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暖出了廢太子的院子後,心中一直壓着一股氣,發泄不出,卻又壓制不下。
她猛地抽出自己隨身帶着的佩劍,揚手甩出,不遠處一顆大樹轟然倒地,將地面的青石磚砸出了一個大坑。
守衛在外的御林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齊齊驚駭地看着那棵幾個人懷抱才能抱得過來大樹倒在地上,聲響震天,齊齊大震。
蘇風暖一時忘了這裡這麼多御林軍,於是,她在衆人沒回過神來時,手腕揚起,將那柄寶劍吸回了自己的袖中。
衆人只覺得眼前一道光閃過,無聲無息。
蘇風暖將寶劍吸入劍鞘後,伸手扶住額頭,驚道,“好厲害的驚雷,將大樹都劈倒了,若是劈到人的身上,如今估計粉身碎骨了。”
衆人面上齊齊一白,有人仰頭向天空看了一眼,天氣晴朗,大着膽子說,“蘇小姐,這……怎麼會有霹雷?”
蘇風暖面不改色地道,“今日靈雲寺衆僧爲靈雲大師超度,大概是天降霹雷,洗他紅塵根骨,送他歸西吧。”
衆人頓時信了。
蘇風暖對衆人吩咐,“將這棵樹擡進廢太子的院落吧!他是靈雲大師代師收徒的弟子,想必也要對着這棵樹超度一番,以慰本心。”
衆人齊齊應是。
蘇風暖擡步離開了這處院落,去尋葉裳了。
她離開後,衆人依照她的吩咐,十多個人合力,將那棵大樹移到了廢太子的院子裡。
廢太子看到那棵被凌厲的尖峰從根部齊齊削開的大樹,臉色十分難看。心中清楚,蘇風暖在告訴他,她今日不殺他,但若是壞事兒做多了,小心真的天打霹雷劈死他。
他眼角揚起諷笑,這個世上,什麼是黑的,什麼是白的,從他記事兒起,早就已經分不清了。還管什麼霹雷不霹雷。
葉裳帶着千寒和幾名容安王府的暗衛將十八觀景臺內的先秦歷代帝王牌位用紅布包裹了,裝上了車,收拾妥當後,還不見蘇風暖回來,便前往廢太子居住的後山院落去找。
他走到半途中,見蘇風暖從遠處緩步走來,她的腳步不再是以往的輕快隨意,而是頗有幾分沉重。
若是別人,自然很難看出她的變化,但他了解蘇風暖甚深,自然是一眼就發現了。
他停住腳步,等着她走近。
蘇風暖低着頭,腳踩着青石磚地面一步一步地走着,即便劈砍了一棵百年的大樹,相當於在廢太子的頭上打了一記霹雷,但她心裡也還是鬱氣難出。
她師承望帝山,對望帝山,有着很深的崇敬和推崇以及感情。
她沒想到,斬熠師祖做了這樣一樁事兒,將他與葉嫣的兒子遺棄出望帝山的背後是偷樑換柱,換成了當今天子。劉姓改爲秦姓,重奪了先秦天下。這樣的事情,古往今來,絕無僅有。
若是傳揚出去,天下勢必會大亂。
她沒想到,查靈雲寺,卻查出了這樣一件潑天大案,她該如何做?葉裳若是知道,該如何做?
她覺得不止頭疼了,恨不得蘇家如今還在鄉野,恨不得葉裳還是年少之時,不必擔負起這些事情,哪怕他身上有熱毒,她始終相信她總有一日能找到辦法,爲他解了。可是如今,查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能做什麼?
她一邊走着,一邊陷入了深深的鬱郁糾葛。
直到走到葉裳身邊,她才發現他,擡起頭,便看到他對她淺淺微笑,清越的聲音一如他年少時張狂的性情,伸手摸摸她的頭,笑着問,“出了什麼大事兒?讓你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蘇風暖看着他揚起的笑臉,俊顏清俊無雙,她伸手抱住他,臉貼在他懷裡,輕輕一嘆,“還真是出了一件大事兒,我不知道該不該此時告訴你。”
葉裳揚眉,“關於我的?”
