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貪狼

軒轅香溫柔平靜的目光,深深注視着顏驥,恭聽着顏驥要說些什麼。

“分手”這個刺耳的聲音傳入軒轅香耳中,她原本平靜的眼眸中,忽然有不知名的異色一閃而過,那股源自心底的情緒在明眸中轉瞬即逝,讓顏驥未來得及察覺。

須臾,軒轅香微笑了起來,道:“小驥!你是想甩開我麼?說實在的,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你是覺得我很討厭呢?還是覺得我挺好的?”

顏驥搖了搖頭,淡淡道:“那晚我殺的那個人,是魔教的聖使,地位很高,魔教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殺我償命,他們能找上我第一次,也就能找上我第二次。上次已經差點害死你,所以我們不得不分開。”

顏驥只解釋了分離的原因,卻沒有回答軒轅香問他的幾個問題。

軒轅香聽了,只覺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彷彿多年前的那次別離一般,貝齒咬了咬紅脣,展顏微笑道:“希望你真的是在關心我的安危,對了,萬一我想你了怎麼辦?你烤肉的手藝很不錯,我想吃烤肉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我會很難過的!”

那張秀美的臉龐,白皙如玉,伴着恬靜的微笑,儼然已是絕美的容顏,竟然找不出半點瑕疵。她輕柔的聲音彷彿能透散出水一般,輕聲問着少年郎,雙頰有柔媚展現,清麗脫俗。

微風吹來,軒轅香的髮梢輕輕被拂動,微顯凌亂,卻有種莫名的撩人情懷,彷彿帶了些悽豔。

顏驥看着她絕美的容顏,聽着她的微笑着說出的柔聲細語,心中微微震盪,不禁呆了呆,眼神卻漸漸低了下來,回道:“我沒有家,你要找我的話……”

顏驥說到這裡,忽然止了住,沒再往下說。

“家?”軒轅香輕聲唸了這個字,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家!”

她轉身望向遼闊的洞庭湖,迎面吹着那陣呼嘯而來的湖風,在風中裙衫起舞,宛若天境仙子,而“天境仙子”這個美稱,也是她不被人提起的外號。

半晌,才聽她低低嘆道:“這世界這麼大,這天地這麼寬闊,竟然沒有一個小小的地方讓我們讓我們可以稱之爲家!我忽然覺得我很可憐,比一條狗還可憐,因爲些看門狗都還有個家呢!”

語畢,她又轉回身子,一雙美目注視着顏驥,淡淡地問:“你呢?你可想過要有一個家麼?”

顏驥聽了軒轅香的話,心頭竟也有酸熱涌上,像是什麼東西堵住了心口一般,說不出話來。他刻意避開了軒轅香的眼神,只微微點了點頭。

“希望你以後能有自己的家,快快樂樂的過日子……”軒轅香這般祝福着顏驥,一雙明眸緩緩地合上,猶豫了片刻,接着道:“你要乖,聽我的話好麼?你不要轉過身看我了,就這麼離去罷!千萬不要回頭!另外……”

“另外什麼?”顏驥搶先問了出來,真就沒有轉過身看軒轅香。

“不管你以後有沒有自己的家……想我的話,都可以來洞庭湖來找我敘話,我這個人很容易滿足的,只要你給吃給喝,我就會把你當朋友,所以你來的時候,記得帶上一壺酒,還要幾斤你親自烤的肉!”

軒轅香輕柔的聲音,在顏驥耳中迴盪着久久不散,彷彿那軟綿綿的氣息,震動了他心底埋藏着的某種情緒。

顏驥細細的聽着那陣溫柔的聲音,用心體會這那話語的意境,竟然從這個女人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點點東西。

孤寂!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孤單到沒有任何朋友的可憐人有很多!很多!這些人之所以輕易不被發現,是因爲那千瘡百孔的憂鬱靈魂被孤單者給隱藏了,而且還用一副嬉笑的嘴臉掩飾着!

他們幾乎掩飾地毫無破綻,誰也看不出那嬉笑的嘴臉下,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靈魂。

只有同樣孤單的人,才能發現那些被隱藏的孤單靈魂。

“你走罷!不要回頭看我!”軒轅香的聲音依舊是那般溫柔,如同一股帶着甜味的清泉,飄灑在空氣裡,“只要你一直在心裡想着那個對你好的人,想着那個你喜歡的人,想着,想着,你就能遇見你想要見到的那個人了。好了,就這樣,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顏驥聽着“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竟覺有莫名的悲傷流露出來,堵在他的心頭,讓他說不出任何話,站在那裡猶豫許久,終於邁出了腳步,向前方走去,他很聽軒轅香的話,始終沒有轉過頭朝後方看一眼。

“別死啊!你口口聲聲說過要報答我,可千萬別忘了,得空的時候就過來‘報答’我罷!你聽到了麼?我說過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報答我只需一杯酒足矣。”

