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的場景有些單調,入眼之處除了紅色的橡膠和綠色的人造草坪便再沒有其他的東西。跑了幾圈之後,季歌覺得自己渾身是汗。臉上只是紅紅的,還沒有什麼。但她的身上卻已經溼淋淋的,汗味透過衣服傳來。她煩躁的蹙眉,兩隻手揪着自己的衣服下襬,不安的來回晃動,希望能夠涼快一點。
眼角往前方稍去一眼,蕭若陽還是柱着柺杖不緊不慢的往前走,一步一步有些艱辛。他的臉上有汗珠不住的流下。季歌深呼吸一口氣,停下腳步,站在她面前。有些按捺不住的先開口:“怎麼,不放心?”
蕭若陽淡淡瞥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跑完的!”季歌挑釁般的答道,不就是二十圈麼!“你一個殘疾人在這看我跑步,不覺得有些礙事嘛!我看你還是先回去歇着好啦!”
但不管她說話多麼難聽,蕭若陽都沒有任何反應。反倒從口袋裡掏出一袋紙巾遞給她。
季歌有些挫敗的打掉他手裡的東西:“蕭若陽,你到底想怎麼樣?”對自己愛搭不理也就算了,但這偶爾又透出來的關心算什麼?她又沒瞎,如果是可憐的話也用不着他來。
蕭若陽無聲嘆氣,最終還是彎身將紙巾撿了起來,爲她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水。
季歌有些尷尬的偏頭躲開,他這算是什麼意思?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吃麼?
朱子希搭着老韓的肩膀,不服氣的努努嘴:“你瞧瞧,你瞧瞧!蕭若陽明明是趁機占人家便宜嘛!”
老韓難得和朱子希意見一致,十分贊同的點點頭。“就是!這小子趁人之危,忒不厚道!”
兩人對視一眼,饒有趣味的勾肩搭背的衝着操場中心的那兩個人走過去。
“哎喲喂,最難消受美人恩吶!”朱子希酸不溜丟的吐着酸泡泡,“蕭若陽,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受女孩子喜歡?”
蕭若陽一個眼神掃過去:“你們來幹什麼?”
“哦,這個啊!現在除了我們樓上的,還有其他幾個宿舍樓上的兄弟差不多都過來了。”老韓連忙好心的爲他解釋,還生怕他不夠明白似得補充:“對了,大家都在打賭看季大小姐能不能跑完全程吶!”
說完,意味頗深的掃過季歌。這個女孩子不過才第二天到F大來,便已經攪得這裡‘滿城風雨’到是個惹禍的好苗子!也不知道蕭若陽到底能不能受得起這份天大的美人恩!
蕭若陽面色微變,他不想因爲自己而帶壞了學校嚴謹的風氣,現在看來終究是不能了。就是不知道傳到老師他們耳中,又會是怎麼樣一番場景!“老韓,別瞎鬧!還不趕緊帶着大家回去。”
“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清冽的聲音由遠及近,在這炎熱的夏季裡帶來一絲兒清風的味道。這是季歌第一次看見陳晨,他的身形和其他軍人相比,略微顯得有些瘦削。少了一分血性,卻多了一分儒雅。他站在陽光下,緩緩朝自己走來,令人如沐春風。讓她不自覺的想到一個詞語——溫潤如玉!
“你好,我是陳晨。”
他站在她面前,溫柔的做着自我介紹。生怕一個不注意,驚擾了狼狽的自己。季歌如是想着,瞬間回神,這個人在餐廳的時候自己怎麼沒有注意到?尷尬的笑笑:“呵呵,你好,我是季歌。”
陳晨嘴角微撇,飽含深意的笑笑:“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此時,季歌只當他的話是開玩笑,但在日後卻恍然明白,這個男人說的話從來便不是玩笑。甚至一開始,他便給了自己深深的提醒!
不顧季歌有些疑惑的表情,他不再看她。一臉認真的對蕭若陽說道:“大家都下了賭注。無論季小姐能不能跑完,這裡都要有一半的人也要陪跑二十圈!”
季歌吃了一驚,對這個結果有些詫異。
“怎麼可能!”她哪有這麼大的本事,但是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大家都閒着沒事做嗎?”
陳晨寵溺的笑笑:“也可以這麼說!大概是蝴蝶效應吧。”枯燥乏味的日子太難熬了,這羣人總需要一點調味劑。
蕭若陽眉頭緊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季歌沒有理會他的爲難,她已經跑了七圈了,還有十三圈,盡力去跑就是了!轉身圍着有些喧鬧的操場繼續跑起來。
“季歌,你給我回來!”蕭若陽在後面吼她。但前面的那個稍顯瘦削的身影卻絲毫不爲所動,努力邁開步子往前跑。儘管越來越有一種缺氧的感覺,但她還是不想自己就這麼認輸。
陳晨看着她的背影,有不解,有疑惑,還有一抹深深的興致盎然,只是一閃而過,之後便被他深深的隱藏起來。
“八、九……十……”每一步似乎都快要到了自己的極限,每一步卻又被她認真的邁出去。一口氣憋在胸口,嗓子辣辣的,似乎害怕自己只要一張嘴,便會咳出血來。
她知道,自己快要到身體的極限了。對於任何一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這樣的跑步,簡直就是要自己的命!痛苦、難過,甚至腦海中的影像都漸漸模糊起來,但卻知道自己接下來必須繼續邁開自己的腳步。
腳步越來越沉重,有些事情,卻越來越清晰。在A市重逢以來,蕭若陽的所作所爲愈來愈清晰。他的拒絕,自己的追逐;他的躲避,自己的執念……
再一次跑過蕭若陽面前,蕭若陽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停下來!”
季歌死死的定在那,如果不是用力站着,她怕自己會倒下去。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蕭若陽聽着她沙啞的聲音,有些不知所措。是啊,她爲什麼要聽自己的?在B市的時候,他還可以勉強說服自己兩人是同鄉,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可是現在呢?在這裡,他們再沒有任何關係。他忘不掉那個強勢的帶走她的,叫馮明澤的男人……
季歌苦笑,轉身繼續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