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你別嚇我,你醒醒,你醒醒啊,嗚嗚嗚~!”袁彎彎扶起癱倒在地的李婷婷,一股股鮮血從她的身上不停地泉涌而出,李婷婷昏厥過去,在袁彎彎的呼喚聲中又緩緩地醒過來。
李婷婷的臉慘白得可怕,沒有絲毫血色。袁彎彎看着她醒來,淚眼朦朧的她,眼裡閃過一絲欣喜,她慌忙地找起手機,但此時手機卻不知丟到哪裡了。她的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着:“婷婷,你撐住,我打電話叫救護車,你撐住……”
李婷婷半睜着眼,眼睛異常有神,她擡手想觸碰袁彎彎的手臂,但最後還是無力地放下了。她張着嘴,氣息微弱,說話斷斷續續,“彎彎,彎、彎。”袁彎彎聽到李婷婷喚她,再也顧不得任何,轉過頭去看李婷婷,“婷婷,你別說話,你休息一會,我去打電話,救護車快來了,你堅持一下。”
李婷婷卻笑了笑,袁彎彎見過她嬉笑,見過她哈哈大笑,見過她爽朗的笑,唯獨沒見過她這般的笑。這笑若有似無,卻帶着一種滿足,她緩緩開口:“彎彎,別費力氣了,我知道自己的事……”
“你別亂說!”袁彎彎打斷她,打斷這最不願聽到的話語。
李婷婷虛弱地笑笑,繼續說:“彎彎,有的事不要太執念,經歷這些,你難道還沒看清自己的心嗎?他是愛你的,但總在欺騙自己做一些傷害你也傷害他自己的事。幸福就在你的身旁,你要緊緊抓住,別讓他再從身邊溜、走……”李婷婷用盡了力氣,平穩地將這番話說完。
袁彎彎拼命地搖頭,固執地說:“我不聽這些,你要說,就等你好了之後再說,我們還像,還像昨晚那樣喝酒聊天,還像以前那樣嬉笑打鬧,還像……”袁彎彎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彎、彎,別哭,哭着的樣子不好看。”這時,李婷婷氣若游絲,就像隨時會離去。袁彎彎更慌了,她無助地大聲哭喊,“誰幫忙打個電話,求求你們,幫個忙!……”
圍觀的人立即醒悟過來,不少好心人已經開始撥打急救電話了。
袁彎彎懷抱着李婷婷,絲毫不敢放手,她怕一鬆手,李婷婷就會離她而去,她拼命地睜着那雙早已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的眼睛,卻依然無法看清眼前人的模樣,她的嘴裡還不停地鼓勵着李婷婷,“婷婷,你堅持,救護車很快就會來了,還有,還有小嶽,你怎麼能丟下小嶽,你不是說過你要和他去哪嗎?”
原本半掩着雙眸在聽到“小嶽”的名字時,忽地睜開,如同迴光返照一般,輕輕說道:“彎彎,代,代我向,向他說聲對、不、起!”說完,李婷婷的眸光如水般溫柔,雙眼緩緩合上,再也沒有睜開。
袁彎彎感覺懷中的李婷婷的身體一軟,她驚恐地擡眼,她害怕的,在這一秒發生!她再也抑制不住悲傷,她想大聲呼喊李婷婷的名字,呼喊那個和她一起走過四年大學時光的好友,那個和陪伴她經歷悲傷絕望的年月的閨蜜,那個總會在她受傷失落時,不離不棄,低聲安慰的人,那個不管她對錯也一直支持她相信她的人,那個爲了救她可以捨棄生命的人!在這一刻離她而去,那些曾經一起走過的大道小路,曾經的笑語歡聲,都在這一天成爲永遠的回憶。
袁彎彎想大聲呼喊她的名字,卻始終沒沒有喊出聲來。一陣昏眩襲來,她已經陷入一片黑暗中。
蘇曉生追了出來,看到前面馬路四周圍滿了人,似乎發生了什麼事,一種恐懼爬上他的心頭,他撥開一個個看熱鬧的人,他擠身向前,當他的視線觸及身着毛呢長外套,一身的血紅已經無法分辨原來衣服的顏色,雙臂緊緊環住懷中人的袁彎彎時,他感到自己的心一陣猛烈地疼痛。
他飛奔過去,扶住就要倒地的袁彎彎,嘶聲呼喊:“彎彎!——”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不能沒有她,粘稠的血液從袁彎彎的頭部汩汩流出,沿着她那滿是淚水的臉龐一路蔓延,直到模糊了面目,模糊了曾經展露過至美笑顏的臉頰。
救護車趕到的時候,確定李婷婷已經斷了氣,再無生還的可能。而袁彎彎也由於之前的被甩開而撞擊到頭部,正大量出血,陷入昏迷之中。蘇曉生自責不已,他恨自己,如果不是他,袁彎彎不會這樣,他也一刻不離地陪護着袁彎彎。
人們紛紛散去,陣陣寒風吹過,殘留的那一灘濃稠的血水在殘酷的風中凝固……
在救護車上,袁彎彎似乎有醒來的跡象,她的口裡不停囈語,念着李婷婷的名字,可想而知她的內心有多痛苦,看着自己的好友爲救自己而死去,又有誰能夠承受這種痛苦!
