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柯如晦不言語,柯金花以爲他心情不好,“如晦,你不要那麼擔心,你一定可以出去的。”
柯如晦沒有心情,隨便點點頭。
看的柯金花心裡一陣發堵。這幾日她一直四處跑着關係,叫她認清了些事情。雖然她一直安慰着柯如晦,可是也不過是在柯如晦面前強顏歡笑,不想叫他擔心。
其實外面的事情,遠比她和柯如晦說的嚴重的多。柯如晦給她說的那些官員,一聽着她來了,大半連大門都不許進。
她這次才知道,柯如晦怕是凶多吉少了。
失魂落魄的走出大牢,柯金花的臉色馬上垮了下來。眼見着柯如晦入獄已經好幾日,可是出來的時日,卻是遙遙無期。柯金花遠沒有面上那麼淡定。
現在那些說的上話的人,把她視若毒蠍,她該做些什麼,纔可救柯如晦呢?
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把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
“你現在唯一可以爲他做的事情,就是死!”一個冷冰冰的女聲,伴着一道銀光不知從何處飄了出來。
“誰?”柯金花大驚失色,饒是他反應很快,脖子上也已經被一把長劍抵住。“你是誰?”
一個身着黑衣的女子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任誰給刀劍抵住脖子,心裡也難免慌亂,柯金花哆嗦的說着。“你是要來要我的命?”
她倒不是怕死,而是現在她不能死,柯如晦還在大牢裡,若是她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怎麼辦?
“你的命,還不值得我來要。”那人冷哼一聲。
那她是什麼意思?柯金花不明白。
“你是不是真的想救柯如晦,你肯不肯用你的命來換他一命?”那人又道。
柯金花不假思索的點點頭,“我願意,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肯救我夫君?”
說着她主動把脖子往劍尖上靠。
那女子拎着她的領子,像是丟破爛一般,把她丟的老遠,想來剛纔拿着劍抵着她的脖子,不過是想嚇嚇她。“你這女人,倒是對柯如晦一片癡心。只是柯如晦我救不了。”
柯金花狠狠的瞪住她,救不了還說個屁!
那女子又道,“現在可以救柯如晦的,只有你自己?”
柯金花不明白了,她不過就是一個山野村婦有什麼能耐救人呢?
待到那女子在她耳邊一陣低語,她才試探的問着,“這樣就真的可以嗎?”
那女子譏笑一聲,“信不信由你,騙你對我又沒有什麼好處。做不做更是也由你。”
沒錯,命是她自己的,別人的強迫不了。只是那女子又是爲何?這對她有什麼好處?柯金花不解,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剛纔她說的法子,的確是現在唯一一條解決之道。
柯金花低頭沉吟許久,臉上神色由猶豫,再到堅定。不管怎麼樣,她也打算試試。
“多謝恩人指點迷津。”柯金花跪地連着磕了好幾個響頭。
等到她擡頭,那女子的身影早已不見。
直到柯金花身影遠的再也看不到,那女子才從樹上跳了下來,看着柯金花的背影,一臉嘲諷。
恩人?!有這樣叫人去送死的恩人嗎?
第二日午間,到了柯金花慣例要來的時辰,柯如晦卻怎麼也沒有等到人。
莫名的他心裡有些發慌,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他不願聯想到柯金花身上。
只是她怎麼還沒來呢?以前這些天,不管颳風下雨,她都是雷打不動到點就來送飯,今日怎麼晚了這麼些時辰?
正在他左思右想之際,外面一陣騷動。獄卒只留下幾個人,紛紛都跑了出去。
好一陣子,纔回來。
柯如晦聽到他們嘀咕。
“死人了,還真是晦氣。”
“沒錯,死在我們公堂之上,以後叫我們老爺每次上堂,豈不是就發堵?”
“那女人也真可憐,更高狠心,就一頭撞上了柱子,腦袋瓜子殼不就開花了,鮮血四濺,看起來好滲人。”
“嚇人是嚇人,可是那女人的長相,也太寒磣了點,活着是嚇人,死了也不可惜。”
……
柯如晦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其他人,可忽然聽到獄卒們提及一個女子自刎,尤其那個女子相貌很是特別,他這才留心了。
“你們說有個女子死了?”柯如晦急切的撲了過去。
那兩個談的正歡的獄卒,見柯如晦發話,也不敢馬虎。柯如晦之前是四品大員,即便是現在下了大牢,也不是他們得罪得了的。
所以兩人殷勤小跑過來,“柯大人,沒錯,有一個女人撞死在公堂上,晦氣的很。”
“是什麼樣的女子,相貌如何?”柯如晦心裡的不安更甚。
“那女子滿臉鮮血看不出面目,不過據說長相很……特別。”獄卒想了半天,似乎纔想到一個形容詞。
“那她身材如何?”
