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打你落花又流水
那個人有一雙和東方陌一模一樣的眼睛,聰明狡猾,蕙質蘭心……
男子摩挲東方陌上眼瞼的溫暖手指突然變的冷如冰‘玉’,點點寒氣透過肌膚滲入血液,瞬間到達四肢百駭,透心徹骨的冷。。
東方陌小小的身體顫了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小手抓着男子的胳膊推搡他:“叔叔。”
男子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怔怔的看着東方陌的眼睛,深邃的眸中隱隱閃過點點柔情,瞬間又消失無蹤,嘴‘脣’動了動,吐出一個名字,聲音輕的幾不可聞的,隨即消散在風中……
冷‘玉’手指不知不覺間收緊,東方陌的小胳膊被抓的生疼,一股莫名的壓力撲面而來,壓的人喘不過氣,東方陌想離他遠點,卻動不了一步,皺着小眉頭狠狠拍打男子的手:“叔叔,快鬆手。”
男子不爲所動,手如鐵爪,牢牢的鉗在東方陌胳膊上,無形的壓力也突然間變的十分濃郁,壓的東方陌呼吸困難,胖乎乎的小臉微微漲紅,漆黑的大眼睛噴薄着濃濃怒火,恨恨的瞪着男子:大人欺負小孩,可惡!
男子氣定神閒的觀賞着他的憤怒,嘴角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似戲謔,又似挑釁,彷彿在說:“有本事你從我手中逃開。”
東方陌目光一凝,小身體猛然彎下,迅如虎豹般張嘴對着男子‘裸’‘露’在衣袖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啊!”男子沒料到東方陌來這一招,輕呼一聲,潛意識的鬆了手。
東方陌趁機遠離男子,順着走廊快速向前奔,其速度比奔跑的小虎有過之而無不及,眨眼間已跑出了幾十米。
男子漆黑的眼瞳微微凝深,戰王(東方朔)的成名輕功飛騰術,呵,他對外孫真是寵愛,連這麼絕頂的輕功都教給東方陌了!
東方陌只是四歲孩子,飛騰術也只學了幾招,速度雖快,男子卻沒放在眼裡,若是他想抓人,一個呼吸就能追上,可他沒有追趕,就那麼輕倚着欄杆,看東方陌在走廊裡飛奔。
腳步快速卻有條不紊,該放緩時放緩,該轉彎時轉彎,沒有嚇的像沒頭蒼蠅那樣‘亂’衝‘亂’撞,不愧是東方珩的兒子,越危險,越冷靜啊。
手腕傳來絲絲疼痛,男子低頭看去,白皙的手腕上印着兩排清晰的牙印,隱隱泛出點點血絲:小牙齒還‘挺’尖利,氣憤的小模樣宛若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全身是刺,就像……璃雪。
深埋了四年的名字涌上心間,男子嘴角浮現絲絲苦澀,他以爲時間可經沖淡一切,隱於青州後,他刻意不去打聽有關她的一切,閉關修行,強迫自己遺忘,四年來,他做到了心如止水,原以爲再提起這個名字,他會無動於衷,現在看來,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青州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埋葬着她最親的人,住着最關心她的長輩,她一定會來青州,他當初選擇隱居青州,也是因爲心裡對她有所牽掛吧。
他不想承認,但他的行動卻出賣了他的心。
剛纔那個孩子,長的像東方珩,‘性’子卻像璃雪多些,幸好四年前,他沒有掐死他,不然,哪來這麼可愛的娃娃。
孩子在青州,璃雪就會在青州,東方珩肯定也跟來了,他要不要去見見老朋友?
話說東方陌出了蒼聖學院,騎着小虎一路急奔,耳邊呼呼的風聲刮過,他喘息着不停催促:“小虎,快點,再跑快點!”
突然,一雙手自後面伸了過來,抓着他的肩膀將他從虎背上提起。
東方陌大驚,糟糕,他追上來了!揮舞着小拳頭,‘亂’蹬着小‘腿’對着來人又踢又打,同時還不忘怒斥:“滾開,滾開!”
“陌陌,你怎麼了?”
