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彤兒的微笑越發明朗而動人:“信任。狼王相信屬下,纔會派屬下來執行這項任務,這種信任的價值勝過魚腸劍百倍。屬下告退。”

彤兒轉身而去,楚凌飛卻沉默了很久,眼中漸漸浮現出明顯的欽佩:能夠得屬下如此死心塌地,三皇兄,你不是天生的王者,還有誰是?重要的是你有三皇嫂,這纔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擬的優勢!

自此彤兒重新回到隱衛之中,安紫晴也變成了彤兒,從此可以放心大膽地留在楚凌飛身邊。至於她容貌上的改變,端木琉璃也說過了,如果她實在不習慣,那麼過個幾年之後,等世人對安紫晴的印象漸漸淡了,她也可以將她變回原來的樣子,相信也不會有人再說什麼,這些都不是重點。

轉眼就是八月初八,又到了衆皇子齊聚御書房的時間。護送楚凌雲入了宮,秦錚便到處溜溜噠噠,獨自一人玩得不亦樂乎。不過算算時間已經差不多,他趕緊回到了宮門外等候。

走到近前,他纔看到邢子涯正倚在旁邊的石獅上,顯得有些無力,臉色更是白得嚇人。想到他的腦疾,秦錚自然嚇了一跳,忙緊走幾步趕了過去:“子涯,你怎麼樣?”

此時的邢子涯只覺得腦中一陣陣暈眩,天旋地轉的好不難受,而且胸口更是煩惡欲嘔,幾乎站都站不住了。不過看到秦錚,他還是咬咬牙強撐着站直了身體:“不關你的事。”

“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秦錚又氣又急,上前兩步扶住了他,“你不是找太醫看過了嗎,怎麼半點起色都沒有?”

邢子涯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他也想知道爲什麼沒有起色。自從太醫診斷出他患了腦疾,便開始不斷給他開藥,他也按時服用了,就是幾乎沒有半點效用,該暈眩的還是暈眩,該昏倒的還是昏倒。

他也曾懷疑過太醫的診斷是否正確,開的藥是否對症,可是又想到這些太醫都是從宮裡來的,如果他們的診斷有誤,再找別人只怕也是如此。

見他沉默,秦錚更加加着急,突然拉着他就走:“走,跟我回琅王府,讓王妃給你瞧一瞧。”

“開什麼玩笑?”邢子涯狠狠地甩開了他,冷冷地說着,“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居然讓我跟琅王府的人攪和在一起?”

“我是怕你死得太快了!再說我也沒讓你跟琅王府的人攪和在一起,身體要緊!”秦錚眉頭緊皺,“你吃了那麼久的藥卻沒有起色,足以說明根本就不對症,如果繼續耽誤下去,病情不是會越來越嚴重?”

邢子涯沉默了片刻,態度依然沒有絲毫緩和:“那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秦錚氣急,終於忍不住一聲怒喝:“如果你不是我的兄弟、親人,我何必管你?你以爲我有多喜歡看你的白眼?如今你病了痛了,我還會爲你着急,你難道不應該感到慶幸嗎?是不是哪一天你一命嗚呼了我卻還要放鞭炮普天同慶,你纔會高興?”

這份真情流露終於稍稍融化了邢子涯眼中的冰冷,他淡淡地看着秦錚,片刻後說道:“我若真的一命嗚呼了,不管是你是痛哭流涕還是放鞭炮普天同慶恩,我都不會知道,又哪來的高興?”

秦錚愣了一下,片刻後嘆了口氣:“你就氣我吧,再氣下去會先一命嗚呼的那一個一定是我。”

“怎麼會,你的命硬着呢!”邢子涯冷笑,“何況又跟了個好主子,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秦錚又嘆了口氣:“行了,先別說這些廢話了,快跟我說一說你到底怎麼樣?”

邢子涯搖了搖頭:“不知道,我……”

然而就這幾個字出口,他再度感到腦中的暈眩突然劇烈了起來,不由眼睛一閉。幸運的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居然本能地對着秦錚伸出了手:“秦師兄,快扶着我!我好暈……”

其實根本不用他吩咐,秦錚早已看出他有些不妥,一伸手就扶住了他,急得臉色都變了:“子涯,你怎麼樣?”

那陣暈眩來得極其猛烈,邢子涯不得不用力抓着秦錚的手,急促地喘息着,好久之後才感到眼前的漆黑漸漸褪去,一切又重新變得明朗起來。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秦錚張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的臉。

看到他眼中重新有了焦距,秦錚自然驚喜萬分,連忙問道:“怎樣?好些了嗎?聽不聽得到我說話?”

邢子涯點了點頭,慢慢放開了手:“我沒事了。”

“你這樣叫沒事?”秦錚滿臉焦急,“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臉色有多麼難看?不行!你還是隨我去琅王府!王妃一定可以救你的!快走!”

邢子涯立刻掙扎了一下:“放手,我不去!”

“不放!你跟我走就是了!”

“我不去!你給我放手!否則我不客氣了!”

“隨便你怎麼樣!總之你必須跟我走!”

“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麼?”

正在僵持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陰沉的呵斥,回頭一看才發現楚凌歡正快步走了過來,楚凌雲則慢慢跟在後面,一副完全不擔心出事的樣子。

看到他,並且趁着秦錚動作一頓的功夫,邢子涯終於一個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沒什麼事。”

楚凌歡看着秦錚,滿臉冰冷的警覺:“秦錚,你爲何要糾纏子涯?是不是看準了他好欺負?你那一次把他欺負的還不夠嗎?”

秦錚淡淡地看着他,眉頭微皺:“琰王誤會了,我並沒有欺負子涯,而是他的腦疾發作,險些昏倒我才扶了一把。”

楚凌歡冷哼一聲:“你不必花言巧語,本王不會相信的。總之只要有本王在,就絕不允許你欺負子涯。”

秦錚還要再說什麼,邢子涯已經一擡手阻止了他:“什麼都不必說了,王爺,我們走。”

楚凌歡點了點頭,頗有些得意地看了秦錚一眼,這才帶着他轉身而去。

直到此時,楚凌雲才上前幾步若無其事地笑笑:“自討沒趣了吧?活該。”

“你還說呢!”秦錚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在一邊看笑話,也不來幫忙!”

