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麒抱着墨青甯在院子裡的一棵桃樹下坐下,今天的太陽有點大,他命人找來一把大傘爲墨青甯遮陽,清風徐徐帶着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玄天麒找來一本書坐在墨青甯身邊,將她擁在懷裡後,這才翻看書頁看了起來。
他們身旁穿梭着宮女太監,他們手裡拿着托盤,上面有瓜果蔬菜,已經一些肉類和調料,爲待會的燒烤做着準備。
宮人們是不是的擡頭看向擁在一起恩愛依舊的墨青甯和玄天麒,花生葉隨風飄,飛花樹下,男子面如冠玉,氣宇軒昂,墨發高豎在腦後,留着幾縷青絲隨風飄揚。
女子白髮三千綰出一個大氣的髮髻,雖白髮但容貌依舊,不施粉黛,竟然比黑髮時氣質更加出衆,只是雙眼已經沒有任何的神采,成了小小的缺憾,但兩人相擁的畫面如此美好,定格成一幅美麗的歷史畫卷。
宮女們不由羨慕的看向墨青甯,她無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即使白髮,即使失明,身邊的男人依然愛她如故,每天守在她身邊不厭其煩的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個男人是太上皇,是這世間最尊貴的男子。
玄天麒無視那些人投注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他低頭看着手裡的書,平拍着懷裡女人的後背,溫柔的說道:“甯兒,這首詩寫的真美,我念出來給你聽聽。”
墨青甯點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玄天麒唸的是倉央嘉措的《那一世》,伴隨着落花的聲音,他那磁性好聽的聲音隨風飄散。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爲乞福,只爲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日,我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爲參悟,只爲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爲超度,只爲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在山路,不爲覲見,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爲修來生,只爲途中與你相見。
那一瞬,我飛昇成仙,不爲長生,只爲佑你平安喜樂。
唸完後,玄天麒合上詩冊,低頭凝視墨青甯的容顏,許久才說:“甯兒,從今天起,我將布衣修佛,不爲今生長命百歲,只爲來世還能再遇見你。”
甯兒,縱容擁有了天下,看着你在我手裡一點點老去,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曾祈求過上天,祈求神靈,用我餘生換你長命百歲,可惜上天沒有聽到我的心願,最後是木雲海用他的命換給你二十年與我廝守。
你知道嗎?這些年我過得有多麼的擔心,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只想守着你,看着你睡在我身邊,我害怕一天天過去都過一天,就少一天。
我想讓你跟我一樣長壽,可我找遍所有的大夫都無能爲力,上天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幸福,所以要在我的幸福上加上一個期限?哪怕我在任性,也無法把你留在我身邊,因爲我不是神,不是仙,鬥不過天。
甯兒,我怎麼纔看到這首詩?如果我早二十年看到這首詩,我每天在佛前祈求,他或許就不會對我這般的殘忍,我若修佛,必讓你成仙,這樣我們就擁有無盡的生命,再也不用擔心下輩子要在茫茫人海里找不到你……
墨青甯愣住了,她握住玄天麒的手,輕笑着搖搖頭,“信佛,只是一種信仰,夫君,不管你現在信佛還是之後信佛都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因爲我們的命運是把握在自己手裡的。夫君,不要去強求什麼,也不要去怨恨什麼,我一直一直覺得能與你相愛是上天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玄天麒苦笑,“甯兒總是這樣,知道我在想什麼。”
宮人們已經將燒烤的東西都準備妥當,見太上皇和太后聊的歡,他們很自覺的退到五米開外裝木頭人。