低沉,關切的聲音異常熟悉,東方陌一怔,停止了踢打,擡頭看到了一張英俊的容顏,用力眨眨眼睛,熟悉的容顏依舊,沒有改變,白‘色’衣袂飄飄,若有似無的松香飄散,他終於相信這不是他的錯覺。
“父王。”東方陌漆黑的眼睛晶晶亮亮,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緊緊抱住了東方珩的脖子。
“陌陌,出什麼事了?”東方陌一向調皮可愛,這麼驚慌失措的他,東方珩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遇到一個怪叔叔。”想到那名神秘莫測的男子,東方陌潛意識的往東方珩懷裡縮了縮,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東方珩的眼睛,英‘挺’的劍眉蹙了蹙:“什麼怪叔叔?”
“他的手很涼,來回摩挲我的眼睛,冰的我全身冷。”冰涼的指腹險些將人的血液凍結,想想東方陌就心有餘悸。
東方珩利眸微凝:“你在哪裡遇到那個怪叔叔的?”
“蒼聖學院。”東方陌抱着東方珩的脖子,嗅着若有似無的松香氣息,知道自己安全了,緊繃的神經猛然放鬆,濃濃的疲憊不受控制的席捲而來,他打了個呵欠,趴在東方珩肩膀上睡着了。
“怎麼回事?”東方珩解開外衣,將東方陌包進懷裡,動作嫺熟,輕柔,低沉、磁‘性’的聲音暗帶着絲絲冷意。
幾名暗衛憑空出現在東方珩面前,恭聲道:“回王爺,小世子被蒼聖學院一名老先生邀請進學院讀書,因爲要回京,他不能前往學院學習,便去學院向老先生致歉辭別,不想,在出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名年輕男子……”
“蒼聖學院。”東方珩沉下了眼瞼:來到青州不久,他便聽說了蒼聖學院的聖名,因學院裡多是文人雅士,他便沒怎麼在意,現在看來,那學院的先生不全是文弱書生:“那名男子你們可認識?”
看到陌陌的相貌,猜出他姓東方,必然是認識他的,暗衛們時常跟在他身邊,無論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敵人,他們幾乎都見過。
暗衛們相互對望一眼,紛紛搖頭:“那張臉很陌生,卑職們從未見過……那人武功極高,他抓着小世子時,卑職們想上前營救,卻被他的內力‘逼’的無法上前……”
陌生男子,不知是敵是友,‘逼’退暗衛們,抓着陌陌嚇唬他,最後又放了陌陌,還放過了暗衛們,那人想做什麼?
東方珩側目望望睡着的東方陌,眉頭雖然舒展開了,長長的睫‘毛’卻輕顫着,睡的極不安穩,顯然還沒有放下剛纔的事情:“去查查那個人。”
就算是一時興起,普通人也不會和一名四歲孩子開這種玩笑,他抓陌陌,嚇陌陌,絕對有自己的目的。
“是!”暗衛領命而去。
東方珩抱着東方陌闊步走向戰王府邸,耳邊響着輕輕淺淺的呼吸聲,他揚揚嘴角,小傢伙被嚇困,估計今天不會醒了,晚上沒人來吵璃雪,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收拾行理了。
不出東方珩所料,東方陌回家後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一直睡到大天亮。
孩童的情緒像六月天,思緒也像六月天,東方陌睜開眼睛時,已將昨天發生的不快忘到了九宵雲外,快快樂樂的用過早膳,沈璃雪牽着他的小手走出了府邸。
望着備好的華麗馬車,東方陌知道自己要回京了,依依不捨的抓着戰王東方朔的衣角:“外公,和我們一起回京好不好?”
“外公要陪外婆,不能隨你們回京。”東方朔慈愛的眸中閃着溫和的光芒,他平時都在城外,與林青竹的墳墓結廬而居,東方珩,沈璃雪帶着東方陌來看他,他才搬進了這座宅院,他們走後,他會再搬回城外,陪着林青竹。
“陌陌有空,一定再來看外公。”東方陌勸不動東方朔,小小的手緊抓着他的手指頭,宣誓般保證着。
東方朔‘摸’着東方陌的小腦袋,欣慰一笑:“好,外公一定早早準備好美味的糕點、食物等着陌陌。”
“謝謝外公。”一聽到美味食物,東方陌漆黑的眼瞳閃閃發光,瞬間沖淡了離別的愁緒。
這邊的祖孫離別其樂融融,那邊的同行者卻是火‘藥’味十足:“潑‘婦’,你準備怎麼回京?”
