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詩會竟然讓江南第一才子逼成瘋癲之狀,着實出乎衆人的意料。同時也出乎陳浩的意料,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慕容盛對這場比試如此的看中,又或是對於對句這般的執着。曾經閱讀書籍之時,敘說古人爲了一句詩詞,竟然執着的生生捏斷了鬍鬚卻不自知;也有人爲了一副對聯亦或是一個字,竟然廢寢忘食,幾年如一日,這種癡迷讓人感到不可思議。起初陳浩還是一笑了之,認爲這是後人爲了表達名人刻苦專研故意杜撰而來。現在看到慕容盛如此這般,陳浩心中總算領會了其中深意。
衆人見類如慕容盛之輩,都在這位陳大人面前丟盔卸甲,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前尋釁。陳浩俯視衆人饒有深意的道:“怎麼,衆位以爲本官做的欠妥?”
“不敢!”衆人齊聲應道。
“那好,於公子,請!”慕容盛已經被拖下去了,剩下的自然便是輪到於浩。
陳浩的話又一次把衆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於浩身上,此刻的眼神不再是幸喜與崇敬,而是莫名的憐憫與悲哀……慕容盛已然如此,於浩,你又能倖免嗎?
於浩在衆人的注目下,不禁暗自苦笑,旋即輕輕的搖了搖頭向陳浩行禮道:“陳大人,學生於浩認輸!”
於浩的認輸,雖在衆人的意料之中,但是如此的乾脆利落,卻是出乎衆人的意料之外。就連陳浩也不禁有些啞然,略有疑惑的問道:“哦?於公子如此痛快認輸,豈不後悔?”
於浩此時鄭重道:“於某不想自取其辱,僅憑大人方纔那一……咳咳……長對子,便足以展現大人對於長短句亦是精通,學生苦苦思量卻一直無法對出方纔的對子,於某拜服……”
說到這裡於浩面露慚愧之色又道:“我等今夜前來,明爲論詩交流,實則是不服於大人年少便位居高位。今夜大人在此,既證實了自己實至名歸,也讓我等自負才子之流倍感羞愧,正如此前方楓兄所說,空然度過雙十春秋,卻不知自身身處何地,此乃是爲悲哀……”
於浩的話讓大多數人不禁羞愧的低下了頭,當所有人將吟風弄月當成是一種習慣時,卻忘卻了它應有的本質;當所有人沉溺於他人追捧的所謂才子光環之時,卻忘卻他應有的責任。
陳浩本以爲戰爭還要繼續,沒想到這於浩主動服軟,倒是省了不少事。見於浩能如此坦然直率的談吐,陳浩倒很是欣賞。
於是執酒來到場中,掃視衆人後沉聲道:“諸位,並非本官今夜非要駁斥爾等江南俊傑的面子,實在是爾等太過目空一切!這場鴻門宴,真當本官無知嗎?”
此刻就連杜湛之流也不免有些羞愧,今夜詩會衆人聯手竟然落得如下場,不僅沒有成功,而且敗的如此徹底,讓他心生無禮之感。
陳浩隨後帶着悲涼的表情悲憤道:“江南之地自古富庶,中原之地文明之始,然而諸位可曾看到如今的大唐可還是往昔的大唐?南詔蠢蠢欲動狼子野心,河湟依然未平戰火不熄,吐蕃伺機而動早已無視朝廷,河套草原的回紇可曾聽命大唐……往昔的萬邦來朝,如今的陽奉陰違,爾等可曾看到?可曾自省?
即便一個小小的倭國竟然敢東渡大唐,挑釁大唐權威,那時爾等又在何方?只知文人相輕相互詆譭,當日辱我大唐無人之時,諸位又在何方,可曾如今夜般頤指氣使,又可曾如今夜般自取其辱?若有能耐何不用於正途?莫非爾等均是鼠類不成,只能窺到方寸之地不成?”
一番痛罵,罵得衆人皆是冷汗連連默不作聲。頃刻間只聽見衆人的喘息之聲,沒有一人敢言語。就在這時,杜湛卻起身臉色不悅的問道:“陳大人教誨自然有理,然而將我等大丈夫喻爲鼠類,實在是不與苟同!”