“你本事不是大得很嗎?還用的得着我幫忙?”楚凌雲聳了聳肩。

秦錚皺起了眉頭,神情凝重:“王爺,不要開玩笑了,我覺得子涯的狀況絕對不對頭。我們回去找王妃。”

楚凌雲點頭,兩人一邊往回走他一邊問道:“怎麼個不對頭?他的狀況又嚴重了嗎?”

秦錚眉頭緊皺:“我不知道是不是又嚴重了,但是至少絕對沒有任何起色,方纔他又險些昏倒。”

楚凌雲點頭,什麼都不曾說。醫術畢竟不是他的強項,還是回去問一問端木琉璃比較好。

回到琅王府,秦錚什麼都來不及做便直接衝到了端木琉璃的面前:“王妃!”

端木琉璃正在認真研究那本《鳳靈寶鑑》,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吃了一驚:“怎麼了?眼都紅了,哪裡不舒服嗎?”

“不,不是我,是子涯,”秦錚立刻搖頭,“王妃,方纔我碰到子涯,他又險些昏倒,我看他吃了太醫的藥之後根本就沒有任何起色,怎麼辦?”

端木琉璃淡淡地笑了笑:“沒辦法。”

秦錚一愣:“什麼,怎麼會沒辦法?你不是醫術高明嗎?”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端木琉璃看他一眼,“我醫術再高明,看不到病人,摸不到脈,我又能怎樣?除非你有辦法把他弄到我面前還差不多。”

秦錚抿了抿,脣跳起身就跑,可是還沒跑出兩步,楚凌雲已經一把拉住了他:“回來,幹什麼去?”

“當然是去把子涯帶來了,”秦錚急切地說着,“再耽誤下去,原本能治只怕也治不好了!”

楚凌雲笑笑:“就憑他方纔對待你的態度,你覺得能把他帶來嗎?除非打暈了扛回來。”

秦錚一下子呆住,不由嘆了口氣:“這可怎麼辦纔好?”

沉吟片刻,端木琉璃說道:“你先不要着急,依我看,你悄悄去向那些給邢子涯開過藥方的太醫打聽一下,看究竟是什麼症狀,然後再回來告訴我。”

秦錚點頭:“我立刻就去。”

說完他轉身就走,端木琉璃還來得及叮囑了一句:“小心不要驚動了楚凌歡和邢子涯,否則又會多生事端。”

秦錚遠遠地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回頭看着端木琉璃,楚凌雲問道:“琉璃,邢子涯的狀況是不是非常嚴重?”

“是,”端木琉璃點頭,“我懷疑那些太醫也已經看出他的狀況十分嚴重,或許他們根本就治不了,但又不敢直言,所以胡亂開一些不疼不癢的藥方應付了事。不過如今下結論還爲時太早,一切等秦錚前去調查一下之後再說。”

秦錚這一去便一直到了晚上,畢竟要打聽消息、同時又要掩人耳目,自然要費些功夫。夜幕完全降臨之後,他才咬牙切齒地回來,一邊走一邊喃喃地咒罵着:“過分!太可惡了!這些該死的東西!”

看到大廳裡兩人都在,他立刻上前憤憤不平地說道:“王爺,王妃,都查清楚了,你都不知道那些太醫有多可惡,他們這樣根本就是想害死子涯!”

兩人對視一眼,端木琉璃問道:“怎麼回事,詳細說來。”

“是,”秦錚點了點頭,“王妃,我悄悄去找那些給邢子涯瞧過病並且開過藥的太醫暗中查探了一番,原來他們雖然看出子涯患了腦疾,卻根本不能醫治。所以只能開心固本培元而且又十分溫和的方子,總之吃不死人但也不能治病就是了!”

“果然被我猜中了,”端木琉璃皺了皺眉,“楚凌歡知道這個嗎?”

“據說那些太醫都曾經向他稟報過,說子涯的病非常嚴重。”秦錚冷笑一聲,“不過琰王讓他們不要聲張,更不要告訴子涯本人,只管盡力開些方子來就是。”

端木琉璃冷笑:“這算怎麼回事?既然這些太醫治不了,不去找別人嗎?爲何要隱瞞?”

楚凌雲笑笑,眸中閃爍着微光:“宮中的太醫與七弟府中的太醫水平差不多,邢子涯的病一個能治都能治,一個治不了都治不了。”

端木琉璃點頭,秦錚已經接着說道:“更可氣的是,明明已經有太醫提出請王妃給子涯瞧一瞧,可是琰王卻不肯答應。”

“可以理解,”端木琉璃笑了笑,“楚凌歡與凌雲之間畢竟還存在着利益衝突,他當然不希望與琅王府有太多的牽扯。”

“那也不能拿子涯的命開玩笑!”秦錚不敢苟同,“不管彼此之間有多少利益衝突,總不能置人命於不顧吧?無論如何救人要緊!”

“那只是你的看法,”端木琉璃又笑了笑,“對於楚凌歡這樣的人來說,當然是利益至上,人命在他眼中根本如同草芥。我瞧邢子涯也不算太笨,怎麼會選那樣的主子?”

這句話出口,秦錚頓時有些尷尬,並且不自覺地與楚凌雲對視了一眼,滿腔怒氣也不知不覺地消散了,嘆了口氣說道:“這都怪我,是我把他逼到楚凌歡身邊的。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我們究竟怎樣才能救子涯的命?”

端木琉璃想了想,對着他伸出了兩根指頭:“有兩個辦法。”

秦錚大喜:“兩個辦法?我一個都沒想出來!快說!是什麼?”

“第一,”端木琉璃淡淡地笑着,“就是等楚凌歡主動來向我們求助。”

秦錚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這不等於沒說嗎?琰王如果會這樣做,早就把子涯送過來了!那第二個方法呢?”

端木琉璃又笑了笑:“第二,就是等邢子涯病入膏肓,楚凌歡發現他已經毫無利用價值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把他扔出來,到時我們就可以把他撿回來救治了。”

秦錚越發目瞪口呆:“這是什麼餿主意?如果等到那一步,不是什麼都晚了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能來硬的,好像真的只有這兩個辦法了!

