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慧駐足良久,看着眼前的迷人粉紅,終究是沒有勇氣踏入其中一步。
她此來是求醫,不是送死,當然不可能輕易冒險。
就在這時,漠河戒備地轉過身去,將潘慧護在身後,雙眼警惕地注視着周圍動靜。潘慧立馬與漠河背對背,小心注意着桃花瘴,生怕裡面會突然冒出什麼人來。
只一瞬,一個青色身影從遠處疾馳而至,猶如一道破碎虛空的劍光,流星趕月般落在兩人不遠處,劍意雖盛,卻半點沒落在兩人身上,在那人周身凝兒不散。
漠河臉色變了兩變,默默往一旁移開兩步,將潘慧身影讓了出來,對來人恭聲道:“太師叔……”
他忘了謝隨心就在附近隱居,潘慧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謝隨心。面對突然出現的青衣劍客,潘慧稍微有些詫異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莫不是,你一直都在這裡等着杜若?”
謝隨心沒有回答,卻是蹙着眉將潘慧打量了一番,而後沉聲道:“誰封了你的修爲?”
他如今已經恢復修煉,多年來累積的閱歷和劍意讓他很快便突破到地仙大成,如今更是一眼便能看出潘慧修爲被封。
“已經死了。”謝隨心不認識官鈺辰,潘慧自然也就覺得沒必要將一個死人的名字告訴他。
一年前冰原別後,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面,甚至有意無意之間連謝隨心和杜若的近況都不曾去打聽,爲的不過就是要避開那一段讓四個人都尷尬的前世今生。如今,在始料未及的情況下再次相見,潘慧還是不免有幾分惆然,嘆息命運的捉弄。
謝隨心點了點頭,明白那個人既然敢傷了潘慧,自然不會有好下場,如今潘慧除了修爲被封,並無其他傷勢,顯然是那個人已經歸墟了。只是……
他依舊蹙眉,甚是怪異地看了漠河一眼,問道:“杜子昂怎麼沒陪着你?你今日是來找阿若的麼?”
潘慧不願意提起杜子昂,顧左右而言他:“你久居於此?可知道,天下已大亂?”她稍稍一想便能明白謝隨心應該從追着杜若離開冰原之後便一直住在這邊,住在離杜若最近的落雁嶺腳下。
落雁嶺在中州大陸最西北,平日裡修仙界的任何事情,天機崖從來不聞不問,只負責占卜天下大局,謝隨心若當真一直住在這裡,不知道也是很有可能的。
謝隨心搖頭。
“拜月教崩塌,沉入望月海中,你不知?”潘慧料想如此大事,都引得萬生島主掀海尋島,謝隨心應該不至於不知道。
豈料,謝隨心依舊搖搖頭,只是神情之中多了幾分凝重。
潘慧續道:“那……帝極宮主被人偷襲致死,帝極宮分崩離析,太陰、少陽、少陰三使帶座下弟子投奔天機崖呢?”
謝隨心繼續搖頭,斬釘截鐵道:“帝極宮三使並未帶人前來投奔。”
潘慧一愣,當即明白過來。謝隨心一直住在這裡,若是有人前來落雁嶺天機崖,他必定知曉。他既然說沒來,那就肯定是沒來。只是……
“偌大的帝極宮,上百號弟子,分明是浩浩蕩蕩奔着天機崖來的,而且並未有他們遇難的消息傳出,莫非憑空消失了不成?”潘慧與其說是不解,倒不如說是懷疑。
懷疑這所謂的投奔不過是有人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爲的是讓白謖帶回一個假消息迷惑他們。如果這真是刑真如弄出來的假象,那目的又是什麼?莫非……刑真如下一個目標就是天機崖?!
刑真如……
天機崖……
潘慧目光飄忽不定。她如今只想避開這所有的一切,在修爲尚未恢復之前。可是,這天下似乎亂局已定,無論她去到哪裡都避不開,躲不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謝隨心沒有說話。潘慧說的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從北極冰原回來後,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他都不曾離開過這裡半步,不是爲了解釋,僅僅只是爲了守護,不論結果如何。
他目光在潘慧和漠河之間轉了一圈,突然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不免深深看了漠河一眼,卻是對潘慧說道:“你的傷,阿若治不了。當年杜子昂的傷勢也並非是阿若治好的。從一開始杜子昂便沒有被震斷經脈、摧毀丹田,那隻不過是下手之人施的障眼法,矇騙了所有人。”
潘慧心驚,脫口而出:“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謝隨心淡然道:“我和他打過一架,他的修爲深淺我自然能發現。至於障眼法,一開始也不過是我的猜測,後來從他口中印證了。”
一旦印證,很多事情便也清楚了,比如說,這麼多年來杜子昂身處追殺能全身而退,又比如說,身爲一個廢人,卻從來不積極主動去想辦法復原。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他自己發現了當初下手之人設下的障眼法,因此將計就計罷了。
當然,這不是謝隨心關心的事情。從前,他關心的只有劍,現在,他在意的只有情。修劍之人,一心只能一意,有如劍意一般純粹,這纔是他們的道心。
“走吧……”潘慧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轉頭對漠河說了這兩個字。
其實謝隨心說的話,她稍稍一想便知真僞,不需要過多的解釋。杜子昂那番遭遇之下的隱忍,她能理解,但是不代表她能原諒他一直以來的欺騙,至少,不能那麼輕易原諒。
她,終究還是太苛求了麼?
這世上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秘密在隱瞞着別人,爲了自己的目的去欺騙別人。這個道理,潘慧不是不懂,也不是不能接受,唯獨面對杜子昂的時候,她不能容忍。或許正是因爲用情至深,方纔希望自己是與衆不同的那個,對於他,對於他的人生。
潘慧閉了閉眼,很快收斂情緒,正欲動身,卻聽到有聲音從身後的桃林傳出,渾厚中額外帶有幾分飄逸。
“有朋自遠方來,爲何不上來一敘?天機崖已許久不曾有貴客到訪了。”
潘慧下意識便看向漠河,果然見他眸色微沉,眼中還有幾分掙扎。她就知道,這位天機崖前輩口中的朋友和貴客絕對是漠河,畢竟兩人一路走來,一直是漠河在帶路,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很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前來落雁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