墨青甯笑:“因爲我愛你,即使看不到你的眼神,依舊可以從你的說話語氣裡聽到你的心聲,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有時候清醒的時間很短,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有一天會永遠的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
玄天麒捂着墨青甯的嘴,像個賭氣的孩子般眉頭微皺,他不想聽下去了,墨青甯似乎比他更瞭解他自己,她知道他的心疼,他的難過,所以她每天都是在笑,因爲只有她笑着,他纔不會那麼難過。
墨青甯笑了笑,將玄天麒捂在自己脣上的手拿開,“夫君,答應我不要想那些了,只要我們過好每一天,即使有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你知道的,我最想要看到的是什麼,我看不到了,你就幫我看着。”
玄天麒點點頭,這一刻,他又感覺自己的眼眶一陣溼潤,這該死的眼淚,他擡頭,將眼淚逼回去,他若哭了,墨青甯也會跟着傷心。
玄天麒點點頭道:“我知道,我答應你,以後即使你不在我身邊了,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我會看着墨雲寶坐穩江山,看到楚國在他的治理下繁榮昌盛,我會點撥他遠小人親賢臣,我會看着清瑤長大,爲她蓋上紅蓋頭,十里紅妝送她出嫁。”
墨青甯滿意的點點頭,“好,那我就放心了!”是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你要爲我守孝一年,之後就找個不錯的女人繼續過日子,我不想你的餘生也孤孤單單的……”
深吸一口氣,墨青甯道:“夫君,答應我,要忘記我,然後好好的活下去。”
許久許久,她沒聽到玄天麒的回答,因爲她看不見,不知道玄天麒此刻面色有多黑,身子有多僵硬,他似氣到磨牙。
好在這種僵直的氣氛很快就被打斷,一聲清脆的呼喊聲劃破院子裡的平靜,劃入兩個人心裡,是十二歲的玄清瑤扎着兩個丸子頭,朝着墨青甯所在的方向跑了過來。
玄天麒與墨青甯已經從剛剛悲傷的情緒中恢復過來,兩人都整理一番儀容,朝着玄清瑤的方向看去。
玄清瑤才十二歲的年紀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她長得很像墨青甯,尤其是那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活靈活現,有墨青甯年輕時的風采。
玄清瑤來到墨青甯和玄天麒面前,親切的給兩個人一個愛的擁抱,“父皇母后,好久沒來看你們了,想死女兒了!母后你越來越年輕了,是不是爹爹對你照顧的好?”
墨青甯開心了笑着,還不忘嘮叨玄清瑤小孩子家的還取笑她老人家,墨青甯是失明後才白髮的,她看不到,所有人都閉口不說,左一句右一句誇墨青甯漂亮,她對自己的印象也就停留在生完玄清瑤發福的記憶裡。
這時,只聽太監一聲高聲尖叫“皇上駕到!”玄天麒與玄清瑤同時轉頭看去,就見墨雲寶穿着明晃晃的龍袍,手裡還拿着一把騷包摺扇風度翩翩的而來。
墨雲寶的外貌繼承了墨青甯與玄天麒所有的優點,是個美男子一個,十九歲的他已經有一米七八的個頭,天生的衣架子,不管什麼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自有風範。
墨雲寶搖着摺扇,遠遠就看到穿着粉色霓裳裙的玄清瑤,他嘖嘖兩聲,來到玄清瑤面前繞着她轉了一圈,“妹妹,你剛剛我一路而來,就聞到你身上的香氣,說說看,你用的是什麼香料,改天也給我弄一些?”
玄清瑤鄙夷的看了眼調侃她的墨雲寶,“我纔沒用什麼香包,你鼻子壞了,產生錯覺了吧!”
墨青甯笑了笑,掏出腰間的香包道:“小寶,你聞到的是不是這種香味?”
墨雲寶湊過鼻子聞了聞點點頭,“孃親,原來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就說嘛,妹妹這樣追求自然美的,怎麼會使用香包這樣的東西?”墨雲寶習慣叫墨青甯“孃親”,這個稱呼一直叫了快20年,如今叫“母后”卻感覺怪怪的,便一直這麼叫着。
玄清瑤雙手環胸冷哼一聲道:“父皇,你們什麼時候給大哥找個皇后吧,省的他每天在我面前搔首弄姿的!”
墨雲寶滿頭黑線,他哪裡搔首弄姿了,他不就是在她面前出現的勤快了一點,還不是因爲他作爲一個哥哥,要時時刻刻保護他的妹妹,不能讓那些壞男人靠近他如花似玉的妹妹半步。
墨青甯笑了笑,不理會兄妹鬥嘴,指了指對面的座位道:“都坐吧,難得一家人聚聚,你們就少吵架,一家人和和睦睦不是很好?”