“這不是最糟糕的,”端木琉璃搖了搖頭,“最糟糕的是就怕楚凌歡寧肯讓邢子涯在他的府中等死,也不會把他扔出來,那才真的什麼都晚了。”

秦錚愣了半晌,突然再度跳了起來:“不行!我去把他搶回來,諒他們也攔不住我!”

人影一閃,楚凌雲已經站在了他面前,笑眯眯地開口:“那我呢?我能攔得住你嗎?”

秦錚有些着急:“王爺,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就不要跟我開玩笑了,人命關天啊!”

楚凌雲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笑得越發溫柔:“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而是要給你一個機會。”

“給我?”秦錚不解地皺眉,“生病的人不是我,是子涯,給我機會做什麼?”

楚凌雲看着他,眸中閃過一抹睿智:“對於邢子涯,一直以來你最期盼的是什麼?”

秦錚反應了片刻,突然滿臉驚喜:“王爺!你是說……”

楚凌雲微笑點頭:“或許,這正是一個最好的機會。而且如果你的期盼成真,記住這個機會是琉璃給的。”

秦錚刷的回頭:“王妃,究竟是怎麼回事?”

端木琉璃衝着他勾了勾手指,等他靠近之後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什麼。

琰王府內,叮囑邢子涯下去歇息之後,楚凌歡才悄悄把太醫召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跟本王說實話,子涯的病情究竟怎樣了?”

太醫嘆了口氣,同樣低聲回答:“王爺,臣已經說過了,邢護衛的腦疾已經藥石無效,要想徹底治癒,除非是開顱術。”

“開顱術?”楚凌歡沉吟着,“你會嗎?”

太醫搖了搖頭:“請王爺恕臣學藝不精,這開顱術臣等只在醫書的記載之中見過,卻無人會做。”

楚凌歡目光陰沉:“宮中的太醫呢?”

太醫搖頭:“與臣等一樣。據臣所知,至少整個瀲陽城會開顱術的恐怕只有一個人。”

楚凌歡追問:“誰?”

“琅王妃,”太醫回答,“王爺忘了嗎?當初琅王妃的母親靈芝夫人的腦疾就是她做開顱術治好的,除了她之外,只怕再沒有旁人。”

楚凌歡目光陰沉地靜了片刻,才接着說道:“本王知道了,不過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子涯知道,聽到了嗎?”

太醫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但還是點頭說道:“是,臣記住了。”

楚凌歡又叮囑了一句才揮手命他退下,獨自一個人盯着燭火咬了咬牙:只有你一個人會開顱術又怎麼樣?我絕對不會給你機會,讓你再爲三皇兄拉一個強有力的助手過去,若是如此,我寧願讓他死在這裡!

不過這件事恐怕是瞞不了多久的,要想永絕後患,只怕還得另想辦法!

兩天後,楚天奇命人請司徒默入宮,說有重要的事與他商議。既然是帝王傳召,司徒默當然不敢怠慢,立刻急匆匆地趕到了御書房:“臣參見皇上!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有何吩咐?”

楚天奇含笑揮了揮手:“司徒將軍快快免禮,平身吧。”等他謝恩起身,他才接着說了下去,“朕今日召你前來,其實是有一樁好事想要與你商議,就是不知道司徒將軍肯不肯成全。”

“臣不敢,”司徒默躬了躬身,“皇上儘管吩咐。”

楚天奇微微一笑:“司徒將軍,據朕所知,令千金還不曾許配人家吧?”

司徒默一時有些摸不透他的用意,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小女尚待字閨中,還不曾許配人家。”

“哦,”楚天奇點了點頭,“那不知令千金可曾有了心上人?”

司徒默依然搖頭:“回皇上的話:不曾,這些年倒是有些媒人上門提親,但小女都說沒有瞧得上眼的,臣還罵她自視甚高來着。”

“話可不是這麼說,”楚天奇微笑着,“這說明令千金心氣高,普通人自然入不得眼。不過既然如此,不知司徒將軍覺得飛兒如何?”

司徒默先是愣了一下,緊跟着才反應了過來:“珺王?”

“是啊,”楚天奇點了點頭,“飛兒也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朕正在想着要給他選個才貌雙全的王妃。思來想去覺得令千金是個絕佳的人選,這才請司徒將軍前來商議,不知將軍覺得飛兒配得上令千金嗎?”

司徒默聞言,心中倒是掠過一抹驚喜。楚凌飛風神俊朗,人品極佳,在朝野上下都有不錯的口碑。雖然聲名威望比狼王差了一些,但也已經是不多見的人才。就算他沒有稱帝的本事,司徒笑顏能夠嫁得這樣的夫君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

因此他立刻躬身說道:“珺王人中龍鳳,只有小女配不上珺王而已!小女若能在珺王面前端茶倒水,鋪牀疊被,已經是她幾生幾世修來的福氣了!”

楚天奇聞言,笑得更加開心:“如此說來,司徒將軍是答應了嗎?”

司徒默點了點頭:“皇上錯愛,臣感激萬分。”

楚天奇點頭,含笑說道:“如此,可真的是好事一樁了!不過這畢竟是終身大事,司徒將軍還是回去徵求一下令千金的意見,如果她也對飛兒有意,朕便爲他們賜婚。”

這話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須知古時婚姻大事講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又是嫁給堂堂皇子,這隻怕是所有女子都夢寐以求的好事,是以司徒默立刻點了點頭:“是,多謝皇上,臣這就去問問小女的意見。不過能夠得到皇上和珺王的青睞,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哪有反對之理?”

退出了御書房,他更加開心得幾乎笑出了聲,趕緊飛也似的回到將軍府,一邊走一邊大喊:“笑顏!笑顏快出來!大喜呀!”

這一路呼喊,倒把他的女兒司徒笑顏和夫人鄭素怡一起叫了出來。鄭素怡雖已人到中年,卻依然風韻猶存,一看便知是個賢妻良母。她膝下有一子一女,兒子司徒忠孝每日跟着父親勤加練武,大有接替其父職位的意思,女兒便是司徒笑顏。

當日北宮律燃將其擄走,假扮成司徒笑顏意圖混入琅王府,卻被端木琉璃揭穿,將真正的司徒笑顏救了回來。如今這幾年過去,她的樣子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迎上前來,鄭素怡首先問道:“老爺,什麼事這麼高興啊?皇上召你去做什麼?”