東方‘玉’兒橫了南宮嘯一眼:“廢話,當然是坐車了。”
“坐什麼車?”南宮嘯倚在‘門’口,摺扇輕搖,似笑非笑,東方珩的馬車雖大,卻只會坐他一家三口,另外的人,他們不會搭載。
“馬車!”東方‘玉’兒‘抽’出青‘色’長鞭,在空中一甩,清脆的聲響傳遍大半條街,得得的馬蹄聲響起,一輛馬車從拐角駛了過來。
南宮嘯挑挑眉:“還不是太蠢嘛,和本王的辦法一樣。”一個響指彈到半空,又一輛豪華馬車從街角拐了過來。
東方珩的馬車不載外人,他們要麼騎馬回京,要麼自己僱車,喜歡享受的南宮嘯當然是選擇後者,難得的是,粗枝大葉的東方‘玉’兒也自己僱了車,他還以爲她會騎馬曬上半天,到下個城鎮纔會受不了的僱車呢。
東方‘玉’兒瞟他一眼,輕哼:“本郡主一向聰明,什麼時候笨過,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南宮嘯揚揚嘴角,不置可否,和潑‘婦’講道理,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懶得和她一般見識。
和戰王道了別,南宮嘯闊步走到了自己馬車上,車廂中放着一張小桌,上面擺着美酒與美味佳餚,美酒香醇,佳餚可口,可他總覺得少點什麼。
“外公,再見。”清脆的童音響在耳邊,南宮嘯眼睛一亮,青州到京城路途遙遠,獨自坐在車廂裡很沒意思,他少一個給他解悶的人。
挑開簾子下了馬車,南宮嘯快步來到東方珩馬車前,目光閃閃的看着車廂裡的小小人:“陌陌,我馬車上有好多美味食物,你要不要去嚐嚐?”
陌陌喜歡吃東西,聽到美味食物,肯定迫不及待的上他馬車。
不料,東方陌笑嘻嘻的晃晃手中糕點:“孃親新做的野薑‘花’糕,我吃完了再去。”想了許久的野薑‘花’糕啊,一定要多吃些才行。
南宮嘯看着那滿滿兩大盤糕點,嘴角‘抽’了‘抽’,就他那小肚子,小胃口,吃三天三夜也未必吃得完,讓他獨自一人呆在馬車上三天三夜,會悶死他的:“我馬車上的美食都是青州少見的,你先過去嘗幾口,回來再吃野薑‘花’糕。”
說着,也不管東方陌同不同意,他長臂一伸,連拖帶拽的把人抱了過去。
隨後,東方陌的驚呼聲響起:“南宮叔叔騙人,這裡沒有美味食物,我要回去吃野薑‘花’糕。”
“別急別急,叔叔想起一個很好玩的遊戲,咱們一起玩遊戲好不好?”南宮嘯不慌不忙,從容應付。
“什麼遊戲?”四歲的孩子最喜歡吃和玩,聽說有好玩的遊戲,東方陌也不急着離開了。
“就是跳棋。”南宮嘯在暗格裡拿出一副跳棋:“看誰跑的快,輸了的在臉上貼紙條。”
跳棋是青焰常見的娛樂,沒什麼稀奇之處,不過,南宮嘯貼紙條的提議催發了東方陌的好奇心:“好啊好啊,我來摺紙條。”
東方陌清脆的童音裡透着歡快,沈璃雪笑笑,小孩子果然是玩心重,手握着車簾正‘欲’放下,她突然感覺到兩道凌厲的視線‘射’了過來。
目光一凝,她猛然擡頭望了過去,觸目所及,除了樹木就是房屋,不見半個人影?怎麼回事?難道剛纔是她的錯覺?
