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後,朱小朵與自在喬裝而行。
她不過是普通打扮,最平常的裼衣長裙,高髻上插了一隻簡單的流珠釵子,走過竹林小路時,煙嵐色的裙襬掃得落葉簌簌作響。
自在緊緊撫着她,生怕她摔了磕了,“娘娘,是不是前面那棟小樓?”
朱小朵放目望去,一片青蔥翠綠當中,唯獨前方五十米處有一棟竹樓矗立眼前。
她便點了點頭,“興許是吧,我們過去看一看。”
一路上,自在的情緒頗爲不滿,小聲嘀咕道:“娘娘,自在可把話說在前頭了。雖然皇上准許你來見你的老情人,可是你見他的時間可別太長了。若不然,自在也不依了。”
朱小朵笑了笑,緩步向前,“怎麼,自在這是在爲皇上出氣?怕我與舊情人死灰復燃嗎?”
自在的語氣始終帶着刺,“那你來見民國皇帝是什麼意思嘛?”
朱小朵朗朗一笑,“爲了西琰國的江山,爲了靜歌,更是爲了我自己。”
自在小聲嘀咕,“鬼才相信,只有皇上纔對你百般遷就。”
行至竹樓,樓前小溪涓涓細流,一腳踩在竹枝小徑上便吱吱作響。
自在扶緊她,望了望樓前的寂靜無聲,只道:“娘娘,這裡明明沒有人住嘛,是不是走錯了?”
朱小朵亦細細打探四周環境,搖頭道:“靜歌的探子探來的消息,斷然不會有錯。”
二樓的十四郞與陸遠之聞着竹枝被踩得吱吱作響的聲音,不由同時側頭望向窗牖外。
陸遠之道:“這麼偏的地方,怎麼會有女子說話的聲音,趙燕將軍你去瞧瞧。”
十四郞依言而行,幾大步跨至月臺,朝樓下一望,不由慌張起來,“皇上,只不過是普通的民家婦女經過此地罷了。”
陸遠之已經緩步邁來,見十四郞一臉慌張,不由朝月臺下望去,挑了眉疑惑道:“民家婦女?”
“真的是民家婦女,皇上還是回屋歇息吧,這兩RB妹染了風寒,外面風大。”
“哪裡來
的風?”他一眼望見樓下挺着大肚子的朱小朵與自在,頓時全身一滯,似有一股激流從四肢衝下頭頂,“怎麼是她?”
聞言,十四郞不由緊張道:“皇上,你認得樓下的女子嗎?”
陸遠之別有深意地笑了,那鷹一樣犀利的目光直直落在十四郞的臉上,疑問道:“趙燕將軍,你一向耳聰目慧,難道沒看出樓下的人正是西琰國的皇后娘娘嗎?”
十四郞被盯得全身都扎滿了刺,驚慌道:“皇上,一定是你看錯了,西琰國的皇后娘娘怎麼會穿得這般普通,又怎麼會來到這處荒郊野地?”
陸遠之不再言語,徑直朝樓下邁去,推開竹扉,見了一身素顏簡裝的朱小朵,不由拱手一拜,“這不是皇后娘娘嗎,怎麼有空來郊外閒逛。我們真是有緣,連這荒郊野外也能碰上面。”
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由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見到她突起的腹部尤是心痛。
她的肚子裡懷着別人的孩子,而他的一舉一動卻要裝作與她生疏不相知。若是忘情水當真被他服下了倒好,他可以忘得乾乾淨淨,可是他那麼愛,又那麼恨,怎麼甘心把她忘了?
他目光明亮地望着她,餘光之中是僞裝不了的恨意。
他就那麼目不轉睛地打量她,將她身懷六甲之身深深落入眼裡,他要清晰的記得她現在的模樣,要記得在他垂死掙扎之時,她卻和別的男人兩相歡的幸福模樣。
朱小朵的笑眼中微微帶着涼薄,“陛下誤會了,本宮不是閒逛到此處的,本宮是特地來此地會見陛下的。”
聽聞她以本宮自稱,他的心更加鈍痛,卻笑道:“本王不明白皇后娘娘此行的目的,還請明示。”
朱小朵的嘴角掠過一絲涼薄的笑意,只道:“陛下,躲貓貓的遊戲不好玩,我們不如開門見山吧。”
陸遠之深吸一口氣,只覺這春光明媚的四月倒比臘月寒冬還要凌寒,強裝沉穩道:“娘娘,本王不明白你的意思。外面風大,不如到樓中喝杯茶,我們慢慢話談。”
語畢,他便做了一個請的
姿勢,卻被她冷冷拒絕道:“不必了,朗朗乾坤下說起來也方便。”
陸遠之垂了手,復又立定身姿,淡定的眼中隱着絲絲悲痛,“那請娘娘明示。”
朱小朵冰涼的眸光落入他眼裡時,只讓他似覺一桶冷水劈頭蓋臉地澆來。
他靜靜等候她啓齒。
她卻久久不語,只別有深意地打量他,眼裡含了針尖麥芒般鋒利,連十四郞也爲他捏了滿手心的冷汗。
“陸遠之,你是希望我以西琰國皇后的身分與你對話,還是希望我以朱小朵的身分?或者,你是要我把你當成民國皇帝還是陸遠之本身?”
陸遠之想也不必想,朗朗笑道:“有什麼區別嗎?無論朕是民國皇帝還是陸遠之,娘娘不都是西琰國的皇后嗎?我們都代表兩個鄰里國家,不是嗎?”
他笑得越發明朗,心卻有如針扎。
朱小朵也溫和地笑着,語聲卻異常冰涼,“既然如此,那陸遠之便是陸遠之,朱小朵便是朱小朵,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朱小朵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今日來是想告訴你,獨孤丞相已經被本宮收押,將於立夏處斬。某些人若是再有什麼花花腸子,想要破壞本宮與皇上之間的感情,想要覬覦我西琰國的江山,必須先過本宮這一關。”
陸遠之沉穩地笑意,與她對視的目光淡然而平靜。
殊不知,他的心底早已波瀾炸起,就是她這一抹涼薄絕情的目光,尤如一把把尖銳的刀子砍來,砍斷的是昔日的情分,砍斷的是他心中剩下的唯一希望。
原來,她是知道他並沒有失憶的。
聰明如她,怎會查覺不出來。
他深吸一口冷氣,笑道:“娘娘,本王實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西琰皇帝有你這般得力的皇后輔佐,西琰江山又何來危難?娘娘不必對本王處處提防,本王最多不過只在貴中斂些小財罷了。”
朱小朵保持着面頰上的微笑,只道:“我說的是什麼,你明白。”
她良久良久地望定他,“陛下是聰明人,又怎會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