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淡凝着她深思的表情,不難猜出她的心思。容耀引她來此,一定有他的用意,不論是否會有危險,他都應該帶她離開。“我不贊成你留在這兒。”
“小桃花……”雲四兒湊到他身邊,耍賴的央求。正如他最瞭解她的弱點,她也知道怎麼樣才能令他妥協。
小花瞅着她眼中狡猾的光芒,嘆道:“三天。”
“七天!”
“三天。”
“五天。”
“三天。”
“小桃花……”
“三天。”
雲四兒撇嘴,不高興的放開他的手。“好嘛,三天就三天。”
“這三天我會藏在行宮,如果你遇到意外,就拉開這個。”小花把一個煙花筒交給她。
“你放心,我不主動惹事,麻煩不會找上我的。”
“虧你說的理直氣壯。”
雲四兒嘿嘿笑。
與小花見過面,雲四兒心裡安定許多,只是蒂法的精神很差,昏昏睡睡,勉強吃下幾口粥就不錯了。
想到自己三天後離開,她又孤孤單單一個人在這荒廢的院子裡,雲四兒總是不能放心。她猶豫着,要不要告訴蒂法,然後帶她一起走,但同時她也清楚,蒂法不似外表那般柔弱,她既然決定留下,就一定不會走。
雲四兒坐在牀邊,看着睡得不安穩的蒂法,很想知道,讓她死心塌地留在這裡原因究竟是什麼。
午後,阿曼達來了。她跪倒在牀塌前,雙手捧着一個木盒高高舉起。
蒂法掙扎着坐起來,漠漠的看着那個盒子,用力扯下蓋在上面的綿緞,露出一件火紅色的精緻禮服。
豔麗的顏色,映着她眼中的諷刺。
雲四兒不明白,如此喜氣如此漂亮的衣服,爲何蒂法穿上它卻如穿着喪服,一臉悲慼。
月上枝頭。
燈火輝煌的司禮大殿,笙歌曼舞。
蒂法在雲四兒的攙扶下,緩步邁進禮殿的門檻。
文武百官,妃嬪,齊齊的看着她們。
穿着火紅禮服的蒂法嬌豔若盛放的罌粟,散發頹敗的絕麗。
這是新妃晉位的大典,是文森的大婚之日。
她穿着與王妃一樣的禮服,比高坐於大殿的王妃更爲美麗,然而……她一生都無法成爲他的新娘。
蒂法眼眸低垂,一種認命,接過女官奉上的酒。雲四兒擔心的看着她,遲遲不肯放開她的手。
湛藍色的眼睛盈起一抹笑意。
蒂法告訴她,這是一場儀式。
雲四兒望着那抹顫抖不穩的身影慢慢走上臺階,一顆心揪痛的懸着。
她要在他大婚之日,爲他和新妃獻上催情的美酒,親自引領他們進入寢宮,在牀前侍候,直到他們完成合歡之禮。
這是她的罪孽。
她是文森不要的女人。
雲四兒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但她知道史夫人因爲深愛丈夫,親手斷送了丈夫的性命。
女人不能夠容許所愛的男人傾心於別的女人。
對女人來說,世上最可怕的事並不是死亡,而是失去深愛之人的寵愛。如果在失去之上,還要親眼目睹他與女子歡好,默默嚥下苦楚,祭奠那份遠逝的愛情……那,又是怎樣一番滋味?
蒂法走上長長的臺階,手中的酒微晃。
文森慵懶的靠坐在金色華椅上,戲味十足的笑睨着她。
看她痛苦,是如此快樂的一件事?
蒂法淡淡的瞥向他,過於淡然的眼眸透出清冷的氣息。文森神色微沉,笑意卻更濃。
她並不覺得難過,她等待的那個人被她親手葬送,再沒有人能夠撩動她死寂的心湖,即使是他。
蒂法低斂的眼眸沁出一絲輕嘲。
文森的眼神瞬間變得詭譎。
一枚果殼以人眼看不到的速度擊中蒂法的小腿。蒂法原就顫顫巍巍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向前摔去。
文森冷笑。
精美銀盃中的催情酒潑向新妃,端莊嫺雅的女子花容失色,狼狽的掩住面龐。旁邊的侍衛衝了上來,舉起手中的鐵叉,齊指蒂法。
雲四兒跑上去,被侍衛推了下來。
上面的人在說話,一會兒是威嚴的訓斥,一會兒是輕佻的戲弄,她只能看見人羣中央那抹鮮豔的紅影,驕傲的伏跪在地上。
文森下了命令,侍衛轍開,另有四名刑官拿着刑具走上臺階。雲四兒當然知道他們拿的刑具是幹什麼用的。
木枷,以木頭夾住人的手指腳踝,兩邊的人用力拉緊麻繩……用來逼供的刑具竟然要用在一名懷孕女子身上!
蒂法跪立不動,任憑他們擺弄。
她即使想反抗也沒有力氣,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想反抗!雲四兒盯着文森,想起蒂法那句教人心驚的話——
要是孩子這麼容易就沒了,他還要再拿什麼來玩。
不容她多想,雲四兒跑上臺階,推開刑官,跪在蒂法身邊,用力給文森磕頭。磕完三個頭,她指着蒂法的肚子,不停擺手,然後又指着自己,把刑具拖到自己跟前,之後便伏倒在地,不再起身。
文森維持着慵懶的坐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說了什麼,她聽不懂,但她聽到蒂法厲聲出言對抗。雲四兒怕她再惹惱文森,手忙腳亂的抱住她,着急的瞪着她。
你就算不爲自己,也爲孩子想想!
蒂法不能理解的望着她。
雲四兒燦然一笑,滿不在乎。
“……”文森一聲令下,刑官重新上前,不過這一次是將刑具戴在雲四兒身上。
問候你十八代祖宗。這筆賬,老孃遲早要討回來!
如此想着,雲四兒視死如歸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