“怎麼了?”如‘玉’的手掌搭上了她的肩膀,是和戰王告別完的東方珩上了馬車。
沈璃雪仔細看了看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輕輕搖搖頭:“沒什麼,時候不早了,咱們起程吧。”
車簾緩緩放下,遮去伊人倩影,一名男子從樹後走了出來,看着緩緩駛離的豪華馬車,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四年不見,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美麗,‘洞’察力也如往昔那般高深……
一名書童模樣的人憑空出現在男子身後:“主人,有暗衛在調查蒼聖學院,要不要屬下……”隨從做了個殺的姿勢。
男子微笑着搖了搖頭:“那是東方珩派去的暗衛,殺了他們,豈不是清清楚楚的告訴東方珩蒼聖學院有問題。”
隨從擔憂道:“可若是不殺他們,時間一長,他們說不定會查出主人的身份。”
男子看向豪華大車:“能拖一時是一時。”他的身份暴‘露’的越晚越好。
“南宮叔叔,紙摺好了,咱們下棋。”
清脆的童音自馬車中傳來,隨從目光閃了閃,喃喃自語:“東方陌年齡小,沒什麼反抗力,如果抓了他嫁禍給別人,讓東方珩轉移注意力……”
男子挑眉看向隨從:“抓東方陌?你準備怎麼處置?囚禁還是把他殺了?他是東方珩疼愛的兒子,他失蹤,東方珩會動用一切力量,把青州翻個底朝天,東方珩不是傻瓜,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我的身份很快就會被揭出來,想瞞都瞞不住。”
他在蒼聖學院之所以放東方陌離開,就是忌憚東方珩的勢力,赫赫有名的青焰戰神,又得皇帝重用,踏平一個蒼聖學院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他已不再是當年的他,勢力也沒有恢復當年的鼎盛時期,正面對上東方珩,他沒有半分勝算。
“卑職失言,主人恕罪。”隨從慌忙認錯,目光惶恐,主人的脾氣一向喜怒無常,他說錯了話,主人一定會重罰他。
等了半晌,沒等到意料中的懲罰命令,隨從悄悄擡頭看東方湛,卻見他深邃的目光緊隨着那輛豪華馬車:“學院已經暴‘露’,不宜再久留,通知所有人,撤往京城。”
“撤到京城?”隨從大驚,那裡是天子腳下,更是東方珩的地盤,主人去哪裡,豈不是自投羅網。
東方湛勾‘脣’一笑:“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蒼聖學院暴‘露’,他不能再留,他的朋友,他的敵人都在京城,他當然也要回京,他羽翼未豐,無法正面和東方珩抗衡,暗中來這麼一兩次的偷襲,做爲無聊生活的調味劑,還是沒問題的。
三輛豪華馬車在官道上快速前行,第一輛和第三輛馬車都很安靜,第二輛馬車裡時不時的傳來陣陣笑語歡聲:“陌陌輸了,貼紙條。”
“陌陌又輸了,再貼……”
南宮嘯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東方陌的認輸聲卻是越來越小,東方‘玉’兒看不過去了,掀開簾子跳到了南宮嘯馬車上。
東方陌坐在車窗邊,胖乎乎的小臉橫七豎八的粘了不少紙條,幾乎都要把小臉蓋住了,兩隻漆黑的大眼睛在紙後面眨啊眨的,分外可憐,反觀南宮嘯,滿面潔淨,一張紙條都沒有,東方‘玉’兒瞬間義憤填膺:
“你二十多歲的人了,欺負一個小孩子算什麼本事,本郡主和你下跳棋,輸了就粘紙條,不許耍賴。”
“好,比就比,誰怕誰。”南宮嘯將跳棋擺好,重新分配。
東方陌眼睛一亮,急忙將小臉上的紙條揭了下來,往東方‘玉’兒身邊靠了靠:“南宮叔叔很厲害,我和‘玉’兒姑姑一起下跳棋。”他獨自一人不是南宮叔叔的對手,有了姑姑的幫忙,一定要把輸掉的全贏回來,親手把這些紙條全部貼到南宮叔叔臉上。
“二對一啊,沒關係。”南宮嘯不以爲然,東方‘玉’兒和東方陌聯手,他也能將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三人擺棋對戰,嚴陣以待,車廂裡瀰漫着濃濃的‘殺氣’。
東方珩坐在第一輛馬車裡,聽着暗衛們傳來的消息,利眸微微眯了起來,蒼聖學院裡居然臥虎藏龍,它的幕後主人果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