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萬一有一天他想不開,我還可以拿着很漂亮的成績單,理直氣壯地跟他說雖然我沒他那麼優秀,卻也沒差得太遠,可我父母還是想除掉我,我都可以看得開,他爲什麼不可以?
還好,我一直不需要用這招殺手鐗。
可我看得出,他很不開心,一直不開心。
他十八歲生日前的一個多星期,有一天晚上,他跟他父母一起去參加一場生日宴。
那天我也在,因爲我要打工,那天我是宴會裡兼職的服務生,要託着酒盤,穿梭在客人之間。
所以我聽到左夫人洋洋得意地跟別人說着她兒子的優秀,還聽到宴會的女主人說,他兒子拿了一個什麼國際比賽的大獎,還問左夫人,左司辰有沒有參加。
左司辰沒有,他是天才,卻不是會分身術的神仙,天底下比賽那麼多,他怎麼可能每樣都去。
可是左夫人卻很惱火,她覺得是左司辰害她被別人奚落,在宴會廳外的花園裡,她把這火氣都撒到了左司辰身上。
離得太遠,我聽不到她說什麼,只是那麼刻薄的嘴臉中吐露出的話一定很難聽,我看得到左司辰沉默的側臉,看得到他疲憊的眼神。
左司辰前幾天剛拿了一個鋼琴比賽的獎,所以那天晚上,在衆人的推舉中,左司辰爲當天的壽星彈奏一曲。
可是他失誤了。很突兀的雜音,打破了之前行雲流水的音符,連我這個外行都聽得出來。
而那似乎是一個低級的錯誤,因爲很快地,就有人開始陰陽怪氣,繞着彎地說左司辰拿那個獎,實在是貓_膩太大,這樣看來,以前捧回的大堆獎狀,還不一定是怎麼來的呢。
他們想攻擊的人,應該是左夫人,左夫人那個嘴臉確實討厭,大概很多人都是積怨已久,現在總算抓到了奚落她的機會。
我覺得左司辰是被左夫人連累的。
可左夫人顯然不會講這個道理,那天晚上回家之後,左司辰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去了左家大宅外等着,所以我看到左司辰一個人走出來,半邊臉頰高高地腫起,上面還有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大家都說我乖巧,其實我從小就覺得自己很謹慎很冷靜,因爲爺爺只有我這一個孫女,我要照顧好自己,不讓爺爺擔心,我沒有莽撞的資格。
可是那天早上,看到腫着臉的左司辰,我卻很想衝進左家去,回敬左夫人一巴掌。
我一定做得到,就算我年紀小,可我從小就在打工,力氣早就超過了普通的小孩子。
可如果我真這樣做了,左司辰一定會討厭我。
因爲他是個大笨蛋,不管他母親對他多差,他都會固執地繼續做着他的孝順兒子,他不會容忍有人打他母親。
我沒想過他會喜歡我,可我也不要他恨我。
所以那天早上,我只能跟着左司辰那個無可救藥的大笨蛋,看他走進一間藥店,買了支藥膏出來,坐到街心花園的長椅上塗藥。
他是同學眼中意氣風發的優等生,是朋友眼中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左家太子爺,可那個早上,我只看到孤獨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臉上的紅腫消退,纔可以去上學的左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