司徒默呵呵地笑着,招呼兩人入內落座着纔看着司徒笑顏說道:“笑顏,大喜呀!方纔皇上找我,說要將你賜婚給五皇子,你馬上就要成爲珺王妃了!”

“什麼,真的?”鄭素怡聞言,同樣驚喜地叫了起來,“老爺,皇上真的這樣說?”

“是,”司徒默點了點頭,“皇上說,他一直在爲珺王選擇才貌雙全的王妃,思來想去覺得笑顏是最合適的人選,這才叫我前去說明此事,我已答應下來,好事馬上就要臨門了!”

鄭素怡越發開心,忍不住拍了拍手:“太好了!笑顏,你整天說這個瞧不上那個瞧不上,如今可是珺王要娶你爲妃,這下你總瞧得上了吧?”

這個消息顯然也讓司徒笑顏吃驚不小,可是不同於兩人,她的臉上根本沒有半分喜悅,甚至連一絲笑容都沒有。等驚訝褪去,她立刻面無表情地說道:“爹孃,我不嫁。”

夫妻二人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司徒默更是滿臉匪夷所思:“你說什麼?不嫁?珺王這樣的人難道還配不上你嗎?”

“是啊!”鄭素怡也急了,“要娘說,珺王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狼王倒是比珺王強,可惜,你覺得狼王看得上你嗎?”

司徒笑顏沉默片刻,搖頭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我不會嫁給珺王,爹,你去跟皇上說,讓他取消這門婚事吧。”

“胡鬧!”司徒默一下子沉下臉呵斥了一句,“婚姻大事並非兒戲,豈是你說要就要、你說不要就不要的?何況這是皇上御賜的婚事,由不得你拒絕!”

司徒笑顏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卻冷笑一聲說道:“皇上又怎麼樣?皇上就可以仗勢欺人了嗎?我就是不喜歡珺王,不想嫁給他,難道他還會來強迫我?”

司徒默皺眉:“他是不會強迫你,但皇上的話就是聖旨,違抗聖旨是要殺頭的,難道你想連累整個將軍府嗎?”

司徒笑顏沉默片刻,突然站了起來:“我去找皇上!”

“回來!”司徒默一把拉住了她,“你去找皇上幹什麼?你是閒我們全家上下都死得不夠快嗎?我告訴你,婚姻大事是由父母做主的,你只管聽從,什麼都不必說!”

司徒笑顏咬牙看着他,眼中漸漸滿是淚水,聲音也帶上了明顯的哭腔:“爹,我就是不要嫁給珺王,我求求你,你去告訴皇上,讓他收回成命吧!”

見她居然委屈到這種地步,夫妻二人自然更加不解。司徒默皺了皺眉,向鄭素怡使了個眼色,鄭素怡立刻上前將司徒笑顏拉了回來,柔聲說道:“笑顏,你爲什麼不願意嫁給珺王,你嫌他哪一點不好?”

司徒笑顏的眼淚終於流下:“娘,我不是嫌珺王不好,只是我不喜歡他,不想嫁給他。”

鄭素怡忙安慰地笑笑:“你與珺王從無任何來往,甚至幾乎不曾正式見過面,對他沒有感覺是正常的。等你們成親之後,感情便可以慢慢培養,到時候你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不會的!”司徒笑顏衝口而出,“娘你不懂,其實我已經有……”

儘管因爲覺察到自己的失言而及時住了口,這半句話卻已經引起了司徒默的注意,他立刻警覺地追問:“已經有了什麼?笑顏,難道你做出了什麼不守婦道的事?”

司徒笑顏立刻搖頭:“爹,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有機會做什麼不守婦道的事?”

司徒默臉上的神情稍稍緩和:“那倒是,不過既然如此,就說明你並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嫁給珺王,至少一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有什麼不好?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不!我不要!”司徒笑顏依然堅決地搖頭,“爹,我把話跟你們說清楚,我是絕對不會嫁給珺王的,你們若一定要我嫁給他,就是逼我死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笑顏你別跑啊!”鄭素怡急了,“老爺,你說會不會出事啊?”

“能出什麼事?”司徒默哼了一聲,“吩咐人好好看着她也就是了。皇上賜婚是個大好的機會,絕不允許她任性破壞。再說咱們也沒本事違抗聖旨,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鄭素怡聞言哪敢怠慢,自然是立刻派了丫鬟去司徒笑顏的身邊伺候着,絕對不允許出任何差錯。

“出去!出去!都出去!”

砰……嘩啦啦……哐啷……

伴隨着司徒笑顏的怒吼,一陣陣摔打聲不斷傳出。片刻後,幾名丫鬟狼狽地逃了出來,嚇得臉色都變了。不過因爲鄭素怡的吩咐,他們不敢走遠,只得苦着臉守在門口,各自唉聲嘆氣。

砰的一聲,司徒笑顏將房門關緊反鎖,臉色陰沉地坐在桌旁:不行!不能坐以待斃!爲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必須拼一把!

站起身,她在房中慢慢地溜達着,緊急思索着可行之策。片刻後,她溜達到了窗前,兩隻小鳥正好從窗前飛過,邊飛邊不停地嘰嘰喳喳,彷彿一對正甜言蜜語的情人。

見此情景,司徒笑顏眼睛一亮,繼而冷冷地笑了:我不要做籠中鳥,我要飛出這座牢籠!

司徒笑顏反對這門婚事的態度異常堅決且激烈,鄭素怡自然放心不下,不過派丫鬟過去探聽了幾次,卻都沒有任何動靜。得知她像往常一樣在房中繡花、看書,她也就放下心來,心裡想着慢慢勸勸她也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看到司徒笑顏神色如常地來到大廳用餐,鄭素怡更加放心,忙含笑上前拉她落座:“笑顏,你都想清楚了嗎?爹孃做的一切都是爲你好,以後你會明白的。”

司徒笑顏皺了皺眉:“可是我真的不喜歡珺王,娘,你能不能跟爹說說,讓他回絕了這門婚事?”

