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能陪你一生一世,卻料不到有一天會比你先走。
我以爲人生還長,長得可以磨盡我心中的怨懟與恨,卻不知其實人生有時候不過是一把刀,一片毒藥,一把火的短暫結束。末了都做了肥料和灰土。
——遲歡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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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其實是寶藍色的透明乾淨,透過破舊的木質窗的玻璃能看到還有些星星在閃爍。
陸地上卻紛爭不斷,耳邊是不是傳來令人發顫的聲響。
她們都假裝鎮定,遲歡聽着方鏡在那兒呢喃着:
“……聽說West GU鍾愛的蘭花是源自於《追憶似水年華》中斯萬與奧黛特的愛情信物……追憶似水年華,遲歡,這個男人的心裡是不是有一些放不下的感情?”方鏡思索着,然後又偏頭一笑,“我看他的長相和做事風格,總覺得他是塊鐵,無情冷漠又邪惡的鐵,說他內心有什麼放不下的感情連我這樣迷他的人都不信。”
追憶,似水年華。
其實,應該是這樣讀的。
遲歡擡頭看向天際月光的那抹光束,陰天烏雲的遮蓋,她眼底氤氳着淡淡的薄霧。
朦朧間,方鏡還在那兒呢喃着什麼,她耳邊卻驀然響起他哽着聲音的話。
“等你回來,我們立刻回維也納,我們把曾經錯過的都重新過一遍好嗎?”頸項旁還隱隱約約殘留着他灼熱急切的喘息,還有細細躲不掉的輕吻,他急於求她的承諾,他想要他們一起去追憶曾經失去的似水年華。
腦中有些發熱,想到蘭花,想到戒指,她腦中一嗡,頓時想起那顆他們重逢沒見天他在晚上小心翼翼爲她戴上的卡地亞的蘭花戒指,紅色炙熱的寶石流光,鑲嵌在打造精緻的戒指上,她當時一心鐵了扔下他,再不願做那個被丟下的人,甚至,她還沒有好好仔細瞧過,那枚戒指,他珍藏呵護沉默的爲自己戴上的戒指是怎生的模樣……只狠心的把它當做地攤貨,她送給了連瑾……
她和方鏡都還沒有戴上耳罩,突然,剎那間響起鬼哭狼嚎的女人慘叫的聲音,哀嚎不斷,說着她們聽不懂的語言。
哭得令她們心裡都撩撥滲得慌。嘶聲裂肺,連喘息都沒有。
“這是?!”遲歡蹙眉一驚,轉向已來了數日的方鏡。
方鏡抿抿脣,咬着牙齒輕聲道:“是我們隔壁的古麗,她剛生完孩子不久,前兩天才得知自己的丈夫在暴亂事件中被人砍了頭,那天她正做晚飯和孩子一起等她丈夫,沒想到等來的是沒有頭的屍體,連全屍都沒有。這幾天晚上都是這樣,受不了的時候總要發泄的,這裡像她這樣的有很多……她丈夫甚至比她還小兩歲……”
方鏡說完,連自己都沉默了,雖然是敘述別人的事情,眼眶卻有些潮紅的溼潤。
月缺的月,註定是悲歡離合。
即使明亮如絲,還是能照得人透心涼一片。
“我們都算不準,誰會比誰先死。”
喉嚨有些發
緊,遲歡撫了撫有些作疼的額頭,竟然有些許虛汗,這般的夜是有點冷,還伴着聲嘶力竭的哭嚎聲,世間最大的悲痛也不過如此。
我以爲能陪你一生一世,卻料不到有一天會比你先走。
我以爲人生還長,長得可以磨盡我心中的怨懟與恨,卻不知其實人生有時候不過是一把刀,一片毒藥,一把火的短暫結束。末了都做了肥料和灰土。
“是啊,誰知道呢!後來,她甚至還試圖將孩子活活掐死,也準備了刀最後瞭解自己,如果不是我們及時趕到,派人隨時隨地注意她,恐怕後果不堪設想,政府派了心理干預,這裡的痛苦是哭聲不能哭盡的。”
方鏡轉了個身,咬着脣,喉嚨哽咽。
“我老公讓我回去給他做紅燒茄子,這是他最愛吃的。你呢,結婚了嗎?”深深的呼吸幾下調整了狀態,睡眼有些惺忪起來,方鏡笑着問,悲傷的事情不能談太久,她們需要冷靜。
遲歡也深呼吸了幾次,然後對方鏡笑了笑。
“他讓我平安的回去,他說要和我生幾個孩子,要和我重新好好過日子。”並沒有答否或是是。遲歡只是失神的噙着慣有淡笑,望着方鏡衣服上的logo輕聲如嘆息的呢喃道。
細小的雨滴被風捲了進來,撲在臉上酥麻酥麻的,涼涼,又暖暖的。
方鏡聞言,沉吟了一聲,捲了卷身上單薄破舊的被子,對遲歡輕聲的說:“你像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每個人都有他的故事。”她呢喃道,側向方鏡,對上她的眼神,淺淡溫潤的瞳孔彎起,“回去以後你最想做什麼事?”
