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寧帝一身金色龍袍,頭頂上的王冠被太監摘下擱在一旁的紅木雕花矮几上,顆顆白玉通透的寶石散發着淡淡的霞光,幾乎一瞬間就讓凌小白的注意力定格在上頭無法轉移開,他的小手無意識的從凌若夕的掌心滑落,想去觸碰一旁象徵君王地位的皇冠。
“咳。”某人握住拳頭在脣邊發出一聲輕咳,眼皮微微一擡,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在這種地方抽風。
沒看見皇帝正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嗎?還嫌人家抓不到把柄是不是?
凌小白身體一縮,特幽怨地回視凌若夕,向她表達着內心的不滿與哀愁。
北寧帝不悅地蹙起英眉,極有眼色的太監總管當即道:“放肆!皇上面前誰給你們膽子竟敢眉來眼去?”
“……”凌若夕沉默以對,眉來眼去?她很懷疑這擁有着公鴨嗓的太監到底會不會用成語。
凌小白索性翻了個白眼,表達自己的不屑。
太監總管被這兩人目中無人的態度氣得夠嗆,胸口忽上忽下地起伏着,囂張!太囂張了!
“好了,這位可是現如今名震天下的高手,不可得罪。”被特地咬重的高手二字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嘲弄與諷刺,別忘了,凌若夕的出彩,是建立在讓皇室抹黑上,可以說是踩着皇族的顏面出名的,北寧帝又怎麼可能對她有任何的好感呢?
若不是她背後的勢力太過神秘,僅憑她犯下的那些罪,早就夠她喝上一壺的。
“凌若夕,朕罰你抄的佛經,現在何處?”北寧帝眼眸一轉,沉聲問道。
佛經?凌若夕眉心一跳,神色依舊古井無波,她是真的忘記了這件事。
“恩?”北寧帝加重了語氣,絲絲危險在空氣裡瀰漫開來。
凌小白擔憂地望着凌若夕,孃親什麼時候抄寫佛經了?
“回皇上,因爲來得匆忙,佛經被臣女擱淺在閨房中,未曾帶在身上。”她貌似淡定地迴應道,分外鎮定的姿態,讓北寧帝一時分不清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他陰涼地扯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是嗎?來人啊,立即派近衛軍前往丞相府,將淩小姐抄寫的經書取來,不得有誤。”
“嗻。”太監公公趕緊應下,佝僂着身體往房門蹭去。
“皇上,這種小事何需勞煩宮中侍衛?臣女這就回去取來給你。”只要離開皇宮,她多的是方法能夠解決此事。
“這怎麼能叫麻煩呢?他們能爲淩小姐辦事,是這幫奴才的榮幸。”北寧帝說得義正嚴詞,他就賭這個女人根本沒有抄寫經書,只要事情被證實,他便可以名正言順,治她一個抗旨之罪。
凌若夕狹長的眼眸驀地暗沉下去,眼波微微流轉,被廣袖遮擋住的手指彈出一道凌厲的指刀,窩在凌小白肩頭的黑狼虎身一震,茫然地擡起頭,便撞上她那雙夾雜着深意的黑眸中,頓時瞭然。
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後,它悄悄從凌小白的肩頭順着後背滑落,小心翼翼挪步到牆角,凌若夕見此,往前一個健步,擡首看向北寧帝,目光沉沉,“既然皇上執意,臣女只能妥協,就勞煩宮中的近衛軍走上一趟了。”
北寧帝微微頷首,分不清她是故作鎮定還是在心虛,注意力全然放在凌若夕身上的他,絲毫沒有留意到,某隻身軀嬌小的寵物此刻已悄然消失的事。
離開御書房,黑狼拱着身子化作一道殘影奔出皇宮,速度快得連宮裡雲集的高手,也捕捉不到它的影子,只是隱隱能夠看見一個小小的黑點。
聖旨下達後,近衛軍整裝待發,騎着駿馬揮舞着馬鞭,狂奔向丞相府。
北寧帝也不着急,吩咐宮人上茶,將凌若夕和凌小白奉爲座上賓。
“蹬蹬蹬。”御書房外,紅漆長廊上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至,正悠然品茶的女人睫毛輕輕顫了顫,外散的玄力盡數收回,眼底閃過一道幽光。
今天是什麼日子?居然所有主角通通到齊了。
掀開茶蓋,她隨意地抿了一口杯盞中的茶水,冷峭的面容冰冷如川,讓人無法從她的臉上窺視到任何情緒。
鳳奕郯雙腿生風,一席名貴的墨色錦緞包裹住他峻拔的身軀,劍眉星目,古銅色的性感膚色在和煦的陽光下更添幾分野性的狂放魅力,只是那陰沉的臉色,泄漏了他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皇弟,你也來了?快,賜座。”北寧帝瞧見他進入御書房,急忙吩咐道,但餘光卻偷偷注意着凌若夕的動靜,她像是未曾留意到鳳奕郯的到來似的,依舊穩坐如山,甚至連眉毛也不曾抖動過半下,反倒是一旁正抓着桂花糕往嘴裡塞的凌小白,正鼓着腮幫,凶神惡煞地瞪着某個曾試圖欺負他們母子倆的男人,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個窟窿來。
“微臣拜見皇上。”鳳奕郯風姿颯爽地抱拳行禮,沒有向凌若夕投去一個多餘的眼神,兩人故意漠視着彼此的存在,但圍繞在他們之間的,那股壓抑、充滿硝煙的氣氛,卻是明眼人都能感覺到的。
北寧帝立即從龍椅上跑了下來,親手扶起他,笑道:“何必多禮?今兒你可來巧了,淩小姐正好也在這兒。”
素手指向一旁正在品茶的女人,鳳奕郯陰暗深沉的眸子微微轉向她,一抹殘暴滑過他的眉宇。
淡淡的肅殺之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朝着凌若夕撲去。
“王爺,最近身體可好?”她悠悠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擡眸輕笑道,一雙深沉無光的眸子,此刻流淌着戲謔的零碎微光,那笑帶着說不盡的譏誚與冷冽,讓鳳奕郯心頭本就蠢蠢欲動的怒火如同被澆上了一桶油,驟然間,焚燒到極致。
拳頭在身側握得咯咯作響,幾條青筋在他光潔的額頭上暴突出來,這個女人!該死!