“怎麼可能呢?”鄭素怡搖了搖頭,盡力勸說,“皇上的旨意,誰敢違抗?笑顏,相信娘,珺王真的是個一等一的好夫君,你嫁給他絕對不會後悔的。”

顯然話不投機,司徒笑顏乾脆不再開口,默默地吃了早飯。知道她一時半刻轉不過這個彎來,鄭素怡只是笑了笑,她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放下碗筷,司徒笑顏站了起來,鄭素怡立刻開口:“笑顏,你要去哪裡?”

司徒笑顏皺了皺眉:“心裡煩,出去走走。”

鄭素怡也知道她的心裡必定不好受,倒是不曾堅決阻攔,忙含笑說道:“既如此,讓翠眉陪你吧。”

翠眉是司徒笑顏的貼身丫鬟,她自然不會拒絕,點頭說道:“好,娘你放心,我不會走遠的,就是在街上隨便逛逛,散散心就回來了。”

鄭素怡點頭:“去吧,早去早回。”

司徒笑顏身爲將軍的女兒,並不是從小養在溫室中的花朵。她的一身功夫雖然稱不上絕頂,但一個打十來個是不成問題的,倒是不怕被欺負。

司徒笑顏點了點頭,便帶着翠眉出府而去。看着他們的背影,鄭素怡有些擔心地問道老爺:“還要不要派些人暗中保護他們?笑顏很少出府,我怕她應付不來。”

司徒默點頭:“也好,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歇着吧,我去安排。”

來到大街上,司徒笑顏看起來的確不曾打算做別的,就只是隨便逛着,不時在那些小攤子前停下腳步挑選一番。不多時,翠眉突然悄聲說道:“小姐,後面有人跟着我們。”

“我知道,”司徒笑顏微微冷笑,“不用理會,是府中的家丁,肯定是爹派來保護我們的。”

翠眉點了點頭:“那我們怎麼辦?”

司徒笑顏又是一聲冷笑,輕聲說道:“不必擔心,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做什麼,你只管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一切聽我安排就好。”

翠眉點了點頭,臉上卻滿是擔憂之色,片刻後終於忍不住問道:“可是小姐,這樣真得可以嗎?”

司徒笑顏咬了咬牙,眼中滿是陰沉:“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沒聽到嗎?他們要把我嫁給珺王,你也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翠眉點了點頭,反而更加擔心:“可是我們這樣做會不會連累將軍府?你就不怕皇上怪罪老爺和夫人嗎?”

這一點顯然也是司徒笑顏最顧忌的,所以她不由沉默了片刻,最終卻仍然咬牙說道:“事到如今,顧不了那麼多了,這件事爹和娘並不知情,再說我爹曾經爲東越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想必皇上不會怪罪他們的。總之如今我唯一能夠相信的就只有你,你要是不幫我,我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條了。”

翠眉立刻點頭,並且拍着胸脯賭咒發誓:“小姐你放心,奴婢當然會幫你的,奴婢的命還是你救的,奴婢不幫你幫誰?”

司徒笑顏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點頭說道:“好,你放心,這次只要你幫了我的忙,我一輩子都記着你的大恩大得,來生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

翠眉搖了搖頭:“奴婢不敢。”

當下兩人繼續在街上不緊不慢地逛着,看看天色已經接近中午,兩人便隨便選了一家客棧坐了下來,翠眉招手喊道:“小二。”

“來了!”店小二答應一聲奔了過來,一邊抹着桌子一邊殷勤地問道:“兩位姑娘要吃些什麼?”

翠眉說道:“我家小姐不喜歡太油膩的東西,挑清淡精緻的小菜來幾樣,再來一壺好茶。這是賞你的。”

說着她將幾錢銀子放到了店小二的手中,店小二大喜,立刻連連點頭:“是是是!姑娘放心,包管您滿意。”

不多時,店小二送了幾道菜上來,雖然清淡,但卻奇香撲鼻,十分引人食慾。當下兩人邊吃邊聊,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異常。吃過之後,司徒笑顏站起身打了個呵欠:“翠眉,我有些累了,這裡離將軍府又遠了點,你去要個房間,我們先小睡片刻再走。”

翠眉立刻點頭:“是,請小姐稍等。”

答應一聲,她立刻去要了一間上房,伺候司徒笑顏入內歇息。跟在後面的家丁見狀,只得在樓下坐定,隨便要了幾樣小菜邊吃邊等,一步也不敢離開。

不多時,突然聽到樓上司徒笑顏的房間內傳出一聲怒喝:“滾!沒用的東西!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作死啊你!”

緊跟着是翠眉滿是惶恐的聲音:“小姐恕罪,奴婢並非有心,小姐恕罪!”

衆家丁面面相覷,不知究竟出了什麼事。小姐向來十分和氣,對下人也比較寬容,怎會突然如此暴怒?

片刻後,突聽司徒笑顏又是一聲怒喝:“滾!本小姐現在不想看到你!”

片刻後,只見翠眉哭着跑了下來,臉上居然還有清晰的指痕,顯然司徒笑顏這一巴掌打得着實不輕。生怕出了意外,一名家丁忙起身迎了上去:“翠眉,出什麼事了?小姐怎樣?”

“原來是你們,”翠眉停住腳步,抽泣着說道,“小姐沒事,都怪我不小心,把小姐的玉鐲打碎了,小姐說要趕我走,我我得回去找老爺和夫人求求情。”

衆人聞言不由恍然,各自嘆了口氣:那鐲子可是小姐最珍愛的寶貝,可是如今居然被人給摔壞了,難怪她會氣成那個樣子。而翠眉顯然沒有心情跟他們多說,淚流滿面地說道:“我先回去找老爺和夫人了,你們一定要守在這裡看好小姐。”

幾名家丁點了點頭,翠眉便抹着眼淚跑了出去。彼此對視一眼,他們重新落座,只能暗中祈禱翠眉好運。同時也希望小姐能夠趕快回府,那麼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也省得如此提心吊膽。

可是樓上的司徒笑顏卻完全沒有體諒他們的意思,一直待在房中不曾露面,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氣或者心疼。

漸漸的,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一直到暮色降臨,那扇房門還是緊緊地關着,一點動靜都沒有,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衆人越發坐立不安,不時站起身來回踱步,仰頭往樓上看着。

又過了片刻,其中一人終於忍不住說道:“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能出什麼事?你可別瞎說。”另一人連忙打斷了他,“咱們一直在這裡守着,小姐根本就沒有出來過。”

“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頭,”第一個人說道,突然眼睛一亮,“會不會是小姐早就不在房間裡了?”

