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白衣郎君走向碼頭,陳嫣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她潮紅着臉,直覺得自己一生睡過那麼多男人,可全部加起來也不及眼前這一個。
這時,那白衣郎君站在了人羣中央,也不知他說了一句什麼話,七百來號人齊刷刷的,像風吹秧苗一樣地向他拜倒。
然後,那白衣郎君揮了揮手,幾百號人齊刷刷起立後,同時低着頭,整齊有序地向後退去。他們來的時候整齊,退的時候也沒有亂,直退出了幾十步,直到那白衣郎君轉身,帶着三個人朝船上走來。那些人才挺直腰身。
就在他們站直時,只見碼頭四處駛來了無數馬車,以及無數的婢僕,而剛纔還在這白衣郎君面前跪拜,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的衆人,一個個奴僕成羣,趾高揚揚地上了馬車。目送着那些人浩浩蕩蕩地離去,陳嫣的身側,一個俊俏的富家青年倒吸了一口氣,喃喃說道:“我還以爲我看錯了,原來那人真是楊三哥。”
“楊三哥是什麼人?”詢問的是一個少年。
那青年臉色凝重地說道:“楊三哥是縱橫於江州成都一帶的浪蕩子,他極講義氣又善經營,在我們那方圓千里,乃一等一的人物。”頓了頓,他有點不敢置信地說道:“楊三哥這樣一個跺一跺腳,方圓千里都要震動的人物,竟然跪在那麼後面的地方……他連與這個洛陽來的白衣郎君說一句話的資格也沒有。”
他這話一出,左近衆人同時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不由自主的,他們看向緩步走來的白衣郎君,表情中都帶上了拘謹和仰慕。
白衣郎君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他似乎對剛纔的場面已經司空見慣,可這船上的人,卻齊刷刷地退後幾步。自然而讓地給他讓出一條道,讓他通行無阻。
無數敬畏的目光中,只有陳嫣的目光火熱無比。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飛快,這纔是她的春閨夢中人啊,想她自少女時起,便覺得只有世間最好的兒郎才配得上自己。可被那盧縈所害後,她不得不委屈自己嫁給那樣一個老醜的,半截入土的噁心男人……
陳嫣的目光太過於灼熱,直讓盧縈等人無法忽視。紗帽下,盧縈瞟了她一眼後。帶着羅子進了艙房。
一入艙中,她便關上艙門,摘下紗帽。對着羅子說道:“我如今這模樣,比之兩年前在成都時如何?”
羅子一怔,轉眼,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細細地看了她一會,他回道:“大哥這兩年變化極大。”
盧縈確實是變化很大。一個人從十五六歲到十歲,正是面目氣質形體都發生急劇變化的時候。更何況,還有句俗語叫居養氣移養體?盧縈這兩年來的經歷,比以前十幾年的總和還要多幾個倍,也比世間的大多數人,還要過得豐富。她在成都時。只是個破落戶中有出息有才志的出色人物。可到了洛陽,她成日的與洛陽最上層的人物打交道,她跟着劉疆見過世間最陰暗的地方。也到過皇宮,見過陛下那等至高無上的人物。她的氣質和麪目,已從根本上變了,她已成了當世頂尖的風流人物。這樣的她,與成都時的她相差豈止千里萬里遠?
盧縈對羅子的回答還不甚滿意。她蹙眉問道:“如果說相似的話,現在的我與在成都時的我。有幾分相似?有幾成的可能讓故人一眼認得出來?”
羅子細細瞅了她一會,認真說道:“還有五分相似,有五分可能。”
盧縈淡淡說道:“可能性高了些。到達成都以前,你幫我弄一個精通化妝之術的高手來。”
“好的大哥。”
讓陳嫣失望的是,自那日江州碼頭露過一面後,那白衣郎君還是與先前一樣神出鬼沒,依然戴着紗帽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模樣。
第二天,客船在一個碼頭停了下來。這個碼頭與江州碼頭一樣,也有近百號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等着那白衣郎君出現。而白衣郎君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幾句話,便帶了二個人回到了船上。
接下來,客船速度加快,在激起的浪花中,天下四大城之一的成都,漸漸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裡了。
船艙中,盧縈揮退兩人,拿起銅鏡照了照。
經過那兩個高手施爲後,鏡中的面孔,還是盧文的。只不過在細微處有了變化,使得她的面孔比之以前,更加削瘦了些,立體了些,陽剛了些。因這削瘦,這立體,盧縈那冷峭的氣質,便加強了三分,而她眉目間的那種陰柔,則削減了三分。
這樣的她,便是耿六等人站在面前,也只以爲她是瘦了精練了更成熟了。可要是與以前在成都時,那俊美中透着幾分稚嫩雅麗的盧縈相比,卻已只有二分相似了。
盧縈端詳了鏡中人一會後,把銅鏡一壓,滿意地笑道:“不錯,這樣便是故人相見,也只是以爲我與盧縈有點相似,或許是兄妹,而不會懷疑我的身份。”她轉向羅子,交待道:“羅子,如果你母親問起,你便說我是盧縈的嫡親堂兄,年長盧縈五歲。剛生下來不久,曾被家族過繼給了盧縈和盧雲的父親盧及。盧及後來流落到漢陽,與家族失去聯繫後,我這個長子就被一個忠僕抱走,依然做爲盧府的繼承人給精貴地養着。要是問起我的名字,你就說我叫盧文,以前盧縈是知道自家曾經有個大哥名叫盧文,穿上男裝時,便也有意改成這個名字以紀念長兄。至於盧縈本人,她已在我這個長兄地做主之下,嫁到了開封去了。”
羅子連忙應了一聲“好。”只是看着這樣的盧縈時,他有點悵然若失。在盧縈蹙眉盯來時,羅子低聲說道:“大哥,我和我母親,永遠也見不到了阿縈,是嗎?”
