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已經到了宵禁時分,白朮城城裡靜悄悄的,唯有城西嚴府燈火通明。
宴會大廳裡,歡歌笑語,香風陣陣,今夜嚴府在這裡宴請貴客。
“你小子運氣還真是好,纔來了沒有半日,這種好時候就給你趕上了。”小林子一臉不願,領着顧歡顏去大廳。
嚴府待人大方,尤其是這種大場合,要是伺候的好,所有下人都有賞銀。因爲人手不夠,顧歡顏也被拉來,這便引起了小林子不滿。
他覺得這小子纔來沒有幾天,不僅勾搭上了碧雲,更是什麼好事都遇上。
顧歡顏低着頭,還在哀悼自己的悲催命運,完全沒有注意到小林子的異常。
“歡小哥,別說我沒有照顧你,這次我可幫你安排了個好地方,叫你直接招呼貴客。”
一進大廳,小林子一臉笑意,神秘兮兮的邀功,叫顧歡顏負責主位。
主位是招呼貴客的地方,招呼好了,自然好處多多,但是一旦招呼不好,那就……
顧歡顏看着小林子那張笑得得意的臉,心思飛轉,把他心中那點小九九想了個門兒清。
雖然心裡恨不得把他扎個透心涼,但是臉上卻笑意嫣嫣,“多謝林大哥關照。”
哼,這種小伎倆,想對付她二十四世紀的特工,做夢去吧。
事實證明,小看古人的智慧,那是要吃虧滴。
顧歡顏聽從吩咐,站在主位一邊,等着貴客駕到。
酒過半巡,這才聽到廳外喧囂之聲,嚴老爺應聲出門。
貴客到了。
“林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老遠都可以聽見嚴老爺恭敬的聲音。
這般謙卑的態度,倒是叫顧歡顏好生好奇。按說嚴老爺算是白朮城有頭有臉之人,但在這位客人面前,卻是這副模樣。
到底來人是什麼身份。若非現在小廝身份,顧歡顏真想擡頭看上一看。
半響這才聽到那人慢悠悠回答。
“嚴老爺客氣了,我來貴地這麼久,纔來拜訪您,纔是罪過罪過。”
一道清亮的男聲從遠處傳來。
顧歡顏聞言卻是渾身巨震,怎麼是他!
這道聲音她怎麼都不會忘記!
林延淵!怎麼會是他!
他怎麼會也在白朮城呆了這麼久?會不會是爲了抓她而來的?
顧歡顏心中暗暗叫苦,躲他都躲不及,今日竟然還撞到他槍口上。
顧歡顏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前廳,悄悄往後面溜去。可還沒有走幾步,就被小林子攔住,陰陽怪氣譏諷道,“歡小哥,你這是幹嘛,貴客都到了。”
顧歡顏苦着臉,捂着肚子,“林大哥,我肚子疼的厲害,要去下茅廁。”
小林子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那可不行,這都什麼時候了,就算是你肚子爛了,也要在這裡伺候着。”
眼見着林延淵越走越近,顧歡顏急得直冒汗,看起來倒是真像不舒服。不過越是這樣,更正中小林子下懷。
顧歡顏別無他法,只能老實呆在原地。
摸摸臉頰,顧歡顏心中稍定。幸好之前她治療臉上傷疤的時候,也沒有忘記易容,順便也變了下臉。
現下她是一張清秀的小哥臉,和之前女子裝扮,那是千差萬別。否則按照她之前的容貌,怎麼能在嚴府裡不被發現。
顧歡顏如此想着。頭埋得更低,希望能熬過一劫。
林延淵在主位上坐下,飯食酒菜,源源不絕送了上來,顧歡顏老實本分伺候着。
雖然小林子故意出了幾次幺蛾子,送錯飯菜、酒水什麼的,不過都給顧歡顏察覺,倒是沒有出什麼事情。
林延淵忙着和其他人勾心鬥角,自然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小廝有什麼異常。
暗中使了幾次絆子,都未見顧歡顏中招,小林子有些着急了。
正巧此時嚴老爺諂媚的衝着林延淵說道:“林公子,我從西域運回一種美酒,今日想請公子品鑑品鑑。”
林延淵手中把玩着酒杯,漫不經心說道,“也好。”
嚴老爺面上一喜,便吩咐人趕緊操辦。
小林子見人送上酒壺,心念一動,眼中露出一絲不懷好意。上前從林叔那裡接過酒壺和托盤,分派下去。
一切都沒有問題,只是到了顧歡顏這裡,她無意間看到小林子眼中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容,便覺得有問題。
看來他還是不死心,非要使壞不可,顧歡顏只能更加小心。
從小林子手中接過放酒的托盤,剛一入手,顧歡顏就覺得不對。手下一滑,托盤差點摔出去。
托盤看起來一切完好,什麼問題都沒有。問題便出在下面,托盤下方光溜溜,滑不留手。看來是小林子暗地裡在底盤下面塗了油,想叫她拿不住,好當衆出醜。
顧歡顏嘴角勾起,露出嘲諷的笑意。這個小林子,也太過小看人了。以爲這點小伎倆就可以玩倒她嗎?