此言一出,其餘人都吃了一驚,大叫一聲不妙,另一人更是立刻說道:“要不我們上去看看吧,頂多就是被小姐罵一頓,萬一真的出了事,咱們在這裡傻等有什麼用?”

衆人連連點頭,立刻起身爭先恐後地上了樓,放輕腳步來到門前,其中一人輕輕地敲了敲房門:“小姐,你還在嗎?該回去了,否則老爺和夫人會着急的。”

然而房中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雖然已經暮色降臨,卻連燈都不曾點。再度對視一眼,衆人越發心慌,乾脆加大了敲門的力度:“小姐,小姐你在嗎?”

這一次依然沒有人應聲,可是卻有一些奇怪的動靜傳了出來,片刻後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倒了一樣,衆人不由臉色大變:“糟了,出事了!快進去看看!”

衆人齊聲答應,立刻通的一下撞開房門闖了進去,可是面前的一幕卻讓他們忍不住失聲驚呼了起來!

方纔那一聲悶響的確是因爲一把椅子倒在了旁邊,卻是被人推倒的,這個人居然是明明已經跑出去的翠眉。只見她被人五花大綁,口中更是塞着一塊毛巾,原本應該是被綁在了牀頭,不知怎樣拼命掙扎纔好不容易用腳尖把椅子勾倒在地,好引起外面衆人的注意。

除此之外,房中根本空無一人,小姐早就已經蹤影不見了。看到衆人只顧發呆,翠眉用力搖了搖頭,發出了唔唔的聲音。其中一人如夢初醒,趕緊撲過去一把將毛巾拿了出來,急聲問道:“翠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剛纔不是出去了嗎?小姐呢?”

翠眉急促地喘息了幾口:“快,快去追!方纔出去的那個不是我,是小姐把我綁在這裡,之後易容成我的樣子溜走了!”

什麼?衆人大吃一驚,都有了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可事已至此,他們來不及多說:“那小姐去了哪裡?”

“不知道,”翠眉搖了搖頭,眼淚早已流了下來,“剛纔我們進來之後她就突然點住我的穴道,易容成我的樣子,又把我們兩個的衣服換過來,把我綁在這裡就出去了,什麼都沒有跟我說。”

既然不知道去了哪裡,何況時間又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這可怎麼追?衆人面面相覷,無奈之下只得先替翠眉鬆了綁,等她整理好衣衫之後急匆匆地回到了將軍府。

將軍府內,司徒默和鄭素怡早已急得來回轉圈,而且已經派出了好幾批家丁滿城尋找。正在此時,鄭素怡突然看到翠眉急匆匆地奔了進來,頓時滿臉喜色,立刻撲過來迎接:“翠眉,小姐呢?”

翠眉哪裡還敢多說,早已嚇得渾身發顫:“夫人……夫……”

“哎呀你夫什麼夫!快告訴我小姐呢?”鄭素怡越發着急,用力晃着她的雙肩,“你不是跟小姐一起出去的嗎?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小姐去了哪裡?”

翠眉本來就嚇得魂飛魄散,再被她這一催促,更是翻着白眼,眼看就要昏過去了。司徒默見勢不妙,立刻上前將兩人分開:“夫人你先彆着急,走,進去再說。”

看到翠眉居然是一個人回來的,再聯想到之前司徒笑顏不肯嫁給楚凌飛時那堅決的態度,司徒默心中早已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心知如果有什麼事千萬不能傳出去,否則後果將十分嚴重。

進了大廳,又叮囑下人守好門口,任何人不準隨意出入,司徒默才立刻說道:“翠眉,你先彆着急,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快。”

翠眉哪裡還敢耽擱,立刻連連點頭,將事情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大致就是說原本兩人在街上逛得好好的,後來又一起去客棧,進入房間後她就自導自演了那齣戲,借這個機會獨自一人溜走了。所謂翠眉摔壞了她的鐲子自然也是假的,只不過是故意說給樓下那些家丁聽而已。

聽着她的敘述,兩人早已目瞪口呆,許久之後司徒默才反應過來,不由咬牙說道:“那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沒有,”翠眉抖抖索索地搖了搖頭,“不過奴婢覺得小姐肯定是因爲不願意嫁給五皇子,所以才偷偷溜走的。”

司徒默忍不住咬牙:廢話,這還用你說?我也知道!可問題是她會溜到哪裡去?最重要的是從她離開一直到此刻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肯定已經離得很遠了,這天下之大,該順着哪條路去找?

急怒之下,司徒默忍不住砰的一拍桌子:“廢物!都是些廢物!小姐都走了那麼久居然還不曾發現,你們一個個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幸虧那幾年家丁並不在場,否則非嚇得魂飛魄散不可。不過雖然如此,翠眉卻也被嚇得連連倒退了好幾步,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

司徒默來回轉了幾圈,緊急思索着對策。很顯然,司徒笑顏此舉根本就是逃婚,明明知道她對這門婚事有多麼反對,爲何還是如此疏於防範,被她找到了機會逃走?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她的表現明明十分平靜、正常,還以爲她已經明白聖旨不可違抗,漸漸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了,誰知那不過是她的障眼法,故意做給他們看的,好讓他們放鬆警覺,她纔可以順利逃走。

可是她又能到哪裡去呢?她孤身一人,還是個弱女子,身上只怕也沒帶多少銀兩,就這麼冒冒失失地離開,會不會出事?

誰知就在此時,突然有下人來報,說賬房先生有緊急事情稟報。司徒默心中一動:“讓他進來。”

不多時,賬房先生急匆匆地奔進來說道:“近軍,早上小姐從賬房中支了三萬兩銀票,還叮囑小的千萬不要告訴將軍。可是小的左思右想,卻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還是來稟告將軍一聲比較好。”

司徒默聞言,恨不得拍桌子罵人:你這個時候來告訴我有什麼用?我若是一早知道,肯定會起疑心,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可事已至此,就算髮火有什麼用?他只得咬牙壓制着怒氣,揮了揮手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吧,不過記住這件事絕對不準聲張,聽清楚了嗎?”

