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忡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黎芷晴有些無力的靠在牆壁上，手下意識撫上脖子間他留下的痕跡。
彷彿，還有他濡溼的脣舌，捲過肌膚的柔軟觸感。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由得，又朝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昏暗的燈光下。心，沉了沉，涌出一陣陣澀然的失落。
“黎芷晴，你沒事吧？”常慕致見黎芷晴很久都沒有再進去，便想出來看看，一眼就見到她正呆呆的看着某個方向，他便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在看什麼？”
聽到常慕致的聲音，黎芷晴這纔回過神來。
忙心虛的抽回視線，下意識用長長的頭髮蓋住脖子，“我……我什麼都沒看，大家都散了嗎？你怎麼出來了？”
“我怕你因爲剛剛那個吻受了什麼刺激，所以特意出來看看，你沒事就好。”常慕致笑笑，看出她的慌亂，但有意沒有點破，只說：“你臉色不太好，我們進去和他們打聲招呼，我就送你回家，怎麼樣？”
“會不會掃了你的興？”黎芷晴有些累了，確實想回家。
“哈，有了今天你這個吻，再怎麼掃也掃不了我的興致。”常慕致興味的笑，還似意猶未盡的點了點自己的脣。
“啊，你別再說了。”黎芷晴懊惱極了。
今晚出來她真是虧大了！
什麼遊戲不好玩，居然跟着這羣人玩這種成人遊戲？
看她一副要抓狂的樣子，常慕致爽朗的笑開。
兩人一起重新回到包廂，“你們還玩？我要先送黎芷晴回去了。”
常慕致和大家道別。
於曼柔站起來，不斷的探頭往外看，“咦？澤呢？他爲什麼沒和你們一起進來？”
黎芷晴原本還想說他已經走了，但終究什麼都沒說。
沒必要再惹禍上身，尤其像於曼柔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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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慕致取了車，替黎芷晴拉開車門，才自己繞到駕駛室坐下。
車開在路上，黎芷晴原本正閉着眼小憩，但突然想到什麼，擡起頭來側目看向常慕致，“這麼多年，你們幾個同窗好友，一直都在一起嗎？”
“當然，我們是好兄弟。”常慕致攤攤手。
“那……”黎芷晴遲疑了下，還是問：“那你知道幾年前發生的事嗎？後來他又怎麼過下來的？還有，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好像不太好，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常慕致看她一眼，“你真想知道？你知道，有些事和你家人……”
說到這，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沒關係，你說。我有猜到一些。”
常慕致索性將車停在路邊，“你知道，澤這個人雖然冷傲了點，倔強了點，但他絕對是外冷心熱的人。就拿以前的你來說，雖然老是對你惡言相向，嫌你囉嗦，麻煩。但是六年前你絕決離去的時候，他卻發了一頓很大的火，甚至，暗中偷偷地讓人去找你。”
黎芷晴瞠了瞠目，有些不敢相信，那個成天嚷嚷着讓她滾蛋似乎很討厭她的大少爺，竟然會去費心找自己？
“他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所以，當年你們兩家聯姻的時候，潛意識裡，其實他已經把你當成了家人。雖然，他嘴上從來不說。後來，就發生了你父親那件事，沒想到你父親會那樣對他。”常慕致嘆了口氣，“他恨你父親，連帶恨你，甚至，恨着那個從小就寵他疼他的母親。你知道嗎，當年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他的父親，在外面有情人，甚至連孩子都有了，是一個女兒。他的父母，曾經是多麼令人羨慕的模範夫妻，卻也只是貌合神離。記得當年澤十分的憔悴，經常酗酒，可能就是因爲那些原因，身體漸差了吧。”
黎芷晴沉默下來沒有說話，常慕致尤在繼續：“可想而知，那段日子對於澤來說是多麼的難熬。那段時間，他簡直是生活在地獄裡。從天堂跌落到地獄，不止是用落魄來形容，更多的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你又在這個時候提出離婚，離他而去，當時的他，差不多是要一無所有了。他頹廢了差不多有半年，才終於重新振作起來。而這其中經歷的心理煎熬和痛苦，是我們外人永遠無從想象的，所以……”
常慕致頓了頓，側目看向黎芷晴，“他若真的連帶怨恨你，你不要怨他，他只是一時沒有想開而已。”
黎芷晴輕咬着脣，沒有說話。
顧衍澤……
顧衍澤……
這樣孤獨的日子，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好了，他的話題我們就先說到這了。”常慕致笑了笑，收起眸底那些爲自己好兄弟的感傷，“現在送你回去。”
車一路，往家裡開。
黎芷晴心裡一片亂糟糟的，常慕致的話始終在耳邊環繞。
