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玉本也沒指望玉翎聽了自己的話,能立刻痛哭流涕地跪倒在自己身前,深情地呼喚一聲“爹爹”,但是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玉翎的反映竟然是轉身就走。
所以玉翎差不多都要推門出去了,龍玉才反映過來,急忙喝道:“站住!”
玉翎應聲停下腳步,卻沒有回身。
龍玉只得再命:“給我滾回來。”
玉翎頭也不回,冷冷地道:“大師伯既然身體欠安,侄兒理應去請三叔前來探視。”說着話,又要舉步。
龍玉微楞了一下,自己什麼時候“身體欠安”了?忽有所悟,不由一拍旁邊几案:“好大膽的小畜生,竟敢如此跟你老子說話!”
玉翎略皺眉,看來大師伯病得還不輕,徑直推門出去了。
門已關上,門簾微晃了一下,並不聞很大的響動,但是仍是把龍玉震得半天不曾回過神來。
“這小畜生,好大的膽子!傅龍城,你是怎麼教徒弟的!”龍玉怒髮衝冠,強忍着衝出去將玉翎拎回來的衝動,喝道:“執侍的給我滾進來!”
燕月正在處理一段文牒,忽然聽見龍玉的喝叫,心中嘆了口氣,不知這大師伯又發得什麼飆,出得屋來,正看見玉翎遠去的身影,有些納悶,難道玉翎惹了他老人家了。
這邊,龍玉已經又喊了一聲,燕月不敢再耽誤,忙折進龍玉的屋子,行禮道:“大師伯有何吩咐?”
“去將你師父給我請過來。”龍玉恨不得給燕月一腳:“喊了這半天才來,也不是個伶俐的。”
燕月看大師伯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身手卻是分外“伶俐”,一個閃身,人已到了院門:“侄兒這就去請。”
龍玉看燕月電閃雷鳴般的身手,有些驚訝,不由失笑,自己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沉不住氣,竟被那小畜生氣得失了分寸了。
龍城本還想再教訓龍星幾句,燕月來稟,“大師伯有請。”頓了頓,又補充道:“大師伯好像有急事找師父。”
龍城只得吩咐龍晴道:“好好教訓他,不許縱着。”
龍晴欠身應了,領着龍星告退出去。
龍星笑道:“龍玉大哥又怎麼了?”
龍晴也忍不住泛出微微笑意,卻對龍星“嗯”了一聲道,“先回屋說你的事兒去。”
傅家鏢局的院落多,屋子更是不少。饒是如此,如今也是略顯擁擠了。
龍城的院子是最大的,小卿帶着小莫、玉翔等住在院子內的小跨院內。玉雲回來後,小卿怕他吵了師父,原本吩咐他與含煙同住,玉雲捱了打後,便死賴在小卿的房間不走。
小卿只得讓他住在外間。小莫便搬到東廂房去住。玉翎和燕傑回來後,玉翎與小莫一間,燕傑便與玉翔一間。
龍晴空出了自己的院落讓與龍玉,搬到龍羽的院子去,方便照顧。龍羽佔了正房,龍晴便在東屋住下,龍星迴來後,便與龍晴住在一間。含煙、月冷、隨風住在龍羽的院子的小跨院內。
祿伯住了正房,與燕雲、燕雨等鏢局弟子在一個院子。
燕月既不願與含煙同住,更不敢挨着小卿,原本是住在龍晴的院子裡,龍玉來了後,龍晴搬了出去,龍玉卻吩咐燕月留下伺候。玉麟從唐家堡回來後,便被燕月抓了丁,和他一起“侍奉”龍玉大師伯。
另外一處客房,住了白霆父子。
龍晴帶着龍星迴到院子,先去看了龍羽。龍羽靜靜躺在牀上,看了龍晴、龍星進來,略仰了首,道:“哥,龍星。”
龍星跪在龍羽牀前,握了龍羽的手,把頭抵上去,溫暖的內息緩緩地流淌進龍羽的身體裡。
龍晴站在龍星身後,溫和地看着兩個弟弟。
玉翎進了外間,就聽到小卿強壓了怒氣的聲音:“最後一次問你,到底吃不吃?”
玉翎不由以手蹙額,玉雲又和老大擰上了。
“雲兒要吃螃蟹,螃蟹,螃蟹!”玉雲用筷子把碗敲得“噹噹”響,理直氣壯地叫。
今早都飄了一層薄雪了,關外哪還有螃蟹可吃?再說你也不是三歲小孩了,還拿筷子敲碗,還打着點地喊“螃蟹”,小卿哪有那許多耐心,手一楊。
“師兄。”玉翎及時欠身行禮。
小卿緩了一緩,悻悻然地收了手。玉雲早躲到玉翎身後去:“小翎師兄。”
小卿和玉翎同時瞪眼睛,“把那個‘小’字給我去了。”小卿喝:“把舌頭給我伸直了說話,不然打掉你的牙!”
玉雲嚇得一哆嗦,忙站直了,咬了咬嘴脣,委屈地應了聲“是”,重新欠身施禮道:“雲兒見過翎師兄。”
小卿重坐回椅子上,用食指輕輕地摸了一下鼻子。
玉雲忙過去陪笑道:“師兄不用摸,鼻子好得很,一點都不歪。”
小卿驀然僵住。
玉翎已經笑了。
小卿小時,聽祖師爺說:“鼻子都被這些小畜生氣歪了。”
其實傅懷的鼻子確實有一點點歪,不過不是被氣的,是年輕時被三堂哥傅驚打斷了鼻樑,後來雖經妙手醫治,但還是有一點點歪。
小卿卻當了真,總怕自己生氣也會氣歪了鼻子。每次與師弟們發了脾氣,自覺生了大氣,都要偷偷去照照鏡子,或用小手沿着鼻樑摸摸鼻子,看有沒有氣歪了。
這個小秘密,後來被燕月這個大嘴巴“爆料”後,曾一度笑歪了傅懷的嘴巴。
小卿海扁了燕月一頓,自是再不會去照鏡子看鼻子歪了沒有,但是每次生氣後,偶爾也會用食指輕輕摸摸鼻子。但是師弟們可是每人敢再提,偏是玉雲,又當面說了出來。
玉翎眼看着老大臉色已經不好,玉雲還揚着那一張笑意盎然的小臉,湊在老大跟前,忙過去一把拉開玉雲,乾咳了一聲道:“老大,玉雲,還小,您不要計較。”
玉雲還不知危險已近,小臉還笑眯眯地從玉翎胳膊下伸出來:“真的哦,師兄,你的鼻子真的沒有歪。”
小卿站了起來,嘴邊漾出一抹笑容,緩緩地走過來:“師兄的鼻子不會歪,但是,你的鼻子,很快就會歪了……”
“師兄,息怒……”玉翎往後退。
玉雲也覺出大事不妙,躲在玉翎身後也往後退,邊退,還邊陪笑道:“師兄,雲兒,雲兒失言,哦,雲兒不吃螃蟹了,還是……”話未說完,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