杜湛的話自然得到不少人的認同,畢竟誰也不想被比作鼠類,但是懾於陳浩的淫威,只能報以贊同的眼神與心中默默的支持。
此刻仰頭飲酒的陳浩,擺着瀟灑的姿勢與義正言辭的氣質,正接受着不少佳人的目光,但是卻被杜湛給攪了。陳浩緩緩的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杜湛,眼神在杜湛身上游走。
砰!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徹了整個樓閣,讓在座的衆人不由一驚。再循聲望去,潔白如玉的酒壺已然碎的四分五裂……再觀杜湛,早已抱頭鼠竄,躲在了一邊,臉上露出一絲慌張與恐懼。
原來陳浩揚起手中酒壺,做擲酒壺狀擲向杜湛,杜湛見罷慌忙逃竄,當回過頭來再看,酒壺並沒有擲向他,而是在陳浩的腳下碎裂了……
陳浩一臉譏笑道:“杜公子,你逃什麼?”
杜湛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這酒壺根本就沒有擲向自己,自己卻逃了,這豈不正印證了膽小如鼠,抱頭鼠竄……
“大丈夫立身於天地之間,應當胸懷寬廣,敢做剛當,不求名垂千古,也要獨善其身。你也妄稱大丈夫?寥寥虛名便恃才傲物不可一世,有些家資便欺男霸女,這些便你所謂大丈夫所爲!?”陳浩步步緊逼來到杜湛近前,聲色俱厲的沉聲問道。
“大大……人,你休要毀我聲譽,我杜湛何時欺男霸女……”杜湛被陳浩的強勢逼得步步退讓,臉上慌張的已經煞白。
陳浩雙眼微眯,在近在咫尺的三寸之地,目露兇光的冷笑道:“城西的王鐵匠之妻孫氏,兩人生活美滿相濡以沫,然而於三月前孫氏無故投井自殺,這難道不覺得詭異嗎?”
“這……這……這與我何干?”杜湛神色慌張的抵在後面的柱子上,眼神飄忽不定。
陳浩狡黠一笑,似有所意道:“哦?那城北李記酒館李萬年之妻沈氏,一年前沈氏到報恩寺敬香,卻從此銷聲匿跡,兩月後,卻於報恩寺後山發現其屍身,這難道不覺得蹊蹺嗎?”
“額,這或許是沈氏夜宿報恩寺,覺得後山景色宜人,故此獨自前往後山,然而卻迷失了方向……”杜湛閃爍其詞的推測道。
“哦?杜公子果然推理精密,那本官再問你,揚州城三年來便有數十人失蹤,其重要的卻均是年少美貌女子,三年來揚州府臺卻不能破之,以杜公子推測,此案該如何入手?”
啪!
杜湛手中的白玉摺扇悄然落地,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似那華麗絢爛的人生軌跡,終歸有一個終點,終歸有落地的時刻……
杜湛雙腿發軟的靠在柱子上,滿頭大汗的色厲內荏道:“陳大人,這並非杜某所涉獵的,抓人辦案,自有官府處理……杜某身體不適,就此告辭……”
杜湛說着便要抽身離開,然而卻被陳浩死死地抓住右手,惹得杜湛慌亂之餘有些惱怒道:“陳大人此舉爲何?”
陳浩深意一笑道:“爲何?你還走的了嗎?就讓本官教你做一回大丈夫!”話剛說完,謝峰與羅飛龍來到近前將杜湛捆綁起來,賭住其口,隨後拎着杜湛往監軍府而去。
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鬧得一時間不知所云。但是衆人都是聰明之人,根據方纔陳浩說的命案,便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這時佟刺史有些擔憂的走過來道:“陳大人,這般對待杜公子恐有不妥,畢竟……”佟刺史意猶未盡,卻又不知該如何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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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浩雙目微閉,深深的吸了口氣,最後沉聲道:“若是懼之,便不會爲官;若是懼之,便不會到此;若是懼之,便不爲民請命,替天行道,陳浩生於大唐又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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