她想忘記的。
但眼前卻總是浮現出顧衍澤之前在她面前顯露出來的痛苦神情。
這讓她胸口越發覺得沉甸甸的，彷彿被一塊石頭壓着一般有些透不過氣。
她父親欠他那麼多，傷他那麼深，
他不過是羞辱自己兩句，比起他所承受的那些，這又算得了什麼？
狹窄的車廂裡，一時都沒有聲音，兩人都陷在自己的思緒裡。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車廂裡的沉默。
黎芷晴連忙掏出手機。
一看屏幕上的顯示，她狐疑了下，連忙接起來。
“黎小姐，是我！”
“陳助理？”是陳誠的電話，黎芷晴有些狐疑，“有什麼事嗎？”
陳誠急急的開口：“黎小姐現在有空嗎？剛剛我接到一個緊急電話，說總裁的車子出了點小意外，可是我現在人又不在市內，趕過去已經來不及了，雖然家庭醫生也會趕過去，但這種情況下，有個人在身邊照顧着，總是比較好的。”
“你別擔心，我馬上趕過去。”黎芷晴整顆心都擰了起來，急急的掛了電話。
“慕致，麻煩你在路邊放我下來，我現在不回去了。”
“出什麼事了嗎？”常慕致看她一臉慌亂的樣子。
“衍澤的車子出了一點小意外，我現在必須趕過去看看，麻煩你先停車，謝謝。”
常慕致沒有停車，反而調轉了個方向，“我送你過去會比較快。”
黎芷晴沒有推辭，只連聲道謝。
常慕致笑，“別忘了，他可是我兄弟。”
好在後海的別墅裡，常慕致有密碼，很快的就進去了。
黎芷晴顧不得什麼就往樓上衝。
穿過起居室，直接小跑進臥室，顧家的家庭醫生已經到了，正替顧衍澤吊了點滴。
他是由於開快車，跟別的車相撞，摩擦了一下，頭部受到了撞擊。醫生給他輸液，只是爲了緩解頭部的疼痛。
受的傷應該不輕吧？蒼白的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你啊，別再逞強了，這幾天正好在家裡好生休息吧。你這身子骨，再這麼折騰下去，只怕要提早去見馬克思了。”相熟的家庭醫生正在好言相勸。
顧衍澤閉着眼靠在牀頭，只是徑自抿着脣，沒有說話。
醫生搖搖頭，“我先走了，這藥打下去，會好一些。別總是跟自己過不起，少喝點酒，聽到了嗎？”
沒有意外的，仍舊沒有得到他的回答。
醫生沒有再繼續呆下去，只是收拾了東西，轉身出去。
一眼見到立在門口一臉憂心的黎芷晴和常慕致，淺淺的頷首算了打了招呼。
常慕致送醫生下樓去了，黎芷晴直接輕步繞進了浴室裡。
顧衍澤正被痛苦折磨着，全然沒有發現房間裡多了人，直到一雙小手小心翼翼的摁上他的額頭，那股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的時候，他才陡然睜開眼來。
眸子，對上一雙憂心忡忡的眼。
“你沒事吧？還痛不痛？”柔聲問他，替他擦去額角的薄汗。
見他沒吭聲，只是皺着眉，定定的看着自己，她將毛巾隨時放置在牀頭，輕柔的替他按壓起來。
溫柔的力道，讓他有好久的晃神。
“你怎麼會來？不是要和我劃清楚界限嗎？現在又來管我幹什麼？”顧衍澤有些賭氣的別過臉去。
“我剛接到了陳助理的電話，怕你有事，所以來看看。”黎芷晴頓了頓，看着他倔強的側臉，輕嘆了口氣，才說：“今晚我在這裡陪你，晚上替你拔針頭，你好好睡。”
“你當你是醫生？”顧衍澤別過臉來，語氣仍舊有些生硬，但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好像她一出現，他胸口的痛彷彿都減輕了許多。
“喂，別不識好歹，人家可是願意犧牲一晚上的睡眠來陪你。”常慕致環胸，靠在門口。
視線複雜的投在黎芷晴關切的小臉上，又看向顧衍澤。
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剛剛接到電話，知道你出事了，她只差沒急得哭出來了。”
呃……胸口一突，顧衍澤愣了愣，側目去看黎芷晴。
明顯感覺到他探究的視線朝自己投來，黎芷晴羞惱的瞪常慕致，“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
“誇張不誇張，你自己最清楚了。好了，既然有美女陪你，那我就先走了。”常慕致勾脣一笑，斂去心頭的那份澀然，走出一步又回過頭來，沉目鎖住顧衍澤，“還是聽醫生的話吧，別總讓別人替你擔心。”
常慕致一走，房間裡頓時只剩下黎芷晴和顧衍澤。
不知道爲什麼，氣氛莫名的有種尷尬在流轉，讓他們彼此都有些不自然。
“你胸口還痛不痛？”終於，黎芷晴率先打破了房間裡的安靜。
“好多了。”
“你晚上有吃什麼東西嗎？剛在NO。1喝那麼多酒，沒關係吧？”黎芷晴擔心的問他，“餓不餓？我現在去替你做點東西？”
她說着就要起身。
顧衍澤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心尖兒微顫，突然開口叫住她，“喂，黎芷晴！”
“嗯？”她回過頭來看着他，只見他眸色很深，夾雜着很多深沉而又複雜的情緒，讓黎芷晴無法辨別清楚。
“
爲什麼突然又對我好？不是說過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不要有交集了嗎？”他定定的看着她，彷彿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他討厭這種站在被動地位的感覺，她想出現便出現，想轉身走就轉身走，這種無法由自己掌握的局面，讓他覺得糟糕透了！
“我不想你有事。”黎芷晴輕咬了咬脣，最終坦誠的說心裡話。
