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打量沈秋檀的時候,沈秋檀也在打量他。
當年嗅覺敏銳,順利躲過家中姐妹和謝家姐妹的王成竦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畏縮庶子,他早早的蓄了須,即便之前下跪,渾身氣度也不曾有半分折損。
聽說,如今的王家,都靠着王成竦在支撐。
愛走神的沈秋檀,想起了錯過這門好姻緣的姐妹沈秋梅。
“河南道確實有變,變化還不小,王爺送過去的藥材和糧食收穫了不少民心,下官已經拿下了河南三反王之一的申邦的地盤,這回從河南繞道而來,就是走的申邦的地盤,連藥材和糧食也是藉着他的手送過去的,只不過他向王爺投誠的事情暫時還想壓一壓。”
“爲的就是給劉鴻風一個措手不及?”沈秋檀臉上浮現笑意:“如此甚好!這樣一來,拿下濟北濟中也更有勝算。”申邦投誠的事,一直瞞着不現實,但瞞住一時還是可以的。
“娘娘所言甚是,您一路風塵,着實辛苦,今日且安心休息,待明日,清河的援軍來了,咱們再商議作戰。”王成竦早收到齊王信函,讓他萬事遵從王妃意見,不要將她當成尋常女流。
聽聞還有援軍,沈秋檀面色愈發緩和,從善如流的點頭。
如此來看,怎麼作戰,王成竦心裡早有計劃,而且不是四五分,恐怕是七八分。
…………
同樣與河南道不遠的楚地,卻沒有這麼士氣高漲。
楚王李瑁收到了昌壽大長公主的信,昌壽表示要聯合他一起對抗他的弟弟,齊王李琋。
“王爺,天色不早,早些歇了吧。”最的楚王寵愛,在先帝孝期還能懷孕的楚王府美人何賽卿勸道。
楚王貪了口氣:“如此今日越來越不安穩,你叫本王如何能安寢?”
他面色凝重,雖然語氣不好,但哪裡還有當年在京城時候的結結巴巴?說話說的比誰都順。
何美人生了一雙桃花眼,笑的時候這雙眼睛勾人,哭的時候這雙眼睛楚楚動人。
此刻她一皺眉,楚王忙將美人拉進懷裡:“又不是說你,你皺個什麼眉?”
楚地多細腰,這位何美人更是個中翹楚,楚王將人攔在懷裡,只覺腰細如柳,身軟如蒲,當真溫香軟玉美不勝收,若是在京城,若是他還只是那個口吃的不受寵的楚王,這等美人,哪裡能輪得到他享用?
他寬語勸解,那何美人便躲在楚王懷裡嬌聲道:“聽說那齊王妃到了冀州呢,不好好的待在家裡,整日拋頭露面的也不是爲了哪般?聽說齊王妃生的極美,比當初的‘京城雙姝’還略勝一籌,王爺,您見過七王妃麼?您說是妾美,還是七王妃美?”
楚王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眼神清澈,容貌不俗的影子來,而後笑道:“齊王妃美則美矣,卻還是太年輕,沒有韻味,哪裡比得上卿卿分毫?”
何賽卿想說你都多久沒見過七王妃了,還說人年輕?她的年紀可比我還大呢,可楚王已經摟着她到了牀上,眼看就要步入正題,她哪裡還會說些敗興的話來。
…………
楚王身邊有解語花,昌壽大長公主可要氣炸了。
她是真的坐不住了。
短短一月,李琋留在留在淮南和冀州的人馬,就將濟魯道拿下,而河南道眼看也要失手,如今縱觀大寧境內,除了楚王戰局的地盤還沒有和齊王的兵力交火意外,其餘各處,幾乎都有齊王的人馬。
昌壽不停嗟嘆,這些人馬,李琋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佈置的?竟是蜀中、冀州、淮南,每一處要害都有他提前安插了不知道多久的人馬,而且人數都還不低,原先一直蟄伏不出,也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等李琋秋後用兵,這些兵力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四處收割人名和地盤。
冬天打仗不用糧麼?他們哪裡來的那麼多供給?
還有他們手裡用的武器,什麼槍什麼炮的,聽說一炮下去就能轟踏一座堅固的城門,聲響堪比地龍翻身,許多地方在見識到了火炮的威力之後,竟然不戰而降。
這還得了?
如今整個大寧都在流傳,說是齊王是什麼真命天子,有百獸相助、有神仙送糧,還有威力無比的火炮,更有一顆濟世救人的心,昌壽每每聽到這些議論,都恨不得回到過去,在李琋剛出生的時候好一把掐死他。
許是心中焦躁與鬱郁實在無法派遣,她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含涼殿。
這原是原先王太后的寢宮,如今赫然是一座冷宮。
含涼殿臨水,本就比別處冷上三分的地方到了冬,遇到日炭火不足的時候,自然更加陰冷。
昌壽手裡捧着暖爐,身後宮女分作兩排陸續點起燈籠,含涼殿亮堂起來。
裡頭傳出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是什麼風,把昌壽大長公主給吹來了。”
昌壽見到蓬頭垢面的王恩恕,心裡的氣總算是順了一點,她不好的時候,就該多看看這些比她還不好的人呢。
但王恩恕可從來不是個省油的燈:“怎麼,終於記得來找我了?是不是外頭已經亂起來了?咱們天資聰穎、生而不凡的昌壽大長公主也控制不住局面了?”
生而不凡?
是呵,她李慎生來不凡,她是嫡出長公主,得到文惠皇后的教導最多,常令人生出“爲何不是男兒”的感慨來。
可不是男兒又如何?男人能做的事她一樣能做,還做的更好。
昌壽陷入沉思以至良久不語,換來王恩恕的哈哈大笑:“我剛入主清寧宮,就覺得人人稱讚的大長公主似乎瞧不上我家夫君,可我家夫君再軟弱平庸也是男人啊,就算是庶子也能擠成大統的,而大長公主你,就算有再多的封號又有何用?女人終歸是女人,就算你千辛萬苦的謀劃了大半輩子,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給我住嘴!”
廢太后王恩恕很是乖覺,連忙閉上嘴,昌壽問道:“你早知李琋野心勃勃,是也不是?”
“哦?那看來是李琋比李瑁、李珣和李珝那幾個都更出息些?”王恩恕攏了攏身上破了洞的被子,她被關在這天日的地方,對外面的消息一無所知,能有人來說說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