賬房先生鬆了口氣,立刻連連點頭:“是,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會守口如瓶。”說完他轉身退了下去。

司徒默又來回轉了幾圈,接着叮囑道翠眉:“先回去歇着,不過你也記住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若有一個字傳了,出去小心你的命!”

翠眉同樣連連點頭,就差賭咒發誓了:“是,是,奴婢知道,奴婢告退。”

司徒默沉住氣咬了咬牙,又接着吩咐那些家丁務必保守秘密,否則只怕要大禍臨頭。同時他又命人去將方纔派出去尋找司徒笑顏的幾撥家丁叫了回來,此事必須重新佈置。

眼見他已經將面前的人全部安排了出去,鄭素怡才哭着上前問道:“老爺,這可怎麼辦纔好?”

“我也想知道該怎麼辦!”司徒默煩躁地說着,“這個該死的丫頭,居然做出這樣的事,簡直是不忠不孝!若是被我找了回來,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鄭素怡哭得越發傷心:“老爺,都到這種時候了,就別說這些了,還是快想辦法把她找回來吧,否則若是被皇上知道她居然逃婚,那……”

這正是司徒默最擔心的一點,狠狠地攥了攥拳,他耐着性子安慰:“放心,我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我會秘密派人去找,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如今只能祈禱上蒼,在皇上發現此事之前把人找回來,自然萬事大吉,否則……司徒默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回到房中,翠眉忍不住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小姐,我能爲你做的只有這些了,接下來你只能靠自己了,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琰王府內,房中的邢子涯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眼中掠過一抹明顯的痛苦。這幾天來,雖然藥吃了不少,可是他的症狀仍然沒有絲毫的改善,甚至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雖然每次他去問,那些太醫都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要將他的病治好,但他也不是傻子,早已偷偷打探了一番,得知自己的病根本十分嚴重,這些太醫其實束手無策,不過就是在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當然,因爲楚凌歡的刻意隱瞞,他知道的並非全部的真相。

不過既然他的病已經不可能痊癒,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又過了片刻,腦中的暈眩基本退去,他才無力地起身坐了片刻,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打成一個包裹背在身上,來到楚凌歡的房門外輕輕敲了幾下。

聽到那敲門聲是屬於他的,楚凌歡立刻應聲:“子涯,進來吧。”

邢子涯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王爺。”

楚凌歡正斜倚在牀頭翻看着一本書,看到他的樣子不由眉頭一皺,立刻把書扔在一旁翻身下牀:“子涯,你要做什麼?”

邢子涯抿了抿脣,繼而搖了搖頭:“王爺,你不用再瞞我了,我已經知道了。”

楚凌歡心中一跳,目光不由微微一凝,但看到邢子涯的神情還算平靜,他沉住了氣試探着問道:“子涯,你知道了什麼?”

“我的病已經不可能治好了,”邢子涯挑了挑脣,算是笑了一下,“再留下來已經沒有絲毫用處,不過是給王爺浪費糧食和藥材而已,因此我是來向王爺辭行的。”

楚凌歡愣了一下,眼中掠過一抹驚疑不定的光芒。原來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他已經知道只有端木琉璃的開顱術才能救他了嗎?

頓時大爲鎮定,他立刻和顏悅色地說道:“子涯,你亂說什麼呢!你是本王最得力的助手,無論如何本王會盡一切努力治好你,你怎能離開?”

“屬下多謝王爺的好意,”邢子涯行了一禮,接着搖了搖頭,“不過屬下已經打聽清楚了,這病根本就治不好,不敢再勞煩王爺。屬下很慚愧,自從跟了王爺,根本沒替王爺做多少事,到頭來還要給王爺添這麼多麻煩,也是該離開了。”

你知道就好!楚凌歡在心中狠狠罵了一句,不過本王是絕對不會讓你走的,一旦你離開,三皇兄一定會得到消息,他們就會把你弄到琅王府,讓端木琉璃用開顱術治好你,從此之後你豈不是成了三皇兄的助手?

深吸一口氣,他仍然滿臉大義凜然:“子涯,不許這麼說,這些年你跟着本王,跑前跑後做了那麼多事有目共睹,就算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說什麼慚愧不慚愧?總之本王是絕對不會讓你走的,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本王都會找人來治好你,你安心回去歇着,聽到沒有?”

邢子涯感激之餘,不由皺了皺眉頭:“可是王爺,我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不許這麼說!”楚凌歡斥責了一句,“本王一直在想你這病或許就是替本王做事累的,怎能如此薄情寡義,看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就將你一腳踢開?本王是那樣的人嗎?總之你只管回去歇着,本王一定會想辦法的。”

邢子涯還想再說什麼,楚凌歡已經搖頭說道:“子涯,你什麼都不用再說了,如果你堅持要走,本王就跟你一起走,你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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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滿臉堅決的樣子,邢子涯有些無奈,只得點頭說道:“既如此,那屬下就再多留一段時間。如果過一段時間之後還是沒有人能夠治好屬下,屬下就必須離開,不敢再留下給王爺添麻煩。”

說完他施了一禮,轉身退了下去,還不忘把門關了過來。這一刻,楚凌歡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了深沉的陰狠:想走?沒那麼容易!我已經說過了,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的面前,我絕不會給三皇兄機會把你拉到他的身邊。

不過這樣下去顯然是不行的,幾天之後如果他堅持要離開,自己還能真的跟着去嗎?簡直是笑話!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永絕後患,一了百了!

燭火映照着他那滿是陰沉的臉,宛如鬼魅。

對於給司徒笑顏和楚凌飛賜婚一事,楚天奇顯然比任何人都着急,所以兩天之後他便派人請司徒默入宮,含笑問道:“不知司徒將軍可曾徵求過令千金的意見了?她願意嫁給飛兒嗎?”

接到他的傳召,司徒默便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此刻心中早已暗暗叫苦,但幸好也已提前做好準備,當下含笑躬了躬身:“啓稟皇上,臣已問過小女,小女萬分榮幸,只怕小女粗鄙,配不上珺王。”

楚天奇聞言自是笑容滿面,連連擺手:“司徒將軍過謙了,司徒小姐才貌雙全,哪裡配不上飛兒了?既然雙方都沒有意見,朕這便爲他們賜婚!”

