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一道冷箭擦着轎子而過,目標正是沈秋檀的後背肩胛。
白芷的驚呼卡在喉嚨裡——沈秋檀來不及回頭——就在那箭頭即將穿入沈秋檀肩胛骨的時候——一把長刀當中一挑。
箭矢被長刀擋住了,長刀的主人是一名黑衣人。
同他一樣動作的,還有六七名同樣打扮的魁梧漢子。
沈秋檀躲過眼前的攻擊,去打量這黑衣人,一下子想起當年在茶肆攔截自己的那夥子人。
不是說玉璽已經找到了麼?怎麼還有人要抓自己,而且還是兩撥人。
沈秋檀不敢相信其中任何一波,見雙方勢均力敵,拉着呆若木雞的白芷,梔子拉起被人踩在腳下的壯兒,主僕四個匆匆跳出了包圍圈。
黑衣人的首領秦朗:……跑的比兔子還快。
扮做災民的那一夥還想突圍出去,去追了沈秋檀回來,秦朗怎麼肯依。
原先,殿下留下自己幾個保護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沈九姑娘,他還覺得沒有必要,如今看來,殿下果然是料事如神,時至今日,竟然還有人會有人對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不利。
不過,這沈九與殿下之間……
在淮南的時候他就弄不清楚,小胖童爲何忽然不見了,沈秋檀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還和殿下很熟的樣子……
刀光劍影不容他深思,刀劍聲還會引來金吾衛。
畢竟是緊挨着西市,誰都知道不一會兒就會有京兆尹的人來了,雙方人馬互相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又各自退去。
沈秋檀慌慌張張的跑到了新的宅子,將陳老夫人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
沈秋檀忙道:“沒事沒事,我看天要黑了就跑了一會兒。”
“不是叫壯兒僱了轎子麼?”陳老夫人去看壯兒,壯兒撓撓後腦勺,沈秋檀道:“是我不想悶在轎子裡,外祖母不必擔心。”
陳老夫人見她髮髻都有些亂了,忙拉着她進了正房:“這邊也拾掇的差不多了,天色晚了,今夜我們將就將就,暫且宿在此處吧。”
“好。”沈秋檀點點頭,也不知那雙方都是誰,現在出城怕是更不安全。
夜裡,沈秋檀見外祖母睡了,也回了自己暫時的臥房。
新宅裡東西還沒鋪陳開,缺這少那的,陳老夫人本來想帶着她一起睡,沈秋檀卻堅持自己睡。
她擔心今夜還有人來,萬一連累了外祖母就罪過大了。
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
有時候,她甚至想回到過去,告訴她爹沈晏灃,你女兒、兒子被你害慘了,還有那些“記憶”能不能都叫自己記起來啊……這樣時有時無,一點一點的,還非得做夢,實在太折磨人了。
月牙兒彎彎隱匿在雲朵裡,新宅裡黑得空曠。
沈秋檀抱着用慣的斧頭,眼不敢眨,在城裡也不覺得安全。
“咚!——咚!咚!”一慢兩快,是更夫敲了三更鼓。
周圍愈發安靜,沈秋檀在牀上動了動僵硬的身子,忽然門外的燈籠,亮了。
沈秋檀驚坐而起,還沒等走到門口,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一個穿着粉底皁靴的男人,緩緩走了進來。
只需要一個照面,沈秋檀就認了出來,這是上回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小裘公公”,還算不上個男人。
“這宅子已經被雜家封了,你那外祖母也被捏在了手心兒裡。”“小裘公公”單刀直入。
五六個小太監魚貫進門,點了燈,屋子裡一下子亮了起來。
動作嫺熟的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沈秋檀沒慌沒叫,甚至沒有後退一步:“公公有話不妨直說。”
兩個小太監搬了一張椅子,又用獸皮鋪了,這才扶着小裘公公坐下。
“好膽色,好眼力。”小裘公公打量沈秋檀:“雜家知道你後頭有人,今夜來只想問你幾個問題,問完就走。”
“哦。”
等等,我後頭有人,我後頭有鬼才對吧?
爹孃死了,留下一個爛攤子,她這麼努力了,玉璽也找到了,可依舊擺脫不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就這樣,難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手,後頭還有人罩着?
怎麼可能?
“哼!”顯然沈秋檀的態度不太讓人滿意,小裘公公想起如今事態,只能忍了:“雜家問你,你前些日可是去了淮南?”
沈秋檀心裡一凜,說的竟然不是玉璽的事,他怎麼知道自己去了淮南?
“你被陸錚從淮南送回來,還以爲我們京裡的這些都是傻子嗎?這世上還沒有什麼事,能瞞過我爹他老人家的法眼。”
你爹這麼厲害,你怎麼不上天,還當太監?
小裘公公說起“他爹”的時候一臉欽佩,沈秋檀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說的“爹”恐怕是他的乾爹,大太監裘元振。
“公公着實手眼通天,小女是上元節那天被人羣衝散流落到了淮南,後來遇到了陸大人,陸大人感念我爹忠義,便將我送了回來。”
小裘公公不說話,沈秋檀又道:“因爲這事關係着小女的名節,所以對外一直稱養病,還請公公明鑑。”
他纔不在乎別人的名節:“我再問你,在淮南的時候,陸錚可以同你提過盟書的事情?”
“盟書?那是什麼?”沈秋檀知道現在是考驗自己演技的時候了,神情上萬萬不能有一點兒輕忽。
“劉公公,去。”小裘公公一聲吩咐,一個看着比他年紀還大些的太監上前來,一個酒罈子端上來,對沈秋檀道:“喝了。”
“喝酒?呵呵,公公,這不太合適吧?”難不成是這酒里加了毒藥?
“叫你喝你便喝,哪來這麼多廢話!”那劉公公力氣不夠,又吩咐道:“林綺,幫忙按住她。”
“林綺……林夫子?”沈秋檀喃喃道,她不是也在淮南麼?怎麼會到了京城?原來她全名叫林綺,而不是曾經與自己說過的林如月。
林綺笑了笑,倒是不在意在沈秋檀面前暴露自己:“九姑娘不必擔心,我早先接近你不過是想交個朋友,也沒給你下什麼厲害的毒,只不過是些讓你開口說真話的小把戲,喝了這酒,你將實話說出來,今夜的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