蘇風暖點頭,“算是吧。”
葉裳笑道,“從小到大,但凡是關於我的事情,你都會牽動情緒,失去理智。對你來說是大事兒,對我來說,卻是小事一樁。說吧!若是關於我,我比你理智。”
蘇風暖退出他懷裡,四下看了一眼,無人經過,周遭也無人,便將見廢太子之事與他說了。當說到畫冊之事時,她拿出那一張畫冊,遞給葉裳。
葉裳聽着蘇風暖所言,又接過那張畫卷,聽罷看罷後,眉目一時間變幻莫測,沉浮涌動。
蘇風暖道,“他威脅我,若是我殺了他,皇上必崩,天下勢必會大亂。我雖然不懼他威脅,但想着南齊和北周剛剛議和,國政民生都還未恢復,這時候若是皇上出事兒,那麼,南齊必亂,我們倒是不怕,最終苦的是千萬黎民百姓。”
葉裳沉默。
蘇風暖又道,“另外,此事是天大的秘辛了,無論如何,我覺得也不能傳揚出去。一旦傳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葉裳依舊沉默。
蘇風暖看着他,想着任誰知道這樣的事情,都難以當做小事兒一笑而過,尤其是,葉裳是真真正正的劉家子孫。他無父無母后,皇上便一直厚愛他。如今,皇上不是劉氏子孫,反而是先秦皇室後裔,反而坐着劉家的天下,滑天下之大稽,這樣的事情,讓他該如何?
她又上前一步,伸手抱住葉裳的腰,低聲說,“別怕,萬事有我。”
她這一句話似乎成功地逗笑了葉裳,葉裳忽然輕笑,伸手敲敲她的頭,“誰怕了?”
蘇風暖揚起頭,看着他,“不怕?”
葉裳忽然冷笑一聲,“不怕!有什麼可怕的!歲歲月月,年年日日,星移斗轉,歷史變遷,時間的長河裡,什麼事情都會發生,即便是這樣易主而換之事,說起來新鮮,聽起來新鮮,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論這個天下是姓劉的人坐,還是姓秦的人坐,百姓長安,沒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便是好的。”
蘇風暖聽葉裳這樣一說,心下頓時寬敞了許多,伸手摸摸她的臉,也露出了幾分笑意,軟軟柔柔地自嬌自傲地說,“果然是我的葉裳,也只有你的心胸,才能容濟天下,怪不得他們要想方設法地殺你。我在想,廢太子不安然地等着皇上退位他順理成章地繼位,弄出自中無傷花,自服恨春風,異子而換的戲碼,生出陰謀陽謀這許多陰暗之事,應該是他心裡怕,怕有朝一日,他坐在那把椅子上,明明姓秦,反而坐着劉家的江山,不能安然地享受那把椅子的尊崇,不知道哪一天,這等譁然天下的大事兒曝光於世,被你知道,你容安王府受百姓愛戴的聲明,即便你不討戈他,他也會被千萬人口誅筆伐,被無數人唾棄。”
葉裳哼笑,“也許吧!否則他不至於非要我死。”
蘇風暖道,“我不明白晉王,她的母親雖然是前朝公主,但他的父親可是劉家的太上先皇,身體裡流着劉家的血脈,而湘郡王,他是晉王和鳳蘭之子,與前朝並無干係纔是。他們爲何也要圖謀害國?”
葉裳想了想道,“晉王的母親是前朝公主,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他自然也無法再做晉王的位置,必受牽連。而鳳蘭,她是先皇的妃嬪,入宮後,先皇對她甚是寵愛,他與鳳蘭勾搭成奸生子,本就是做了對先皇大逆不道之事,生了湘郡王,又暗中養去了湘郡王府。這等事情,又如何敢被人戳穿,公然天下?他自然是怕的。”
蘇風暖恍然,“原來是這樣,這樣說來,無論是晉王、還是湘郡王、亦或者是廢太子,亦或者是安國公、景陽侯等前朝後裔,他們背後都有着不可告人之事,雖然這些不可告人之事不盡相同,但想殺你之心,卻是一樣的,目的一致,便是同盟了。”
葉裳頷首,“他們聯合,殺了我父親母親不說,一直以來,也是想殺我的。只不過,我有你後,便比常人命大,他們無數次下殺手,沒殺得了我罷了。在他們看來,我若是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蘇風暖嘆了口氣,“這些年,我不在京城的日子裡,你頗得皇上厚愛,可是如今,我們查出皇上是前朝後裔。這樣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葉裳搖頭,“我不知道。”
蘇風暖也覺得這話誠然是對的,她在知道這件事兒時,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
葉裳見她眉目籠上愁容,不在意地一笑,“即便不知道怎麼辦也沒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讓我想想,總會找到辦法。”
蘇風暖點頭,又伸手抱抱他,柔聲說,“既然如此,我們立即啓程先回京吧,回京後再說。”
葉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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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爬回來,累成狗,在機場出境檢查時看到一隻警犬在工作,我忽然覺得它是我的同類~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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