玄清瑤對着墨雲寶做了個鬼臉,“母后說的是。”轉身找了個地方坐下。
墨雲寶環顧四周,“墨雲初怎麼還沒回來,不會是公務太忙給耽擱了吧!”
說話間,墨雲初穿着藍色的長袍風塵僕僕的趕來,他是一國的王爺,卻半點王爺架子也沒有,待人親厚,嘴角總是掛着平易近人,如沐春風的笑。
墨雲寶見墨雲初氣喘吁吁,便爲了倒了杯茶,“雲初哥哥,今日春風冬暖,你怎麼反而大汗淋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被狗給追了十條街呢!”說着哈哈大笑了起來。
墨雲寶滿頭黑線,接過墨雲寶遞過來的水杯,謝過之後一飲而盡,這才說道:“不是被狗追了十條街,而是被瘋狗追了整整三條街!”
墨雲寶一聽雙眼一亮,眼裡是滿滿的好奇,“真的被狗追了三條街,哈哈,真被我猜中了,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見一衆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墨雲初怪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其實,他口中的“瘋狗”不是真的狗,而是個脾氣火爆的大美女。
事情還得從今天早上他早朝後,回府開始說起,平日他上早朝都是坐馬車的,今天紅蓮說要去寺廟裡上香,就讓管家將他上早朝的馬車給騎走了。
墨雲初本就是個勤儉節約之人,府裡就一輛馬車,因此早朝他就走路去,回來時,他見街頭人來人往,平常只是經過此地,他也有了逛街的心情,就隨着人流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順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他就買點帶回去給紅蓮。
就在他東張西望思考着買什麼糕點時,走在他前面的女人突然轉頭怒吼:“剛剛是誰摸了老孃的屁股?”聲音清脆,一猜就是小姑娘的聲音。
墨雲初擡頭看起,就見面前站着一個紅衣少女,火紅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如同熊熊燃燒着的火焰,她擡手指着墨雲初的鼻子怒道:“是不是你?”
一臉懵逼的墨雲初狂搖頭,而他無辜的眼神在紅衣少女看來就是虛心耍賴,她偏頭一看身邊有個買雨傘的店鋪,她幾步上前抓起一把雨傘當武器,就朝着墨雲初的俊臉招呼而去,“打死你這個僞君子,流氓胚子,居然敢將主意打到老孃頭上!”
墨雲初很無語,他那麼老實的一個人,哪裡招惹到這位姑奶奶了?他努力深呼吸,邊躲着柳眉倒豎的紅衣少女猛烈攻擊,邊苦口婆心的勸說,表示自己真的什麼都沒有做,也沒見過她,怎麼會調戲她?
紅衣少女懶得跟他廢話,出手更加狠毒,有種不把墨雲初打殘,她就不罷手的氣勢。
墨雲初見無法與紅衣少女好好溝通,他一個文人,也不會武功,再這樣拖下去,他討不到好,古有三十六計,他還是先跑爲上。
於是,他就被這個紅衣少女追了整整三條街,就在他氣喘吁吁跑不動準備被打殘時,傳旨公公到來,他騎上快馬就往宮裡跑,讓那位傳旨的公公幫他擺平一下炸毛的瘋女人。
思緒迴歸現實,墨雲初搖搖頭道,“一言難盡,純屬誤會一場。”說着拿起一串肉放在架子上開烤,轉頭詢問墨青甯,“乾孃,你要辣的,還是微辣?”
墨青甯笑道:“不用太辣。”
墨雲寶摸摸鼻子,墨雲初不說,他反而越是好奇,不過沒關係,他找人來問問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玄清瑤拿起一串菜花遞給墨雲初道:“雲初哥哥,我要吃這個,你幫我先烤。”
墨雲初接過玄清瑤手裡的菜花串問,“還有其他什麼想吃的,一起烤。”
玄清瑤雙手托腮道:“多烤點羊肉串,放孜然,雲初哥哥的廚藝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