“爲什麼不想我有事？我以爲，我有事沒事都和你沒關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但是，他知道自己心裡隱隱懷有一絲期盼。
黎芷晴斂下眉，下意識逃避他的視線，“我去給你煮點粥。”
她怕自己會沉溺在他的視線下，真的將所有的心思都全盤托出！
她怕心底藏匿了這麼多年的感情，會嚇到他，更讓他覺得不恥。不是已經決定要放棄了嗎，又何必想這麼多？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轉身，黎芷晴才走出一步，就聽到身後顧衍澤的低吼聲。
“黎芷晴，你給我站住！”顧衍澤幾乎是從牀上跳起來的，去被點滴絆住了身子，他動手就要去拔針頭。
黎芷晴看得一陣膽戰心驚，回跑過去，摁住他的動作，“顧衍澤，你瘋了！”
說完這話，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眼淚撲簌撲簌往下落。
顧衍澤被她的眼淚嚇一跳，有一瞬間懵在那，一下秒，他乾咳了下，“喂，你哭什麼？別哭了，醜死了”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擡手去替她擦拭眼角的淚痕。
“你非得讓我爲你這麼擔心，非得讓我難受，非得這樣欺負我！”黎芷晴只覺得心底的委屈和擔心，堆積得讓她已經有些無法承受，她發泄似地大哭起來，“你明知道我擔心你，是因爲喜歡你，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就喜歡你，你就佔着這點優勢一直欺負我……”
黎芷晴委屈的眼淚一時落得越來越多。
一直都喜歡？從什麼時候開始，結婚的時候，還是……然後，一直持續到現在？
顧衍澤因爲她這一番話，整個人怔在那，心頭狠狠的悸動。
難以言喻心底浮動的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震撼？不可思議？抑或是……
不等理清楚心底的感受，黎芷晴已經倉皇的丟下他，徑自轉身下樓了。
看着那匆匆離去的身影，原本緊繃的脣角緩和下來，越揚越高。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黎芷晴冷靜下來後，快步往樓下走，邊胡亂的抹乾淨眼角掛着的淚。
天啦，剛剛她都和他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想到自己剛剛那番話，她懊惱得直捶腦袋，簡直恨不能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再想到他那震驚的表情，她更是要挖個洞直接把自己埋了。
沒有立刻走進廚房，反而繞身進了樓下的公共浴室，捧了捧水拍在自己臉上。
透過鏡子，還能看到那張臉上透着一層淡淡的潮紅，燈光下，異常明顯。
哎……
顧衍澤會不會又想要藉此奚落自己？
黎芷晴心頭涌出一番苦澀，視線，徐徐的落上脖子間他留下的那個印痕。
她擡手碰了碰，還有些輕微的疼痛。
真的完全想不明白，他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心裡亂糟糟的，嘆口氣，黎芷晴先給開心打電話。
“喂，媽咪，你還不回來嗎？”開心的語氣已經有些迷糊了，他一手抱着乾媽的脖子，一手拿着手機。
“吵到開心睡覺了？媽咪今晚不會回了，你和乾媽好好睡。”黎芷晴下意識壓低聲音。
“哦？媽咪又翹家？那你現在在哪？”
“上司叔叔生病了，媽咪在照顧他。”
“啊？”開心一下子就醒了，“上司叔叔生什麼病啊？嚴重嗎？”
“沒關係，是老毛病了，有媽咪在就不會有問題的。”黎芷晴回答，下一秒，突然發現不對，“哎？你幹嘛一副這麼關心的樣子？”
呃……
開心愣了一下，下一秒，狡黠一笑，“不告訴你，媽咪，你就乖乖呆在那裡照顧大叔吧，明天開心送你個大驚喜。”
“什麼驚喜？”黎芷晴的好奇心被小東西吊了起來。
“不告訴你。你要記得好好照顧大叔哦！人家困了，要呼呼咯，媽咪拜拜，啵——”小傢伙完全不給她再繼續追問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倒頭躺在乾媽的手臂上睡了過去。
聽着那邊的嘟嘟聲，黎芷晴無奈的搖搖頭，沒有再多想孩子的話，只是收好手機從浴室裡出去。
徑自轉身走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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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澤一手吊着點滴，一手枕在腦後，雙眸大睜着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笑意越來與深。
樓下的廚房，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一向習慣了安靜的他，還有些不適應。
但，此刻竟然也沒有覺得煩，反而還覺得這樣的聲音格外的好聽。
遲疑了下，他掀開被子坐起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