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喚燕莫邪,乃是洛陽城中‘金再來’賭坊的掌舵人。陳浩手上的借據,就是燕莫邪所提供的。裴調生性嗜賭曾於‘金再來’賭坊輸近千兩,由於手上週轉不開只得簽下借據。然而就是這一張借據,給裴調留下了隱患……
幾日後燕莫邪見裴調一直未到賭坊,也未曾來還錢。於是這一日傍晚便帶着兩個隨從,準備到青樓找裴調還錢。裴調此人別看身材瘦小,然這公子闊少的習性一概不少。每日除了掌管商鋪之外,就是賭博與喝花酒。因此這個時候,裴調若不是在賭場那就是在青樓。
然而還未等燕莫邪進得青樓,卻見裴調帶着十多人匆匆的離開。燕莫邪爲失之交臂而感到沮喪,本要喚住遠去的裴調,卻在這時他感到一絲疑惑。思忖夜間裴調帶這麼多人,行色匆匆到底是要做什麼。要知道這東都可是與京城一般,夜間到了規定時辰,便不可在街市遊蕩。
帶着這個疑惑燕莫邪沒有作聲,而是悄悄的尾隨其後。隨着時間的推移,裴調帶着隨從躲開金吾衛的巡視,便來到城北的一間荒廢已久的院中。
而尾隨而至的燕莫邪,也在裴調進去之後來到了大門口。作爲金再來賭坊的掌舵人,自然有着一些本領。否則又豈會在龍蛇混雜的洛陽立身安命,因此翻牆上樹對於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於是燕莫邪與兩名隨從小心翼翼的躲在樹上,觀看着院中的形勢。
荒廢的院落中停放着幾輛大車,車上用麻繩綁着袋子鼓鼓囊囊的。周圍十幾個短打漢子,精神爍爍的看守在兩旁。裴調所帶來的十多個隨從,則是站在大門口一動不動。
之後不知因爲何事,裴調與房舍中的人發生了些許口角,這些燕莫邪自然聽不到。然而緊隨着口角之後,房舍中便安靜了下來。接着裴調便走出房門站到了隨從的身後,接着這十餘名隨從身上拔出短刃衝向對面的十餘人。
之後的殺人慘狀,燕莫邪雖是看在眼裡卻是驚在心中。當時的燕莫邪雖然不知道那大車內裝的什麼,但是他卻知道裴調這是在殺人越貨。見裴調所帶的十餘名隨從如此乾淨利落,隱藏在樹上燕莫邪知道裴調是有備而來的。
院中的十餘名短打漢子豈是裴調手下的對手,不到片刻院落中的屠殺已然結束。裴調簡單的吩咐之後,留下兩人清理屍體,其餘人則藉着夜色將幾輛大車推出了院子。
留下的兩人用泥土將屍體掩埋在院中,並將血漬用黃土掩蓋。待這一切都告於段落後,二人才想起房舍中還有一人未做處理。於是便將屍體擡了出來準備挖坑掩埋,卻不想就在這時驟雨突降。二人見驟雨不斷,於是隨意的將其掩埋後便離開了此地。
待裴二人離開之後,大雨竟然停了,於是燕莫邪這纔有些驚恐從樹上下來。來到院中見之前放置大車的地方,有些許白色塊狀的東西,燕莫邪入手一看原來是鹽巴……
燕莫邪的這一番講述可謂細緻非常,聽得衆人仿若身臨其境。隨後陳浩一拍驚堂木繼而冷哼道:“裴調,你還有何話說?”
堂下的裴調眼神閃爍,十分惶恐的看向裴撰,此刻他已經將希望壓在了裴撰的身上。裴撰眉頭微微皺起,雖然他不知這件事情的真僞,但是對於裴調此刻的表現他是十分的失望。此案尚無定論就已經失了方寸,如何能不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失望。尤其是當他看到陳浩的時候,這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就愈加的強烈。
於是裴撰此刻起身施禮道:“陳大人,老夫既然參與此案,還望准許老夫說上兩句……”經過之前陳浩得分訓斥,此刻他放下應有的長輩姿態,懇請陳浩的說道。
“哦?裴老有話請講!”見裴撰此刻收斂了不少,陳浩自然也和氣了許多。
“陳大人,僅憑這賭坊之徒一面之詞,又豈能斷定我兒殺人越貨?再者而言,裴家在河南府各地皆有商鋪,每月都會有賬冊進而歸總,若是有新進貨物與出貨均會筆錄在冊。然而本月賬冊之上並未有多出的賬目,若大人你不信可到裴府查閱……”
裴撰言之鑿鑿,讓人聽了頗感深以爲然。然而陳浩卻不吃這一套,心道即使你裴家的賬冊上有賬目,想必你也不會將其送於公堂。於是輕笑說:“裴老言之有理,至於查閱賬冊裴老言重了。本官自然不會相信燕莫邪的一面之詞,裴老稍安勿躁……”
於是陳浩將目光落到了燕莫邪的身上,繼而沉聲問:“燕莫邪,可有佐證?”
