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國帝都, 繁華程度較之玥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齊顏搖着紙扇,大搖大擺地走在行人絡繹不絕的街市上,身後跟着三個俊秀威武的跟班。四個類型各異的俊男子引來姑娘小夥們的頻頻回首。
他想站起來, 站起來的第一步必須先強迫自己面對人羣。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不論爲了誰。
“主子, 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息一下?”日頭正旺, 天氣有些炎熱, 樓丞看着不遠處的酒樓問道。
“啊。”齊顏點頭。
熙攘的酒樓因他們四人的出現而陷入短暫的靜謐。
“掌櫃,一間雅間。”戰旭遞出一錠白銀。
“客官,不好意思, 今兒生意好,雅間已經沒了, 您看我給各位爺在大堂安排個視野又安靜好的位置如何?”掌櫃陪着笑臉, 不願放過肥羊。
“可以。”齊顏帶頭朝靠窗的位置走去。
“客官, 要吃點什麼?”掌櫃立刻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小店來了今年的第一批君山銀針,可是進貢給皇上老爺的好東西。”
齊顏單手製止了樓丞的拒絕。“既然是貢茶, 掌櫃的怎麼會有?”
掌櫃神秘兮兮地看了四周,低聲道。“自然是有些路子,我求爺爺告奶奶才弄了半斤茶。爺幾位一看便知是識貨的主,這不就拿出壓箱寶了。”
齊顏笑着點頭。“一壺君山銀針,再上幾個清淡解暑的小盤吧。”
“好嘞!”掌櫃開心地轉身張羅了去。君山茶在民間是天價, 一壺君山茶已經讓他賺個夠本了。
“舅——舅——”被拖長的尾音, 清亮甜美的聲音讓忙碌喧鬧的酒樓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舅舅!”聲音的主人像火車頭一樣朝齊顏高速推進, 不消片刻便重重撞進他懷裡。“舅舅!舅舅!”
“小陽?”齊顏愣愣地看着不停往他懷裡鑽的小女孩。
“舅舅!舅舅!承歡好想你吖!”承歡自齊顏懷中擡頭, 甜美的額笑容讓天地瞬間黯然失色。
有些人, 一出現就註定成爲所有人目光的焦點。自門口款款而入的少婦,溫柔淡漠的笑容如一襲清風, 霎時給夏日的午後注入一絲清涼。
“嫣然?”司修祁不雅地張大嘴看着來人。
店小二機靈地立刻添加了一張椅子。
“傻了?”齊嫣然瞥了司修祁一眼,然後她將不贊同的目光轉到齊顏身上。“二哥,你怎麼清減了那麼多。”
壓下一瞬間的驚訝,齊顏恢復了原本的優雅。“怎麼來了?”
“還不是這小丫頭。”看向承歡,齊嫣然的眼神瞬間賺柔。“她嚷着要學武,爹教她不依,我教她不要,輕騎兵教她更是嫌。”
“本來就是,舅舅能教無塵哥哥,爲何不能教我?”承歡坐到齊顏腿上,摟着他的脖子撒嬌。
“沒大沒小,都十二歲的大女孩了。”齊嫣然不贊同地看着她。
轉眼,連承歡都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坐舅舅腿上可以,其他男子的大腿可不能亂坐。”齊顏笑道,無可否認,齊嫣然和承歡的出現,幾乎瞬間趕跑了近些日積壓在心頭的許多情緒。
齊顏不正經的口氣引來齊嫣然更大的不滿。“嫂嫂說得沒錯,家裡的孩子都是硬讓二哥寵壞了的。”
“夕顏,她可好?”提起柳夕顏,齊顏眼中多了一絲情緒。
“嫂嫂都好,就是蒼山太過潮溼,她又開始反覆低燒了。”也許明白柳夕顏對齊顏的重要性,對於她的情況,齊嫣然不敢有半點隱瞞。
“這樣啊。”他沉吟。“待我修書一封,將她送去無塵身邊吧。”
“舅舅,舅媽去陪無塵哥哥了,那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承歡使勁搖着齊顏。
“停!舅舅老了,經不起你這麼個搖法了。”
“纔不是。”承歡嘟嘴。
“讓她留下嗎?”齊顏轉頭問齊嫣然。
“該讓她見見世面了。”
“讓她練武嗎?”他又問。
“二哥……”齊嫣然低首輕聲嘆道。“她不是我,這世間也沒有第二個高少揚。況且,是你說的,莫說女兒常拭淚,誰道巾幗遜鬚眉,小陽是我齊家的孩子,更是齊家將的孩子,今生註定是要成爲巾幗英雌了。”
承歡看着母親,似懂非懂,神氣活現的美眸流光閃動。隱隱覺得似有一股強大的氣流衝上她的心頭,是啊,她是齊家的孩子,更是爹爹的孩子……
“好。”齊顏笑着捏捏承歡的臉。“你娘應承了,高興了?”
