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商隊停在草地,驢兒們正忙着吃早飯。
雲四兒理了理衣裳,從車上跳下來,信步而行。
“早啊,小云雲。”迎面,一張魅世妖顏。
人是頂美頂美的,只是……雲四兒盯着他的肚子,不禁抖了抖。面前,忽然多了一碗牛奶。雲四兒扭動脖子,望見阿二素來冷峻的表情。
“那個男人說你愛喝這個。”
牛奶是她的最愛,不過……想到夢裡那碗漱口水,雲四兒的臉蒙上一層鮮嫩的顏色,與腳下的青草相得益彰。
“牛奶是溫的。”阿二雖然板着臉,但言行間流露出細膩溫柔不是僞裝。
雲四兒心虛的低下頭。“我剛剛喝過了……”
阿二眼神微微一變,詭譎如霧。
低頭,看不見,看不見,心安理得。惡夢的影響力太深刻了,吃口水就會大肚子的情景太可怕了……雲四兒在心裡默唸對不起,儘管不怎麼誠心。
阿二手腕一轉,把牛奶倒了。
浪費啊,喂!雲四兒心疼的看着地面的乳白色,嚥了咽口水。“我只是說現在肚子撐,沒說過一會兒不喝啊!你幹嘛倒掉?”
“你會喝嗎?”阿二不冷不熱的反問,微挑眉帶了點諷刺。
“我不喝別人可以喝啊,再不行給玉兒喝也可以。”
“你不要,何必留?”
這是什麼理論?做事這麼絕對,可想而知他的性子有多擰,跟這種人槓上氣都不夠生的。雲四兒在心裡給阿二那一欄打上一個紅叉。
轉身,撞到一幕華麗的紫。
“小云雲,不管怎麼說,我們是與你拜過堂的夫君,你夜裡睡不安穩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也就罷了,白天的時間總得分給我們呀。你總跟他在一起,我們何時才能填補這些年的空白,何時才能鸞鳳和鳴?”阿三說的情真意切,伴着慼慼哀哀的神情,攪的她一顆心都碎了。
男人美如畫確實賞心悅目,可天天守着這麼個尤物很容易英年早逝吶。雲四兒給他也畫了個紅叉,不過態度卻軟化很多。“當初成親太草率是我不對,我想過了,我實在享不了三妻四妾的福,等我決定留下哪一個,再來說培養感情的事吧。”
“我不在乎與別人分享你。”雷因掩脣笑,好不盪漾。
雲四兒氣乎乎的踹了他一腳。這重口的雜食動物,她是很認真的在考慮好不好!再畫一個叉!
“雲兒,決定權已不在你手中。”阿二的話有種宿命的註定感。
抱歉,她最不服的就是這種命中註定。雲四兒傲然揚首,輕悠一笑。“如果我不能選擇,那麼還要你們何用?”
阿二眉峰微蹙,阿三低笑起來。
給阿二再加一條控制慾,紅叉一枚。雲四兒翩然轉身,悠悠慢步去找玉兒去了。
“這女人卑微,狗腿,欺善怕惡,一身市井小民習氣。”雷因越說笑的越深。“但是身體裡有股子韌勁,你可以用力壓彎她,壓得住一時,卻壓不了一世,反彈之後她仍是直的,該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她只要她想要的,沒人能干擾。所以,他只能被動,受她制約?阿二清冷一笑,負手望着遠方的一人一驢。
他雖什麼也沒說,雷因卻從他的神色瞧出端倪。笑容淡了,素來風情百轉的桃花眼多了一分隱憂。
在楊柳鎮進好貨,商隊取道火連山。雲四兒騎着她的玉兒,自在的蕩着銀鈴,走在最前面。天高地闊,自由自在,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桃花,我的琴。”
“驢頭兒,您專心看路吧。”
“是啊是啊,咱們帶着不少貨,可別把山賊招來。”
“啊啊啊!我要唱歌!”雲四兒仰天吶喊,喊完,開心的笑起來。“輕歌曼舞任逍遙,這人生吶,當如此。”音落,笑止,她兇巴巴的回眸怒斥。“你們這幫不懂詩情畫意的俗人,怎曉得其中樂趣!”
“我們只知道,你把快樂建立在我們的痛苦上。”
“哈哈哈……”
“跑調啊,跑調!”
“哼。”雲四兒轉回去,決定當沒聽到。悠悠笑意再度浮起,明媚的眼眸轉出一縷盎然嬌柔。
離開楊柳鎮地界,西面是山巒連綿的不語山,不語山正西方向便是火連山。按說從不語山穿過去纔是最近的路程,可不知爲何,這座山幾百年無人問津,過路的人都是繞道而行,自然便沒人再去探這條路。
“驢頭兒,咱從這兒繞道,要多走三四天的路吧。”木瓜顛顛跑過來,仰着臉巴巴的衝她笑。
“是啊。”雲四兒望着前方高聳的山峰,撇嘴。“真礙事。”
“嘿嘿,其實,我知道一條近路。”
“哦?”雲四兒低頭。“怎麼以前不聽你說。”
“咱以前也沒繞過路啊。”
這倒是,她行商的路線都是一步步計劃好的,這次爲了點意外走冤枉路確實是頭一遭。“路在哪?”
“前面的叉路,往不語山方向走,咱可以穿過這座山直接到那頭。”
雲四兒思量着,久久不語。
“幾百年沒有人進過不語山了。”小花走上前,把水袋遞給她。“你怎麼知道有近路?”
木瓜一愣,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以前跟一個姑娘走過……”
“姑娘?你帶姑娘到荒山野嶺去幹嘛?還是,你是被姑娘帶進去的?”雲四兒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木瓜面紅耳赤。
“四兒……”
“嗯?”雲四兒絲毫不覺自己的問題有啥問題。“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要不是知道她的天真,他真要懷疑她的惡劣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天然,也是很可怕的。
“驢頭兒,到底要不要走啊……”
“走!有近路幹嘛不走。”雲四兒揚手,下令更改行進路線。
木瓜跑去前面帶路。
“這座山久無人煙,定是有原因。”小花說。
“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沒路大不了再走回來。玉兒,咱們走了!”
小花看着她駕着小驢揚長而去,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