“大人明鑑,裴家勢大燕某又豈敢誣陷。當日燕某除了在院中發現鹽巴之外,還在院中救了一人名喚週五。當時他腹部中刀,已經奄奄一息的躺在泥坑之中,若不是雨水衝開了泥土,燕某也未必知道此人尚有氣息。
燕某不能見死不救,於是便將那人救了下來。如今已過半月,雖未能完全康復,但已然能上堂爲證!”燕莫邪聽聞裴撰如此看輕與他,心中甚是不忿的說道。
一旁的裴調聽了燕莫邪的這句話,雙目圓瞪之下不可置信的失口問:“他沒死?不可能?”
“不可能?沒有什麼不可能!帶證人週五上堂!”陳浩冷眼一撇裴調,繼而傳喚證人。
不一會兒由兩個衙役攙扶着一人來到公堂,臉色蒼白的週五一上堂便哭訴,希望陳浩能替他死去的兄弟伸冤。陳浩見週五情緒有些激憤,於是便出言安撫讓其慢慢道來。
“大人,在下週五雖是鹽販,但是也懂得信義二字,然而裴家竟然如此不講信義。多次與裴家暗中交易,雖然每次鹽量不多,然而卻一直未有失信。
可就在半月前,裴家二公子竟然拖消息給周某,說是急需一批私鹽,當時周某也未有懷疑,畢竟與裴家來往已經不止一次。於是就帶着幾輛大車的私鹽在城西,等待裴家前來接頭!”
說道這裡週五有些氣喘的咳了幾下,繼而臉色漲紅的怒指一旁的裴調道:“卻不想等來的卻是殺戮,當日他要拖欠此次的鹽金,被周某當場拒絕,最後爭鬥之下險些喪命於他手!”
“哦?你方纔可是說,你與裴家已有多次私鹽交易?”陳浩聽罷眉頭一動繼而追問道。
週五雖是身體虛弱,但仍舊堅定的迴應:“正是!週末雖是莽夫,但在這行當中也算小有聲譽,自然不會胡言亂語……”
這一下可把裴撰氣得不輕,於是怒指週五與燕莫邪道:“爾等休要誣陷,裴家何曾做過這罔顧法紀的勾當!”
啪!
一聲驚堂之音使得衆人不禁靜若寒蟬,衆人循聲望去卻見陳浩正站在那裡,眼中已然有了怒意。待陳浩將手從驚堂木上挪開之時,堂木斷裂的痕跡赫然展現在衆人眼前。
“裴撰!”陳浩雙眼微眯的沉聲問道。
裴撰此刻略顯尷尬,於是很不自然的迴應:“大人,方纔……”
“裴撰,本官一再忍讓於你,你可勿要得寸進尺。公堂之上豈是你喧譁之地?如今證據確鑿,莫非你還要抵賴不成?”
“陳大人,老夫方纔情急失態請大人見諒。我裴家幾代爲官,又豈會做出這等有違律法之事!定是他二人有意誣陷我兒,更是誣陷裴家,請大人明察!”裴撰依舊極力維護的反駁道。
陳浩冷冷一笑道:“是麼?裴撰,你是在與本官裝糊塗是嗎?城西荒廢的院中,用土掩埋的十餘人,你又作何解釋?”
“或許歹人爭鬥所致……”
陳浩見裴撰如此狡辯圓滑,於是冷笑道:“裴老真是寶刀未老啊……”
“不敢?”
“不敢?你裴家有什麼不敢的?”陳浩嘲諷的瞥了一眼裴撰,繼而從桌上取出一物接着說:“裴撰,你看這是什麼?”
裴撰擡眼看去,見陳浩手中有一塊布料上面有些許污漬,於是疑惑的問:“大人這是何意?”
“這便是在城西那間房舍中尋到的一塊布片!也正是你兒子裴調長衫上的衣角……”
陳浩的這句話更讓裴撰吃驚,然隨後卻譏諷的說:“此布料在東都不說隨處可見,但也絕非罕見之物。大人莫不是認爲,僅以此栽贓我兒?”
“裴老真會說笑,本官豈會栽贓裴家二爺。然而不巧的是,本官無意間得到這件長衫……”陳浩見裴撰言辭攻擊性極強,於是讓衙役拿出一件長衫。
這件長衫做工精細質地上層,只是在尾處少了一塊,並且周圍有着些許泛黑血漬。這件衣服一經拿出,讓堂上的衆人臉色各異起來。
首先是裴調裴二爺,當他看到這件長衫之時,眼睛險些瞪了出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長衫會出現在這裡,因爲當日回府之後,見長衫有損就直接給扔了。
而週五看着這件長衫,忽然驚呼道:“大人,周某想來了,那夜周某被裴調刺傷之後,曾拉扯過他的衣衫……”這些話聽在裴撰的耳中,卻是猶如重錘擊打在他的心頭。他知道這一次想必是無力迴天了,如今人證物證皆已俱全,縱使他再如何巧辯,也無法否定裴調行兇的事實。一更。--by:89|10054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