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的,你都知道了?”百里延淵一晃神,神色有些呆呆的。難道顧歡顏都知道他的心意了?也對,他都做的這麼明顯了,顧歡顏怎麼能不知道呢?
百里延淵期待的看向顧歡顏,希望她給他一個答案,可他聽到的卻是……
“沒錯,我都知道了,你來,不過就是要我一個承諾是吧!”顧歡顏一字一頓的吐了出來。
這話怎麼聽的怪怪的呢?不過似乎也說的沒錯,百里延淵點點頭。他的確也是要顧歡顏一個回答,一個承諾。
顧歡顏見他的反應,臉色更冷了幾分,“只可惜,你的算盤打錯了,青衣是許我了天青的江山,可是我沒有答應。所以你想要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答應你。”
百里延淵濃眉皺起,“顧歡顏,你在說什麼?”
顧歡顏冷哼一聲,“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做戲,你今日不過就是因爲青衣答應送我天青江山,所以纔來試探的嘛!”
百里延淵聞言猛的起身,看着顧歡顏,目光陌生,似乎從來不認識她一般,“好,你很好。”
顧歡顏也不示弱的看向百里延淵,兩人目光膠着在一起,卻沒有絲毫情意,反倒是像短兵交接一般,進行了一場無聲的廝殺。
百里延淵心裡無限憤恨,他沒有想到,他的心意竟然給顧歡顏這般踐踏。他本是就因爲崖香山上的事情,與顧歡顏早有心結,再加之見她一回到京城又捨棄了自己,和與他不對眼的青衣跑了。
這還不算,這麼多天,顧歡顏也從來沒有想着過來看他一眼。
百里延淵實在忍不住,這才興沖沖的過來見她,可哪裡想到,顧歡顏會這麼說他。
誠然沒錯,他當初聽到他們這麼說的時候,的確動了這個心思。可是也只是那麼想象,並未打算真的那麼做。
沒錯,他的確志在江山,可是這江山,他要靠自己的雙手打來,而不是靠一個女人。
他萬萬沒有想到,顧歡顏竟然會這麼想她,着實叫他太失望了。
看到百里延淵離去,顧歡顏也癱倒在地,本是緋紅的臉頰,也又是一片慘白,她只覺得腦子裡亂糟糟,像是要爆炸一般。
顧歡顏抱着頭,蜷着身子,不知什麼時候,漸漸睡去。
“不要睡了,跟我來。”睡夢中,顧歡顏忽然聽到耳邊有人這麼輕輕的叫着。
她本是睏倦不堪,眼睛都睜不開,可是那道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叫着,叫她根本沒有辦法入睡。
顧歡顏只能勉強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一片霧濛濛的,白茫茫的,一個紅衣女子,蹲在她的身邊。
一直和她說話的正是那個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顧歡顏忽然想起了什麼。這個紅衣女子分明就是多次進入她的夢境裡面的那個女子。
也是拿着商笙歌那把匕首自刎的女子,她來找自己做什麼?
顧歡顏眼睛睜得大大的,半分睡意也沒有了。“你是什麼人,找我做什麼?”
那女子的面孔隱在大霧中,顧歡顏看不分明,只是覺得那女子衝着她淡淡一笑。笑容雖然美極,可是顧歡顏卻覺得笑容裡滿是悽苦。
顧歡顏看那女子宛然一笑,心中更是覺得堵得慌,“你到底是誰?”
那女子輕輕上前拉住顧歡顏的手,“別急,跟我來。”
可問她去哪裡,那紅衣女子卻又不回答,顧歡顏不願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人走,可以腳下卻像是又自己的意識,自發自動的走了過去。
兩人一同踏入濃霧中,也不知過了多久。
紅衣女子終於停了下來。她素手輕揚,眼前的濃霧漸漸上午唯有她面上的那片,還以煙霧繚繞。
“到了。”紅衣女子,嘴裡淺淺吐出兩個字。聲音如玉石相擊,清脆悅耳,煞是動人。
到了?“你帶我到了哪裡?”顧歡顏不解的看向眼前。
紅衣女子鬆開她的手,“就是這裡,你自己過去看吧。”
顧歡顏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未知的恐懼,一步也不敢上前,她似乎覺得眼前的一切或許會叫她根本無法接受。“不,我不看。”
“不行,你不看也得看。”紅衣女子有些惱了,“顧歡顏,沒有想到你就是這麼一個膽小鬼,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什麼人嗎?過去啊,你過去就可以知道了。”
顧歡顏覺得眼前似乎就是一隻潘多拉的魔盒,充滿着誘惑,又會帶來無邊的災難。