這原本的確是一件大好事,只可惜司徒默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司徒笑顏居然如此反對,甚至不惜鬧到了逃婚的地步!可是事到如今,他又能怎麼樣?那天是他滿口答應,說這是天大的榮幸,難道今日再跑來告訴楚天奇,說我家閨女瞧不上你兒子,這事兒算了?若果真如此,龍顏震怒,這罪過可就大了!

因此爲今之計,只能儘量拖延,希望能夠儘快找到司徒笑顏,自然就萬事大吉了。實在找不到,就乾脆說她被人擄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反正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應該很容易取信於人。

想到此,司徒默盡力裝出一副欣喜萬分的樣子躬身施禮:“多謝皇上隆恩,臣感激涕零!”

楚天奇自然看不出什麼破綻,又客氣幾句之後便讓他退了下去,同時派人召楚凌飛入宮。

進入御書房,楚凌飛上前見禮,楚天奇含笑阻止:“飛兒,不必多禮了。今日朕叫你來是爲了告訴你,朕已經爲你選了一個最合適的王妃,就是司徒將軍的愛女司徒笑顏,朕已問過他們父女,二人都沒有意見,朕決定讓你們三個月之後完婚,你覺得如何?會不會太倉促?”

楚凌飛臉上有明星的愕然,片刻後便皺起了眉頭:“父皇,兒臣已經說過此生只要彤兒一人,不會再娶別的王妃,多謝父皇。”

這個回答早在楚天奇的意料之中,他神情不變,甚至依然微微地笑着:“朕也說過了,你若實在喜歡彤兒,可以將她留在身邊,當個使喚丫頭,朕甚至可以允許你立她爲側妃,但若說娶她做你唯一的王妃,朕絕對不會答應。”

楚凌飛眉頭緊皺:“可是父皇……”

“飛兒,”朕做出的讓步已經夠大了。楚天奇還在微笑,只是笑容已經變得尖銳,“你是皇子,彤兒是個殺手,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她都絕對不能留在你身邊,你明白嗎?”

楚凌飛抿了抿脣,暫時沒有開口,因爲他知道那是事實。照理來說,楚天奇做出的讓步的確已經夠大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從始至終都只願意要安紫晴一個人!

見他沉默不語,楚天奇才滿意地笑了笑:“這就對了,朕已經同意你留下彤兒,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心願,你也該體諒朕的苦心,朕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楚凌飛擡頭看他一眼,依然沒有做聲,接着便移開了視線。楚天奇不以爲意,總結一般說道:“好了,既然你沒有意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朕給你一段時間準備,三個月後,朕便命人選個黃道吉日讓你們完婚。先退下吧。”

楚凌飛施禮退下,站在門口抿了抿脣,他突然展動身形,毫不猶豫地往琅王府而去。

門口的侍衛早已接到琅王的密令,知道珺王屬於無需通報的那一類,因此齊齊抱拳行禮:“珺王請!”

楚凌飛點頭說聲有勞,幾步就竄入了大廳:“三皇兄,三皇嫂!”

楚凌雲看他一眼:“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不怕引人懷疑嗎?”

“怕,不過顧不得了!”楚凌飛喘口氣,“三皇兄,我該怎麼辦?”

楚凌雲想了想,很認真地問道:“我好像沒聽懂,你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楚凌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刻補充道:“三皇兄,父皇要爲我賜婚,把司徒笑顏選爲珺王妃了!”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楚凌雲問道:“是要爲你賜婚,還是已經爲你賜了婚?”

“已經賜了婚,根本不容許我拒絕,”楚凌飛咬牙,“他說容許一個殺手留在我身邊已經是很大的讓步。”

楚凌雲點頭:“有道理。”

楚凌飛愣了一下,繼而哭笑不得:“三皇兄你正經一點好不好?快幫我想想辦法!如果不能讓父皇收回成命,能讓司徒笑顏主動拒絕也可以!”

楚凌雲很無辜:“我很正經啊!而且爲什麼你們一個一個都來找我?又不是我給你們賜婚。”

“找你是因爲你一定有辦法,”楚凌飛嘆口氣,“三皇兄,你也說要送佛送到西,總不能撒手不管吧?”

楚凌雲搖頭:“錯,我沒辦法,找我是因爲我有琉璃。”

楚凌飛立刻回頭:“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三皇嫂,快幫幫我!”

端木琉璃撫額:“你本事不是大得很嗎?連父皇的女人都敢碰,怎麼這會兒父皇要賜個女人給你了,你就連拒絕的本事都沒了?”

楚凌飛嘆口氣:“那不一樣,我的事能瞞,這事瞞不住啊!三皇嫂,你要見死不救嗎?”

端木琉璃想了想,轉頭看着楚凌雲淺淺一笑:“當初父皇不是無數次說過要爲你賜婚嗎?你是如何成功拒絕的隨便傳授幾招就夠五弟用的了。”

不等楚凌雲開口,楚凌飛已經苦笑了一聲:“三皇嫂。你當誰都有狼王那樣的膽子嗎?當初三皇兄拒絕父皇的賜婚,那可是直接跟父皇面對面地拍桌子砸凳子、吹鬍子瞪眼的,除了他,誰敢?”

端木琉璃聞言,頓時饒有興趣:“是不是啊?父皇不生氣嗎?”

“纔怪,”楚凌飛哼了一聲,“父皇每次都氣得臉色鐵青,幾乎吐血,可他不管怎麼生氣,就是不敢對三皇兄怎麼樣。”

端木琉璃的興趣越發濃厚:“爲什麼?”

“因爲三皇兄不是一個人,”楚凌飛嘆口氣說着,“他的背後有隱衛,有天狼,還有百萬所向披靡的楚將軍,狼王,輕易動不得。”

這原本是誇讚的話,端木琉璃的眼中卻閃過一抹微光:“他們不是忠於東越皇室的嗎?”

“他們只忠於狼王,所以父皇必須保證三皇兄忠於東越皇室。”楚凌飛笑了笑,“不是每個人背後都有百萬楚家軍撐腰的,就算我跟父皇拍桌子他也不怕。如果三皇嫂真的沒有辦法,我就只能跟紫晴亡命天涯了。”

端木琉璃看着楚凌雲微微一笑:“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讓上百萬人如此死心塌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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