“讓讓,讓讓!”醫生和護士們十萬火急地推動躺着袁彎彎的那輛鋼架車牀,袁彎彎被這喧囂吵醒,她感覺自己睡了許久,她夢到李婷婷離她而去,她夢到李婷婷走前對她說的那些話,是那麼的真實。當她看到周圍那些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門,還有那個一直緊握着她的雙手,看到她醒來歡喜不已,笑着對她說要堅持的那人時,她才知道,那個所謂的夢也許並不是夢。
“彎彎,你堅持住,別睡!”蘇曉生看到袁彎彎悠悠轉醒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欣喜若狂,這讓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來。他一直緊緊地握住她的左手不放,只想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
袁彎彎看着眼前這個又擔心又爲她的醒來高興的男人,她將右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觸碰那塊堅硬,心中慶幸,幸好還在,她以爲經過那一場破碎,早已遺失,她每天都將它揣在口袋裡。她將那物什掏出,放到他的手上,示意他收下。
他疑惑地接過,一看,那是一塊玉佩,一塊曾經碎裂成幾塊的玉佩,它經過了修復粘合,再次完整地重合在一起。一塊碎成這樣的玉佩也能拼湊完整,是要多麼執着的人才能擁有這個信念,要有多重視珍惜這個玉佩才能煞費苦心將它的破碎恢復完整。
袁彎彎看着他沉思不語,她的手輕輕撫在他的手背上,強烈的燈光映照下來,更顯她的手白皙,那是一種幾近透明的白,透到可以清晰可見那一條條青藍色的血管。她臉上帶着柔笑,彷彿她不是一個體虛需要搶救的病人,而是一個正與情人互道衷情的女子,她輕聲說:“自從那天和你吵架之後,我很悔恨,自己曾經做過的,對你的傷害,但是,我知道,奢望你的原諒是不可能的了,不久之後我便回去將這玉佩拾起,粘合了它。”
袁彎彎原本想忍着的,但最後還是輕咳了幾聲,又繼續說:“如果可以,我想親口對你說一句,對不起,希望你不要再恨我。我累了,原本還想,如果你願意,即使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報復,我也甘願陪你一起,只要你開心,但是我想,我不能了。婷婷說的沒錯,我們的執念太深,總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幸福就在身邊,卻讓它溜走。”
“請忘了我,忘了我們曾經那些對自己對別人殘忍的報復。定、宇……”說完這一句,袁彎彎被推進了手術室,遠遠地,她還在遙望着,遙望那個她一直着深愛的男子,那個此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男人。
手術室的門一點一點地關上,將他隔絕在外,湯定宇手中的玉佩“哐”的一聲掉落在地,勉強拼湊起來的終究經不起再次的傷害,也許這一次,剩下的真的只有這一地的悲傷。
他痛苦地抱着頭,他不敢相信剛纔所聽到的,她竟然知道!她知道這一切,還甘願配合着演下去,只爲了彌補之前對自己的虧欠和傷害!她甘願接受這一場報復,她甘願慢慢走進他精心設計的騙局。
但,誰能告訴他,這場所謂的報復,到底成功了嗎?又騙倒了誰?如果成功了,那他的心爲什麼這樣痛,爲什麼他的心此刻在流血,爲什麼他在看到她暈倒的那一刻,會驚慌失措,會害怕從此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誰能告訴他答案?!
又或者,這原本就是一場滑稽可笑的鬧劇,什麼報復,都是自己欺騙自己的藉口,爲了接近她精心編織的理由!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再想那個女人,那個爲了別人不惜爬上他的牀的女人!她不值得自己爲她擔心,爲她痛苦!可怎麼勸自己都是無濟於事,心早已遺失,遺失在她每一個甜美的笑容裡,遺失在她每一句溫柔的話語裡,遺失在她的每一個神情中。
是他始終看不清自己的心,不肯承認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逼迫自己放下那個揮之不去的身影,才導致今天的發生?他被仇恨蒙了眼蒙了心蒙了理智,他傷害了她,同時也傷害了自己。他終於知道,錯在他,錯在他不肯寬容,偏要費盡心思計劃這一場愛情報復!
他現在才知後悔,悔恨的淚水滑過那張痛苦不堪的臉,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遍又一遍的品嚐那種噬心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