“有我在身邊陪着,高興的人是舅舅吧?”承歡揚着下巴,臭屁的模樣讓衆人一陣恍惚。何時,她的小動作變得與她爹爹這般想像……
“是。”齊顏失笑。“是舅舅的榮幸。”
縈繞在鼻尖的是君山銀針的香氣,並沒有他曾經熟悉的香味那麼地道。確是好茶,他突然又有了重新品嚐它的慾望。
“你想做什麼!”承歡眼疾手快地擋在齊顏面前,防止駱天涯過分靠近。
“小陽?”齊顏被承歡奇怪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舅舅,我來這裡前見過無塵哥哥了,他說這個人是壞人,讓我保護舅舅。”承歡貼在齊顏耳邊低聲嘀咕。
不止齊顏挑眉,駱天涯也揚起了俊眉。
“爲什麼我是壞人?”駱天涯難得有耐性應付小孩。
“無塵哥哥說是你就是。”承歡大聲道。
就這樣?兩人面面相覷。
終於將承歡打發去休息,駱天涯重重地舒了口氣。“好在我孑然一身。”
齊顏笑而不語。
“城郊有快大空地?”齊顏突然問。
駱天涯茫然搖頭。“有興趣?”
齊顏點頭。
不消片刻,肖肆便被召喚至此。
“帝都旁確實有塊大空地,不過齊少將軍怎麼會知道?”肖肆官拜一品,是駱清晏最得力的左右手之一。
“那塊地怎麼樣?”
“靠山面河,算是塊風水寶地,可惜是塊鹽鹼之地,無法耕種,閒置至今。”
看向書桌上的紙筆,齊顏若有所思。“何人所有?”
肖肆看向駱天涯。
“我的?”駱天涯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連自己有多少家產都不知道?”齊顏不屑地瞥了駱天涯一眼。
駱天涯撇撇嘴,聳肩。親王的封地何其多,不過他還真不知自己在京郊也有土地。
“賣給我。”齊顏嘴上這樣要求,實際上已經動筆開始寫契約書。
“你要隨便拿去便是。”他大方贈予。
“我不要佔你便宜。”齊顏翻弄腰間的荷包,突然又想到錢財都在樓丞戰旭他們身上擱着,搜遍了全身也只找到一枚銅板。“接着。”
一文錢?駱天涯挑眉看着手中的銅板。
“過來把契約籤一簽,你的地是我的了。”吹乾契約書,齊顏催促。
“你怎麼會知道這塊地的?”駱天涯煞有其事地將銅板收入衣襟,提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酒樓聽到的。”有人感嘆京郊有塊不能耕種的風水寶地,可惜是官家所有,不能買來做萬年之地。“蓋章。”
“蓋章?”
駱天涯疑惑的當口,他的右手已被某人咬破,並在潔白的紙上按下手印。見齊顏小心翼翼地將契約書收起,駱天涯一手攬着他的肩,一手塞嘴裡吮吸止血,兩人緩緩出了書房往寢宮走去。“其實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要這塊地,我不介意。”
主子含糊不清的聲音傳進肖肆耳中,他的眼角快速地抽搐着。
一枚銅板?
即使是鹽鹼之地,但那塊地佔去了京郊整整三個山頭,就算種不了地,將來也可有別的用處。而今主子居然用一文錢的價格將這麼大片風水寶地賣了?
肖肆一時不能接受。
戰場上所向披靡的玄王,精於謀略的玄王,居然是個……敗家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