“好好洗個澡,然後讓我老公再給我買一件‘West’限量的蘭花紗裙。”方鏡吸一口氣斬釘截鐵的說,雖然語言並不溫和反倒略微粗如,可眼中還有很多像溺在水裡溫柔的氣息。
遲歡失笑,她突然想說,你若是那麼想要,我回去可以幫你偷一件出來。
“你呢?”
方鏡好奇的問,眉梢挑起。
“他曾經送了我一枚戒指,我生他氣所以送人了,回去以後我想反悔拿回來。”遲疑了兩秒,遲歡垂下眼眸,無奈的抿着脣,眉眼淡和。出爾反爾不好,可誰都有後悔的時候,她想,如果連瑾生氣的話,她一定要低頭謝罪了。
清冷乍寒的天氣,風透着鑽心的冷,她想起他那張俊容,狹長邪肆的眼眸,在她面前咬牙發怒,喝道:“我不準——我答應你,我有多遠滾多遠,但是你不能用死來折磨我——”
她想,該拿回來的,那枚戒指,她這個被送的人,還未真正瞧過樣子。
追憶,似水年華。
我走了,你卻不知道我的心還在原地等你,在我背對你的時候,你卻也狠心的背對着我。
你也走了,你走得比我當初更快,快到我只能不停追憶,追憶我曾經失去的那些最好的年華。還有年華中的你。
喧鬧煩亂的吵雜聲,遠處幾聲不清卻滲人的槍聲。
啼啼哭哭的悶哼,還有撕心裂肺好
似不會停歇的叫喊。
努力的閉上眼睛,她呼吸均勻,攥着方鏡的衣服,沉沉的睡了下去。
只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聲音在詭異迴盪耳際:誰都算不準,誰會比誰先死。
……
蘇暖暖是他病房裡的常客,當顧方西意識到的時候,是他出院的時候。
和康姨,還有惠雙雙一起來接他的還有蘇暖暖。
“遲姐離開前讓我照顧你,她很擔心你。”蘇暖暖低聲道,對着康蓉和惠雙雙嬌柔的笑了笑。
聞言,康蓉鬆了口氣,幸好,遲歡還沒有放棄顧方西,沒有真正的放棄。
惠雙雙也鬆了氣,即使她的顧哥哥真的不理會“ESMOD”這所世界頂級時裝學院的邀約,至少他會是幸福的。
顧方西知道蘇暖暖和遲歡的關係,也便沒有理由推卻。
高檔的單人公寓,綠色剔透的玻璃建築,不算市中心,但交通便利,環境清幽。
連續幾天,顧方西都是叫外賣的,手上的傷雖然沒有完全好,但是已經可以出院說明恢復速度快,而且良好,自己照顧自己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在吃外賣幾天後,蘇暖暖有天看望顧方西,帶了些菜食燒煮,中午的時候一起吃飯,也倒算是正常了。
他本要給她菜錢,可一來二推的,彼此都不好意思也就作罷。
這天,顧方西照例看七點CCTV的新聞聯播,每次看的時候都是胸口氣息不定,壓抑得緊,連左手都會微微泛疼。
看完蘇暖暖正好從廚房洗好東西出來,誠然,她是快樂的,在他的身上,她能看見,那雙曾經犯錯卻如今堅定不移懊悔的眼眸,她無數次在想,如果法蘭克也是那樣,而不是在她每次荒唐過後替她善後責備卻沒有絲毫的悔意。
有些溫暖是得不到,總強求的。
正好在放卡地亞珠寶的廣告,是范冰冰代言的,蘇暖暖輕呼一聲,引起顧方西的注意,本來是想照例送她走的,可沒想到她出聲驚呼坐到了他身旁,然後呢喃道:“West,你當年在拍賣會上拍下的那枚蘭花戒指還在嗎?”
“很早就送給遲歡了。”平靜淡漠的表情微微一動,狹長墨黑的眼眸劃過一抹溫柔的流光。
“那麼遲姐有兩枚這樣的戒指嗎?我看到她同事連瑾也有一枚這樣的戒指,跟當年你拍下的可以以假亂真了,幾乎一模一樣。”
“是嗎?”淡淡的應聲,他的眼眸深沉如海,睫毛微動,沒有表情。
“恩,連瑾說,是遲姐在地攤裡買的,不貴,只是便宜貨,就送給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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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空氣寂靜無聲,詭異窒息。
只有廣告一遍一遍在更替。
暈黃的燈光閃爍,他下顎一緊,胸口一窒,心臟猛地收縮又收縮,忽明忽暗的光線在他俊美陰柔的臉上打上一層又一層難辨的光影。
窗外有梧桐樹的樹葉無聲落下。
空氣裡反覆迴盪着幾個字,便宜貨,地攤買的,送人,還有很便宜不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