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違心地說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牽掛,只是一陣苦笑,眼中的悲憫隱沒在強忍的淚光中,搖搖欲墜。
趁眼淚落下的瞬間,她撫着額角,輕輕搖頭,只道:“紅兒快去準備吧,沒有多少時間了。”
以往的聚福樓總是賓客盈門,今兒卻出奇的寧靜,整個大廳的客人寥寥無幾。
頭裹福巾的青衫掌櫃見了熟客,急忙迎上來,點頭招呼,“陸夫人來了,今兒要換菜色嗎?”
朱小朵從袖中掏了兩錠金燦燦的銀子,擱在櫃檯,“今兒不必打包,把所有的佳餚美酒都送到二樓包廂,就訂……”她想了想,道:“芙蓉廳吧。”
掌櫃皺緊眉頭,蚊聲說道:“陸夫人,芙蓉廳已經有人訂了,午時一刻,那客人就來了。”
朱小朵略有所思,白衣俠女的情報果然不假,思索片刻又道:“那就芙蓉廳旁邊吧。”
“這……”
“怎麼,銀子不夠?我就陪我家相公喝兩壺小酒,不會耽誤你的生意。”她又遞出一錠銀子,赴上前小聲說道:“還有,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夫婦來過此地。”
掌櫃的收了銀子後,忙着引路。
須臾後,朱小朵與陸遠之對立而坐,雕工精細的檀木酒桌上擺滿了送酒小菜。
雅間別具一格,一幅若大的菡萏出水掛在廳中央處,尤如活物,栩栩如生。
朱小朵提起一壺白瓷酒樽,有模有樣地將酒杯斟滿,卻一語不發。
陸遠之望了望四周,輕聲問道:“你今天帶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斟滿酒,舉杯遞來,淡淡笑道:“東張西望,是怕你的靜思公主發現你我揹着她偷偷約會嗎?”
他斬釘截鐵道:“不是。”
朱小朵語意未盡地笑了笑,卻挑開話題,“陪我喝一杯。”
這一杯,算是他爲她踐行的。
陸遠之接過酒,正好藉此單獨相處的時機,欲滔滔不絕地解釋,卻被朱小朵曼聲打斷道:“什麼也不必說,你只管聽。”
今兒朱小朵的臉色十分難看,蒼白之中沒有一絲血色,連同脣邊也泛着絲絲紫氣。
陸遠之奪了她的酒,輕聲哄道:“朵朵,你不要喝酒。”
也不知道有多久,她沒有感覺過他的溫存和溺愛了。
總之,她覺得是很久,很久……
久到漫長了她的整個一生。
她所有的美好年華,都似乎在他大婚那日就此終結。
重新奪過陸遠之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緩緩在心中對自己說,“離別前怎麼能沒有酒?”一杯即可。
她把已經空置的酒杯翻過來,淡淡笑道:“好了,我不喝了。以後……你好好保重……”
陸遠之皺緊眉頭,急急問道:“什麼意思?”
朱小朵避而不答,側頭望向窗邊快要升到頭頂的烈日,陽光強烈,迫得她近乎睜不開眼,“不要說話,主角該要上場了。”
她斜睨着酒樓外頭,一輛黃蓋馬車前,紫衣摻扶車上的完顏靜思走下來,旁有宮女替她撐傘,不一會便消失在酒樓內,不見了蹤影。
收回眸光時,她別有深意地睨着對面的陸遠之,輕聲說道:“不要出聲,你溫婉賢淑的靜思公主登場了。”
陸遠之筆挺的身子怔了怔,正欲開口,忽聽樓下傳來完顏靜思凌厲的聲音,“朱公公來了嗎?”
“朱公公可能在宮中耽誤了,還不見蹤影。”
“先去芙蓉廳。”
“是,公主。”
片刻後,便聽見隔壁的芙蓉廳稍有桌椅挪動的細碎聲音,很快又恢復平靜。
那完顏靜思的聲音聽起來,不似平日的溫和,反倒尖銳得很,“紫衣,繡莊的那些夥計,你都打發好了嗎。要讓他們的嘴巴封嚴一點。”
朱小朵細細地品嚐着桌上的點心,滿臉漫不經心,倒是陸遠之神色凝重,細細聆聽着。
“回稟公主,都打點好了。就算是駙馬爺再次追查公主小產一事,他們都會一口認定是朱小朵那個jian人將公主推倒的。”
“嗯,母后那邊也一定要保密,若是讓她知道我假裝懷孕,她一定會生氣的。”
包廂近乎沒有滴點的隔音效果,從那邊傳來的聲音一清二楚,只是略有迴音。
不一會,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一個尖聲細語、不男不女的太監跪響了厚實的地板,道:“公主恕罪,奴才在宮中耽誤了時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