顧歡顏功夫雖然不行,但是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拿穩了托盤,顧歡顏得意的朝着小林子一挑眉。老虎不發威,他還真以爲她是HOLLEKITTY。
穩穩的走了過去,一手端着托盤,一手便舉着酒壺,便給林延淵倒酒。
躲在一邊,本打算看顧歡顏笑話的小林子一見,愣在當場。
心裡暗道,這怎麼可能?剛纔明明他在托盤上塗滿了油,他交給顏歡的時候,幾乎兩隻手都要拿不穩。
他怎麼可能現在,一隻手還牢牢託着?尤其是看到顧歡顏那個挑釁的眼神,心中怒氣更甚。
怒從心頭起,惡便向膽邊生。
一計不成,小林子便又生一計,心想這次一定要顏歡這小子出醜不成。
把旁邊站着的小廝,叫過來耳語一番,便又退在一旁。
顧歡顏卻沒有在意他的小動作,此刻所有心神都放在了林延淵身上。
因爲要俯身倒酒,所以顧歡顏必須彎着身子,兩人離得極近,顧歡顏更是怕他看出端倪。
林延淵這人絕對不簡單,心思縝密。顧歡顏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露出馬腳,所以每次面對他,都是步步爲營,小心謹慎。
幸好林延淵一直和其他客人談笑風生,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顧歡顏。
倒完了酒,顧歡顏正想退下。
誰想腳下一滑,身子站立不穩,就要往林延淵身上倒去。
慌忙間顧歡顏手往身邊布簾一拉,穩住身子,只是手中酒壺卻脫手,摔了出去。
“噗通”一聲,顧歡顏摔了十成十。不敢呼痛,她便趕忙爬了起身,連聲告罪。
她倒是沒有大礙,偷眼朝林延淵望去,卻見林延淵身上給酒壺砸中,壺中酒水潑灑出來,把他淋得滿身都是,好不狼狽。
這裡本就是宴會焦點,現在又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更是衆人關注。
嚴老爺第一時間衝了過來,亦是連聲賠着不是,把闖禍的顧歡顏罵的狗血淋頭,“你這小子,手腳這麼不利索,得罪了貴客,還不……”
顧歡顏跪地不起,不敢擡頭。斜眼看到一臉得意的小林子,再看到身邊同樣一個嚇得哆嗦的小廝,心中便明白了幾分。
小林子這招倒是用的高明,借刀殺人。把剛纔對她用剩下的伎倆,用在了過來送酒菜的另外一個小廝身上。那人沒有顧歡顏那般的手下功夫,自然拿捏不穩,站立不住,便歪倒在顧歡顏身上。
接着便是連鎖反應,顧歡顏一歪倒,不管怎麼樣,也得罪了貴客。
小林子的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只是凡事都有意外。
林延淵猝不及防給潑了個正着,本身極爲愛乾淨的他,自然是心頭火氣。揮揮手,不想再聽嚴老爺在耳邊羅嗦。
看着跪在地上兩個犯錯的小廝,擡腳正打算踢下去。
心念一轉,發現有些不對。
兩個小廝都哆哆嗦嗦,頭都不敢擡。
但是他卻明顯覺得其中有個小廝,動作僵硬,口中雖然也是在告饒,但是話語中聽不出一絲害怕的意思。
林延淵心思本就細膩,現在心中更是起了疑惑,便也不忙發作。
臉上反倒是揚起一抹笑意,“嚴老爺無需這樣,不過就是小廝一時手滑,我既然也無什麼大礙,不用再責怪他們了。”
林延淵這般好說話,叫嚴老爺好是意外。
“林公子,你衣服已經弄髒,不如進去換身衣裳。”嚴老爺見着他一身污穢,提出建言。
林延淵頷首,緩緩起身,“也好,確實不舒服。”
“不如就叫這位小哥伺候我更衣吧!”林延淵一指跪在地上的顧歡顏。
顧歡顏心中一驚,正想法推脫,嚴老爺便開口,“他笨手笨腳的,不如……”
不未等嚴老爺說完,林延淵眼眸一掃。嚴老爺只覺得一道利刃刺過,再也不敢說什麼。
顧歡顏知道林延淵性子,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引着他到後面偏廳,那廂早有人把衣服準備好。
顧歡顏不敢多言,低眉順眼,把衣服恭敬的遞給林延淵,“林公子,衣服在這裡。”
手伸出半天,都不見林延淵接過,顧歡顏只好又道:“林公子……”
這次才聽見林延淵一聲冷哼,“你是打算叫我親自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