見顧歡顏還是躑躅不前,紅衣女子輕輕的在她背上那麼一推,“去吧,過去了,你什麼都知道了。”
顧歡顏腳下一個踉蹌,上前一大步,“喂喂,你這人怎麼這樣!”顧歡顏扭頭正要責備紅衣女子,可身後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紅衣女子早已不見了。
顧歡顏想要回去,可是回去的路,她壓根不知道。眼前那未知的秘密,更是誘惑她一步步上前。
一步,兩步,三步,只不過走了十來步,眼前豁然開朗。
可等顧歡顏看清眼前的東西,忍不住大大後退了幾步,
這,她眼前似乎是一處墓地,大大小小林立着百來號的土包。只是都已經破敗不堪,大多都已經沒有了墓碑,只是有一個小土包,上面還雜草叢生。
唯有最前面兩個土包前面歪歪斜斜的豎着兩個木頭牌子。
這是誰的墓?顧歡顏心中疑惑不已。可是心底卻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傷,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她一步步上前,蹲在土包前面,把上面的雜草用手一一清理乾淨,可是那方墓碑,她竟是一眼都不敢看去,似乎那上面有毒蛇猛獸,看一眼就要把她吞噬一般。
可是心裡的疑惑,一點點升起。
這到底是誰的墓地,顧歡顏壓抑住心底那種莫名的恐懼,以及漫天的悲傷,一點點向墓碑走了過去。
扶起歪在一邊的墓碑,顧歡顏用手一點點清理着上面的灰土。墓碑上的字跡,終於一點點顯露出來。
“先父顧之行之墓。不孝女顧歡顏叩首。”
顧歡顏身形巨震,眼底的淚意蔓延了上來。這名字,引起了她無邊的愧疚,而這落款顧歡顏,可不正是她的名字。
可是她的父親並不是顧之行啊!
等她收拾乾淨另外一塊墓碑,看到上面赫然寫着,“先妣顧劉氏之墓,不孝女顧歡顏叩首。”
底下的落款依舊是顧歡顏。這是怎麼回事兒?再看最下面的日期,寫的卻是十六年前的日子。
顧歡顏心裡涌起一股無邊的悲傷和懊悔,眼淚更是如泉涌。這是怎麼回事兒?
明明這些人她都不認識!爲什麼會這樣?
“顧歡顏,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紅衣女子的聲音從她耳邊幽幽傳來。
顧歡顏驚醒的扭頭,卻發現身後沒有紅衣女子的身影。只是她的聲音飄飄忽忽,不停的在顧歡顏耳邊響起,“這裡埋葬了我們一家上上下下,一百多號人。”
什麼,顧歡顏驚得連連後退了幾步,這裡是亂墳崗?“他們怎麼死的?”
紅衣女子慘笑一聲,“他們是被亂刀砍死,同一天。”
紅衣女子聲調平淡,可是顧歡顏眼前卻似乎出現一個場景。
到處是斷臂殘肢,屍野遍地,血流成河,滿目皆是鮮紅一片。孩子女人的哭喊聲,以及男人的打鬥聲交織在一起。
紅衣女子領着顧歡顏一路前行,緩聲說來,“我是大嫂,身懷六甲,可卻被人用長劍把肚子破開,我早已成形的侄兒,被他們活活從大嫂的肚子裡拿了出來。”
“這是我大哥,爲了護住妻兒,身中一百多刀,一步也不肯離開大嫂的門前。就這麼活活流血身亡。”
“這是我二哥和二嫂,因爲之前二哥得了重病,一直臥牀休息,二嫂爲了保護二哥,一直護在他的牀前,可那些人怎麼可能放過他們。就在二哥面前,一刀刀捅入二嫂的肚子,胳膊,大腿,甚至下體。可是偏偏又不給她一下子解脫,非要看她一點點掙扎。
二嫂就這麼活活痛死在二哥牀前。二哥氣急攻心,吐血身亡。就這樣他們也不放過他的屍體,把二哥大卸八塊。”
“還有,這是我娘。她爲了保護我七歲的小侄女,死死的把她摟入懷裡,那些人一刀刀割盡她的皮肉,就這樣在我小侄女面前,把她活活千刀萬剮了。
對於我那嚇傻了的小侄女,他們還算是仁慈,只是一刀斃命,給她留了個全屍。”
“哦,對了,還有我爹,因爲有事不在家中,等到他回到家裡,看到滿門皆斃的慘狀,直接一口老血吐了出來,當場身亡。
可他們覺得這樣便宜了他,把他挫骨揚灰,現在連具全屍都沒有留下。”
……
……
紅衣女子拉着顧歡顏一路前行,一路娓娓訴說。從她平靜無波的講述中,顧歡顏可以聽出滔天的恨意和無比的悔恨。
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會做出如此的殘忍的事情。一夜之間,一戶一百多號人,全部屠戮殆盡,連個小孩都不留下?
顧歡顏聽她一個個講述,她的親人死時慘狀,只覺得身體裡的血,一點點變冷,結冰。
腦子裡更是像有無數的鐵錘在裡面敲打,她似乎能體會紅衣女子那種絕望到無以復加的心情。“你……不要再說了!”顧歡顏捂住腦袋,覺得腦子像是要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