“大概有兩個柯大人那麼寬吧!”那人打量一番,又比劃了一番。
柯如晦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那人怕是就是柯金花了吧!
“來人,我要出去!”柯如晦忽然有些瘋狂,大聲叫嚷着。
把那兩個獄卒更是嚇得落荒而逃,一派溫文的柯大人,怎麼一下子就像是瘋了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正打算出去彙報。
大牢門被打開,之前那個六品小官,一臉晦澀,走了進來,“來人,請柯大人出來。”
“柯大人,這幾日委屈你了。”那人一返之前的趾高氣昂,殷勤的說着。
柯如晦一出監房大門,來不及換洗,更是沒有搭理那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等他趕到公堂上,那裡已經被捕快重重圍住。捕快們看着是柯如晦,趕緊讓了一條路出來。
柯如晦卻停下腳步,有些不敢上前,似乎鼻端已經聞到一絲血腥氣。
身邊的捕快提醒道,“柯大人,請……”
柯如晦定定神,這才又擡腳走了過去。
等他看清眼前這一幕,眼淚剋制不住,刷刷流了下來。這景象太慘烈了。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身上會有這麼多的血,整個大廳血跡斑斑,右角的柱子邊一個人躺在那裡。
柯如晦一步步的挪了過去,有些不敢看。
柯金花血流滿面,看不出原來的長相,因爲用力過度,她的腦瓜子已經開花,紅白二色混雜在一起,看起來很是滲人。
這就是柯金花,那個從來最愛臭美,總喜歡在臉上抹上一層又一層的柯金花,啊?
地上一片狼藉,可是柯如晦沒有一絲嫌棄的意思,脫下外袍,蓋在柯金花身上。
沉聲問道,“我夫人怎麼會在這裡?”
剛纔一陣劇痛過去,理智回覆到他腦海裡。柯金花怎麼可能會跑到公堂之上自盡?
六品小官支支吾吾,面有難色。
“說!”柯如晦已經沒有耐心聽他這樣墨跡。
“不用逼迫他,我來告訴你!”安陽公主外門外走了進來。她揮揮手,示意底下人都下去。
“她是爲你死的。”安陽公主幽幽的嘆了口氣,“沒有想到她對你倒是癡心一片,連命都捨得。”
“你對她做了什麼?”柯如晦沒有心情聽她在這裡發表感慨。現在他最大的敵人就是安陽公主,所以一有了事情,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做的。
“好笑!”安陽公主嗤之以鼻,“她自己找死,管我什麼事情。”
柯如晦不發表意見,“她爲什麼會在這裡自盡?”
安陽公主聳聳肩,“我怎麼知道,她有手有腳,想去哪裡我怎麼管的着。”馬上又加了一句,“不過聽說,他是來這裡擊鼓鳴冤,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一頭撞死在這裡。”
擊鼓鳴冤,柯如晦心裡一動。她這麼做,一定是爲了他。她是想把他救出來。
可是擊鼓鳴冤怎麼會就鬧出人命來呢?柯如晦有些想不明白。
“味道怎麼這麼噁心呢?”安陽公主捂着鼻子,不住的扇着。
柯如晦斜了她一眼,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公主陛下,若是你覺得難聞,就出去。”
“哼,你以爲本公主願意來啊!”安陽公主很是來氣,小腰一扭,轉身就走。
待到安陽公主離開,柯如晦又蹲在下來,在柯金花身上摸索,果不其然,叫他在懷裡摸出一封信。
柯如晦急切的把信打開,差點把薄薄的信紙撕破。等到他看完信裡的內容。
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難怪他這麼容易就給放了出來,原來柯金花用的是死諫這一招。
天青律例有一條,若是有人肯以一死來證明犯人的清白。那麼在押的犯人,不管是何罪行,便可以獲得一次案件重審的機會。
只是這條律法因爲少有人做到,所以幾乎早就被束之高閣。
柯金花就用這死諫,爲柯如晦爭取到了這寶貴的機會。叫他怎麼不感動呢?她是拿了她自己一條命,換來了他的生命。
看着躺在血泊中,動也不動的柯金花,柯如晦恨不得她像以前那樣,生機勃勃的對他又打又罵。
她用這樣的機會換得了他的出來,到底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叫她做出如此決定的呢?
因爲依照柯如晦的計劃,百里延淵再晚幾日,一定會有所動,他的案子也會有轉機。現在難道計劃有變?
而且以死逼諫,就算是一般人都不清楚。柯金花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知道的呢?
這說明,柯金花這般作爲,身後一定是有高人指點。想到這裡,柯如晦又把剛纔的信,拿到手裡細細的看了起來。果然叫他看出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