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朱楨道:“那派誰去呢?”
“按規矩,既然是末將謀劃的,就應該末將去。”沐英便道。
“那可不行,你要是被圍在定遠城,誰來統領全軍,與思倫發決戰?”朱楨斷然搖頭道。
其實理論上的最佳組合,是沐英守城,藍玉率軍與思倫發決戰。但也只是理論而已,以兩人水火不容的關係,弄不好藍玉就會故意坑沐英一把……
所以就算再捨不得這兩大王牌,他也決心已定,要把他們分開了,不然早晚會出問題。
但這樣一來,代替沐英守城的人選,就費人思量了。
並不是因爲無人可用,洪武二十六年之前,大明朝最不缺的就是名將。眼下雲南便將星雲集,就算潁川侯和永昌侯班師回朝,依然還有五位侯爺在——除了沐英,分別還有汝南侯梅思祖、宣德侯金朝興、景川侯曹震、平涼侯費聚,和吉安侯陸仲亨。更不用說下面都督、都指揮使級別的宿將了,更是一抓一大把。
可派誰去定遠城,還真不好決定。
這事兒有兩個難處,一是任務特別艱鉅。
有人要問了,爲什麼整整一年時間,官軍不修築一座正經的城堡呢?
明軍不是沒想過在瀾滄江左岸建立穩固的據點。去年剛剛平定了雲南,傅友德不就派指揮使王貞進入麓川勢力範圍內,在永昌築城,預備駐軍了麼?
它能容納的兵力十分有限,能提供的防禦也十分有限。而且在失去了景東府後,它孤懸江左,得不到任何支援……
這就是第二個難處,不是絕對鐵的關係,根本張不開這個嘴……
而麓川軍攻打永昌城和者吉寨的表現都很優秀,充分說明他們具備相當強的攻堅能力。
“說實在的,能擋住刀廝郎的五萬大軍就已經很難很難了。”朱楨面容愁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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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哪怕有俄陶的掩護,要是工程量再大一點,思倫發一樣會發飆的。但大明正熱火朝天挖麓川的牆角呢,哪能給思侖發發飆掀桌子的機會?
所以在景東之戰前,就修了這麼個小小的土堡。
總之一句話,太難守了。
之前僅有一個千戶所的官兵駐紮在那裡,以監視麓川政權的動向……總不能什麼情報都全靠俄陶、那直這些不靠譜的土官吧?
“何況很可能還要面對思倫發的三十萬大軍……這時候讓誰去守城,跟讓他送死差不多。”
就這個小小的土堡,還是靠俄陶的掩護建起來的。
現在思倫發毫無預兆的突然開戰,小土堡的弊端就盡顯無疑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況且在思侖發看來,三江以外,皆是自己的勢力範圍,哪怕暫且向大明稱臣,但明軍要敢渡江建立據點,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派大軍拔除。
結果呢?思倫發派兵數萬來攻,生擒王貞,盡夷其城而去……
定遠城說是座城,但其實是就地取材,用亂石土坯修建而成的一座小小的土堡而已。
“是。”沐英點點頭,再次堅持道:“所以末將說我來守城,讓汝南侯、宣德侯他們帶領大軍決戰。”
“不行,絕對不行。”朱楨卻斷然搖頭:“你要是堅持去守城,那咱們就老老實實按父皇的法子辦,等大軍到了再說。”
沐英和他的子孫,對雲南做出的貢獻,是雲南永歸華夏的關鍵。說老天爺生出他這一家來,就是爲了讓他們永鎮雲南都不爲過。朱楨怎麼能因小失大,讓這個身系雲南氣運的人物去冒險呢?基於同樣考慮,他也不能讓藍玉摻合進來……儘管他估計,這時候自己開口,沐英八成會答應留下藍玉。
但朱楨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感覺不好的事情,他乾脆就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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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五個侯爺都過了一遍,朱楨覺得沒一個合適的。梅思祖太老,金朝興太浪,曹震能力存疑……
至於費聚、陸仲亨……這兩個盡人皆知的胡黨成員,就是兩顆定時炸彈,朱楨可不想沾,所以自打來到雲南的那天起,朱楨就讓他們靠邊站了。
無奈之下,他長長一嘆道:“唉,我算是明白,當初父皇爲何要派堂兄守洪都了。”
“還真是。”沐英贊同道:“別說。這回還真有點當年洪都保衛戰的意思。”
洪都之戰,朱元璋以兩萬守軍,抵禦陳友諒六十萬大軍的進攻。誰都覺得去守洪都是入必死之地,所以朱元璋派了自己的侄子去……
不過朱文忠也極爭氣,居然在陳友諒的狂攻之下,愣是守住了八十五天,爲大軍做好決戰準備,爭取了寶貴時間。絕對堪稱奇蹟了。
現在,朱楨也需要人創造一個不小的奇蹟,鎮守定遠城不短的時間,他卻找不到自己的朱文正。
“要不本王去吧。”最後,他認真提議道。
“王爺不要開玩笑。”沐英哭笑不得道:“恁可比一座小小的定遠城重要千萬倍,甚至整個雲南都比不得王爺重要。恁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對大明的損失,兩個雲南也補不回來!”
結果就是他不讓沐英去,沐英也不讓他去,兩人最後沒法子,只好合計着先放個風出去,看看衆將的反應。
要是有主動求戰的,不就妥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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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放風,還真有請纓的,而且還不止一個。
第一個求戰的,還是被綁着來見他的。
“罪臣該死!”馮程被扒掉了官袍,反綁着雙臂,帶進了銀殿中。
明軍軍紀森嚴,臨陣脫逃者必死無疑,敗軍之將也難逃其咎。馮程身爲都指揮使,吃了這麼大敗仗,自然要論罪了。
朱楨嘆了口氣,命人給他五哥的大舅子鬆綁道:
“戰場形勢萬變,難免一着不慎,着了人家的道。有過必罰即可,還不至於綁着論罪。”
“多謝王爺寬宏大量……”馮程被鬆綁之後,顧不得活動下胳膊,便伏地謝恩。
要是換個不肯擔責任的主帥,肯定會把他的事情報上去,恭請上裁。
就朱老闆那暴脾氣,指不定一生氣就要他小命……
但朱楨身爲滇王,節制雲南文武,先給他的事情定了性,朱老闆也就不好再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