顏驥跨出步伐後,再次聽到了軒轅香的聲音,不過不像先前那般輕柔了,因爲軒轅香怕他聽不到聲音,喊了出來。

“我記住了!”顏驥腳步雖未停下,但口裡朗聲應道:“我會來看你的,陪你盡情盡興地喝酒,一醉方休。”

這夜色,又黯淡了幾分。

無盡的黑暗,似乎爲蒼穹平添了幾分淒冷。

顏驥的身影漸漸遠去,而湖岸這邊,那一道紫色的倩影也開始在黑暗裡模糊,最終消失不見,不知是她離開了,還是被黑暗吞噬了。

走着,遠了。

不知爲什麼,顏驥忽然轉回頭,朝身後的黑暗中,那紫色倩影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但那裡只有一片黑暗,已經看不見人影。顏驥認爲她已經遠去,轉身前行,走自己的路。

他這般走着,心裡卻在想着自己與軒轅香的種種過往,從江淮的壽州城鎮淮樓的第一次相遇,到天柱山飛來峰下的神秘谷再遇,然後便是三年後的現在,在瀟湘南陽鎮邵記烤肉店第三次相遇。

他們相處一起的時間很短,經歷也很平淡,在一起時的場面根本不像是朋友,感覺不到有友誼存在。但是!現在分別了,顏驥竟然覺得他對那性格鮮明的女子,已經有了一種感情存在。

是友情麼?

除了親人,那位紫衣人便是他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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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裡的閃閃明星,少了許多,黯淡了,彷彿即將要天亮了,它們就會失去原本燦爛光輝的生命。

顏驥在黑暗裡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他現在要往哪裡走?

到那裡去找容身之處?

“回到南陽鎮,在老邵的烤肉店繼續做小工,等着師父回來?”

顏驥想了片刻,最終確立了這個想法,朝着南陽鎮的方向緩步走了去。

黎明之前,夜色會暗地出奇,因爲天空裡所有的明星消失了,不再給世間任何的光亮,四下一片黑暗,而且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有冷風吹來,冰冷刺骨。

顏驥被這陣冷風吹着,感覺就像踏入了地獄一般,甚至還隱隱發覺身後有什麼定西跟着他,那東西似乎是來自地獄的惡鬼,透散着森森寒氣,讓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顏驥一有這個想法,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不寒而慄,心中疑道:“難倒有人跟着我麼?”

恍然轉身,赫然發現身後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心中立刻驚了一下,不由後退一步,才定神看清了那黑暗裡的人影,只見那人一襲黑色勁裝,身形壯碩,臉上戴着半塊鐵面具,十根手指套着兩寸來長的鋒利尖爪,在黑暗裡寒光閃閃。

顏驥一眼便認出了那人,正是前幾日追殺他的聖龍教殺手,“冥龍十二煞”之一的貪狼。之前他被軒轅香打傷了眼睛,現在看來已經完全恢復。

“我沒有出手偷襲你,就是想看看你有什麼本事殺了白龍,不過動手前得提醒你一句,白龍雖貴爲本教聖使,但修爲只不過是下三流,你能殺了他,並不能證明你也能殺了我!”

貪狼負手而立,神情安定,並不急着要與顏驥動手,儼然一副勝券在握的自信模樣。

顏驥被貪狼這麼一說,心中登時沒了底,微有不安,竟也不知能否戰勝這位對手。更讓他驚奇的,是聖龍教這些殺手怎麼找到他行蹤的,感覺那些人想找一個人的下落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令人髮指。

“受死!”

正當顏驥出神疑慮時,貪狼已經出手攻擊,右掌的利爪幻化出五道精銳的寒光直射而來,勢如閃電,所到之處,草木皆已枯黃。

隔着老遠,顏驥便感覺有寒氣深入骨髓,立刻反應過來,足下登時生出勁風,飛身躲過五道寒芒。驚虹劍的玄青劍芒在半空驟然閃爍開來,將這一片蒼穹的黑暗驅逐殆盡,亮如白晝,絢麗的玄青色劍氣如萬箭齊發,捲起大風撲面,草木橫飛,鋪天蓋地般朝貪狼衝了過去。

“好強的劍氣,不愧有能力殺死白龍!”

貪狼微顯驚詫,身上泛起森森黑氣,他人在黑氣中漸漸模糊,彷彿與黑氣混爲一體,隨着黑氣飄散開來。

玄青色的驚虹劍芒在黑氣裡橫衝直刺,呼嘯奔騰,幾乎將這一片土地翻了過來,只見山崩地裂,木石橫飛,仿若毀天滅地。

良久,當玄青劍芒黯淡之時,森森黑氣卻沒有散去,如大霧一般,滾滾鋪散開來,在黑夜裡蒙了一層黑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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