“孃親在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呢?這樣很禮貌誒。”凌小白吞下嘴裡的食物,隨手抹了把嘴角,憤憤不平地指責道,他自問心胸寬廣,但是,這個曾想要殺了他的男人,他纔不會對他大度,哼!別以爲他凌小白小爺是好欺負的。
鳳奕郯本就陰沉的面容愈發難看,眼底颳着滔天的駭然風暴。
“淩小姐,這位想必就是你的兒子吧?”北寧帝眼見氣氛愈發劍拔弩張,含笑開口,手掌輕輕篩住鳳奕郯的肩頭,朝他微微搖了搖腦袋,示意他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畢竟,誰也不知道凌若夕背後的勢力究竟有多龐大,在沒有摸清對手的底牌前,貿然出擊,是絕對不理智的行爲。
這個道理鳳奕郯又怎麼可能不懂?但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兩個小人,他就忍不住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他遭受到的痛苦折磨。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大概凌若夕早被鳳奕郯千刀萬剮了。
“大叔,你能不能別這麼熱情地看着孃親?孃親說過,這叫視奸,是不道德的!小心小爺告你意淫孃親。”凌小白咻地一下從椅子上蹦達下來,小小的身體阻擋在凌若夕面前,阻絕了鳳奕郯陰寒可怕的視線,同時,還不忘刺激他幾句。
別以爲他人小就看不出來,這個男人想要對他孃親不利,哼哼哼,要想動孃親,除非踏過他的屍體!
凌若夕心頭劃過一絲暖流,兒子的維護,讓她整顆心頓時化成了水,柔軟到了極致。
鳳奕郯不屑地冷哧一聲:“熱情?呵,你是在羞辱本王的審美嗎?這樣的女人……”
“皇弟!”北寧帝沉聲低喝,不願他主動挑釁凌若夕。
只可惜,晚了!他的話縱然沒說完,但那鄙夷、不屑的表情,卻是一目瞭然的。
淺薄的眼皮緩緩擡起,銳利森冷的眸光猶如利刃,撞上他噴火的視線,凌若夕一字一字輕聲說道:“王爺,古人常說,吃一顛長一智,可你似乎不在這個範圍。”
說罷,她涼涼地笑了,那笑瞬間勾起了鳳奕郯不好的回憶,那日,在皇城街頭,她也是這般冷冽地笑着,想要取走他的性命。
似乎是回想到那時千鈞一髮的場景,一絲驚恐迅速從他的面上閃過,腳下的步伐倒退半步,一滴冷汗,順着鳳奕郯冷峻的臉廓垂落下來,浸入衣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弟?”北寧帝心頭咯噔一下,萬萬沒有想到,凌若夕的一句話,就讓他素來強勢冷漠的親弟弟失態至此,他警告地瞪了囂張的凌若夕一眼,“淩小姐,你對三王爺做了什麼?”
爲何他會露出如此驚恐、害怕的神情?
“臣女若是做了什麼,皇上怎麼會看不見呢?臣女不過是和三王爺交流交流感情。”這話,北寧帝會信纔有鬼!她絕對在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可偏偏他看不出來。
一絲憤然纏繞上心尖,北寧帝略帶殺意的目光緊緊纏在凌若夕的身上,“淩小姐,這裡是皇宮,不是你可以胡作非爲的地方,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皇兄,本王無事。”鳳奕郯長長呼出一口氣,艱難地將心底的驚恐壓住,狼狽地躲閃開凌若夕太過銳利的視線,緩聲說道。
“真的沒事?”北寧帝不太相信,畢竟,他現在的臉色真的太過難看,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沒事人。
鳳奕郯搖了搖頭,“本王當真無事。”
“最好是這樣,若你出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朕也必定會讓傷你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話說得鏗鏘有力,他深深凝視着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女人,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