這個問題,盧縈無法回答他。她怔了一會後。低聲說道:“羅子,你年紀不小了……”見她又要提起自己成親一事,羅子馬上說道:“大哥,我還有一些事有處理,先告退了。”說罷,急急走了出來。
來到艙門外,他卻停了腳步,怔怔地看着那關閉的艙門,久久都一動不動的。
眼看成都要到了,甲板上的笑語聲已是越來越響。
船上的大多數人。最後一站都是成都。在他們越來越響的歡呼聲中,客船開始減速,開始朝着碼頭泊處。
在靠上碼頭時。客船晃了晃,終於停了下來。
陳嫣一眼便看到了前來迎接自己的僕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是喜歡盛大的排場,喜歡他人的吹捧的。所以,這一次尚府和楊府。還有蕭府等想要討好她的世家,都派了僕人婢女管事,派了最華麗的馬車,還派了自家俊偉而出色的子弟來到碼頭迎接於她。
這樣一來,迎接陳嫣的,林林總總約有二三百人。
此刻。那些人都在昂着頭朝她張望。而陳嫣,卻一點也不想先下船,她不時轉過頭看向艙房處。
在她的期待中。終於,艙房處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然後,那個依然戴着紗帽的白衣郎君,有近百人地籌擁下,大步朝碼頭走去。
與所有的人都不同。這白衣郎君身邊跟着的,任哪一個都有來頭。不是來自洛陽那等天子腳下的官員,便是本身在這巴蜀兩地是一方豪強的人物。因此,他們走在一起,那加起來的氣勢就相當驚人了。不知不覺中,碼頭上一靜,那些迎接阿嫣的人,也忘記了他們的目光,一個個不錯眼地看向這些人,看向被擁在中間的白衣郎君。
在那白衣郎君下得碼頭時,陳嫣也動了,她扭着細腰,在捲起一陣香風后,風姿綽約地跟在白衣郎君的身後。
陳嫣一出現,看向這邊的人更多了。
這時,走出了幾十步的白衣郎君停下了腳步。
他一停步,從碼頭處便跑來了四五十個做普通護衛打扮的漢子,他們大步而來,走到白衣郎君面前時,齊刷刷向他一拜。也不等他吩咐,他們站起來後便自發地退後,一直退到衆人後面,這些漢子才停下腳步,肅手而立,低着頭做護衛狀。這些漢子雖然衣着普通,臉上的笑容也小心着。可那些楊尚幾家的世家人,還是呆住了。
直過了好一會,一個華服青年才啞聲問道:“那白衣人是誰?”
一個最是見多識廣的管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那白衣人是誰。四郎,我只知道,這些過來的,像是普通護衛的漢子,我所識得的七八個,都是這成都地下無人敢惹的煞星!”
另一個青年倒抽了一口氣,忍不住說道:“怪不得這些人有點眼熟!這白衣人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驅使他們?你看仇九站得那麼後面,還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這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話。
倒是那個四郎在倒吸幾口氣後轉過頭,朝着一輛馬車中的人說道:“阿緹,要是能結識這人就好了。那陳嫣是什麼人?她讓你也回孃家,分明就是爲了折辱你來着,她是斷斷不會幫忙的。聽說這白衣郎君是洛陽來的世家子,如果能得到他幫忙,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他說到這裡,自失地一笑,伸出手疲憊地揉搓着臉,尚四郎苦澀地說道:“我真是病急亂投醫了,這樣的人物,現在的尚府怎麼攀得上?”
他剛剛說到這裡,便聽到馬車中的妹妹顫聲道:“四哥,你快看他的臉!你看他是不是有點面熟?”尚緹顯然太過激動,急急把車簾一掀後,消瘦了許多的臉上已是淚水橫溢。她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那個信手取下了紗帽,俊美至極,卻也冷傲至極的白衣郎君,顫聲道:“四哥,你看看他的臉,是不是有點熟悉?”
那四哥還是一愣一愣不太明白時,尚緹身邊的那個婢女已歡喜得無以復加地叫道:“啊,這位郎君與盧縈有點相似啊。天下哪有這麼多相似的人?這人肯定與盧氏阿縈有關係。姑子姑子,我們去求他吧。如果他能幫忙,你也不用被陳嫣那樣子羞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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