古貴族尚白。
他們以白色爲神明的顏色。
難道真的是神明降臨了這座危城?他們的心中忽然充滿了恐懼!
楊逸之輕輕嘆息一聲。
日色如此輝煌,暮風吹拂,這本是他武功最盛之時。他修習的劍法極爲奇特,以光、風爲力,但現在,他已無法施展自己最擅長的風月之劍。
近一月來,他心脈幾度受傷,一直未能復原,幸好,風月之劍本不是劍法,無需藉助內息,而彷彿是凝鑄在他心底的一道光芒,越淬越強,往往能在最後的絕境中,施展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然而,就在他用那枚匕首,在自己的腕上劃出蜿蜒的蛇之聖痕時,這道光卻彷彿被黑暗永久封存起來,隨着救贖的鮮血一齊流逝,化爲塵土。
承受罪惡之血後,他已經施展不出那驚動天下的一劍。
萬幸的是,就算沒有風月之劍,他仍然有其他的力量可以倚仗。他的恩師姬雲裳是位無所不能的世外高人,他所學習的,並非只是劍法,而是天地之間最元始、本真的法度。
方纔那一嘯便是如此。
這一嘯,同樣並非用真氣御使,而是一瞬間,將心中的一切執着、畏懼、欲求完全放下,疏瀹五臟,澡雪精神,歸自身而同天地,以天地心而爲己心,從而激發天地間的靈變。
那一刻,他化身爲天地,是以嘯動風雲,萬馬齊驚。他以心爲弦,嘯爲音,震動萬物最深邃的旋律,將它們最隱秘的心絃撥動,每一株草木、每一粒塵埃都融入這一嘯之中,化成他遙相指揮的千軍萬馬,於棋局揮灑之間,小兒輩遂破賊萬里。
雖無桃花爲弦,但這一嘯,亦是《鬱輪袍》之意。
蒙古士兵大爲震驚,他們久處草原,慣聽風之呼嘯,沙之哀吟,對蒼蒼茫茫的天之樂章本就有着莫名的敬畏。更何況,這樂章與草原上風沙之聲蒼茫、簡單絕不相同,乃是山林、石穴、屋宇、牆垣、戰旗、奔馬……甚至日光、塵埃、每個人的本身都在這一刻,隨着這一聲長嘯,哀感同鳴,齊齊奏響這天地華章!
衆人只覺心中不住振盪,不由齊齊擡頭——難道此人真的是能感動天地的神明?
楊逸之右手壓在胸前,止住血氣上涌,這一嘯,也牽動了他體內的隱傷,刻骨地疼痛起來。
天地之樂自然無肅殺之力,楊逸之可憑着它震驚世人,卻不能行殺戮之事。
人慌馬懼,但蒙古兵卻兀自不肯退縮,仍在極力約束着戰馬,陣型竟又漸漸凝結。
楊逸之面上的笑容有些無奈。他舉起了手中的弓。
那是一柄普通的弓。
他扣起了手中的箭。
那是一枝普通的箭。
但在楊逸之的手中,弓與箭都在夕陽的返照下,發出奪目的光芒。
鐵青色的危城搖搖欲墜,一輪如血的紅日懸掛在城頭。楊逸之站在夕陽之前,緩緩將手中的長弓引開。
暮風吹起他雪白的衣衫,廣袖博帶宛如滿天纓絡,在他身後飛舞。
在眩目的夕陽下,他那沾滿風塵的白衣又顯得潔淨、高華,不可方物。
長袖褪開,他控弓的手指修長溫潤,更適合撫琴控笛,或執麈清談。自入江湖,這雙手名動天下,卻從未拿過任何武器。
一直以來,他就彷彿一個誤入江湖的魏晉名士,竹下花前纔是他清談歌嘯之地。無論在怎樣驚心動魄的對決中,他始終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只是在這一刻,他從容優雅的風儀開始化爲逼人的殺氣。
一切,只爲守護一座城池、一句承諾。
一縷鮮血自他腕上那蛇般的傷痕中滲出,沾染到了箭上。那柄箭忽然透出了一點紅光。
習武之人,精神所蘊,便是氣血。江湖中有種法門,可藉助人之鮮血,短暫引發出被凝結的精氣神,從而超越自身。
是爲飛血。他曾在一個故人那裡見過這種秘魔法門。
楊逸之一鬆手,他的血染在箭身上,在日光中飛翔。
蒙古兵臉上顯出震驚之色。
他們自幼便習騎射,知道強弓不過三百步,他們距離城牆足有一千步,什麼樣的弓能夠射到?這個白衣人若不是瘋子,只怕便真是天神降世!
箭才離弦,立即激發出一聲凌厲之極的嘯音,箭身怒炸而開,一團血氣纏繞在箭頭之上,宛如飛星疾射,剎那間竟穿越了一千步的距離!
這點飛星,竟然帶着惡魔一般的肅殺氣息,卷繞之間,大風狂響,向着一千蒙古兵齊撲而下!
一股寒冷的恐懼之意瞬間浸透了蒙古兵的身心,他們忍不住恐懼地大叫起來,完全忘記了抵抗!
寒芒飛越,倏然沒入了最前面的馬頭中,跟着透體而過,深深釘入了地面中!
血肉噗的濺開,噴了附近士兵滿頭滿身。
這一箭,不但穿過了一千步的距離,而且將這匹壯碩的戰馬生生射穿!勁風旁卷,每位士兵臉上都如經火灼,感到一陣蝕骨的刺痛。
這是天神,還是惡魔?
清醒過來的蒙古兵發一聲喊,再也不敢停留,紛紛撥轉馬匹,狂奔潰逃而去。
楊逸之依舊獨立在危城之上,目送蒙古大軍離去。
突然,他心頭一陣刺痛,忍不住蹌然跌倒。他強行支撐起身體,淋漓冷汗已濡溼了他的長髮,冰冷地沾在他蒼白的臉上。
失去了風月之劍的力量,僅此一箭,便讓他疲乏到了極點,幾乎忍不住躺在地上,再也不願醒來。
但他不能。
他緩緩起身,將那些竿子跟衣服收拾起來,帶了幾十件,出了西城門,沿途將衣服一件一件丟下,直到所有的衣服全都丟光之後,他才全力地趕回荒城,出東城門,向相思他們追去。
一面追,一面盡力消除相思所率領的隊伍所留下的痕跡。
這,讓幾乎失去全部武功的楊逸之汗透重衣,那襲白色的長袍本蕭然若神,此時染滿塵埃與鮮血,變得敝舊不堪。
天人五衰,一曰衣服垢穢,一曰流汗溽體。
當五衰出現時,天人將命盡,重入六道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