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倫發雷厲風行,當天便調兵遣將,將又小又破的定邊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瞎子都能看出來,城內明軍已是油盡燈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摘這個桃子,是以他手下將領紛紛求戰,都嚷嚷着要爲刀廝郎和死去的同胞報仇。
思倫發卻不着急,淡淡道:“定邊城就在那裡,隨時都能一口吃下。但倘若先把餌吃下去,如何能釣到大魚?還是不要着急,等魚兒上鉤了再說。”
“是。”衆將應聲。
“利用這幾天好生休整,讓兒郎們養精蓄銳,迎戰沐英。”
“遵命。”衆將只好耐着性子,先圍而不攻。
好在沒讓他們等多久,大魚就來了。
只是這大魚,來的遠比他們料想的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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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倫發素來謹慎,包圍定邊城的同時,又派一名叫召化郎的‘金傘大叭’,率兩千‘郎木乃’,也就是負責偵查的部隊,前往南澗河谷南口警戒,以防遭到俄陶所部偷襲。
雖然他不相信俄陶有那個勇氣,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但料理從寬,謹慎點總沒有壞處。
於是召化郎來不及休息,便帶着郎木乃騎兵,強打精神趕往南谷口開始巡邏。
和煦的日光照的人昏昏欲睡,麓川騎兵在馬背上搖搖晃晃,都有些懶洋洋的。一來,從勐卯到定遠相距千里,他們一路行軍至此,確實有些疲憊。二來,他們可是最精銳的郎木乃,收拾俄陶那些臭魚爛蝦,完全不在話下。
“都打起精神來。”看到部下過於鬆懈,召化郎出聲呵斥。“注意警戒!”
“是。”手下郎木乃參差不齊的應道。
“大叭放心。”他的副手笑道:“我們三十萬大軍至此,俄陶那幫傢伙肯定有多遠跑多遠,借他們個膽子不敢摸老虎屁股的。”
“就是。”一衆郎木乃也紛紛小聲附和,都覺着大叭太小心了。
召化郎臉色不善,剛要出聲呵斥手下,便聽到一陣密集的嗖嗖聲……
他臉色大變,‘敵襲’兩個字還沒出口,噗嗤一聲,一支鵰翎箭正中他的面門!
召化郎如遭雷擊,慘叫都沒發出,便直挺挺摔落馬背。
幾十個‘郎木乃’也紛紛中箭落馬,餘衆慌忙俯身躲避,一時間人仰馬翻,場面一片混亂。
“有敵人!”他們一邊七嘴八舌的驚呼着,一邊趴在馬背上,四下張望,果然見到谷口兩側的山坡上,埋伏有大隊敵兵。
“殺!”山谷中響起震天的喊殺聲,敵軍發起了衝鋒。馬蹄滾滾,敵軍居然同樣是騎兵!
而且跟他們這些只穿了胸甲,戴了頭盔的輕裝騎兵不同,那些滾滾而來的騎兵,頭戴水磨鎖子護項頭盔,身穿水磨柳葉長身鐵甲,連戰馬都披着金屬製的鑌鐵赤馬甲!
這種人馬俱甲的重裝騎兵,正是明軍最精銳的具甲騎兵!
明軍騎兵發起衝鋒之後,又在馬背上射了一輪箭,撂倒了大片的麓川騎兵。及至近前纔將硬弓掛回鞍上,順手抽出一丈長的馬槊,平端着衝入一片混亂的敵陣中。
明軍的馬槊,槊頭又長又寬、兩面開鋒,藉着從高處衝下的那股力道,可以將麓川軍身上那薄薄的銅甲,像紙殼一樣輕易的撕開,更不用說他們的血肉之軀了。沾上碰上,就劈開肉綻、骨肉分離!
郎木乃上來就折了主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整個都是懵的,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只能靠着個人的勇武困獸猶鬥。但他們手中的兵器,好容易砍到明軍身上,卻只帶起串串火花,根本傷不到對方分毫。
麓川騎兵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攻擊效果,不知道這仗還怎麼打?一愣怔,就被明軍馬槊掃下馬去,踐踏成泥。這就是具甲騎兵的厲害之處,除了針對他們的長槍兵,和跟他們同樣人馬皆着鐵甲的重騎兵外,其他兵種想傷到他們都難。
又是以有備攻無備,成功突襲的情況下,自然砍瓜切菜,殺得麓川兵落花流水。
那些在後陣的‘郎木乃’,暫時還置身事外,他們紛紛擎起標槍,也不分敵我了,朝着絞在一起的兩軍騎兵,就是一陣投射。
同樣被標槍射中,麓川騎兵直接透心涼,慘叫落馬。而明軍騎兵身上細密的柳葉甲,卻能阻擋標槍深入,只是造成皮肉傷,並不影響他們戰鬥!
眼看着明軍明明身上紮了標槍,卻依然能揮舞馬槊,大殺四方。後陣的郎木乃徹底打消了支援同袍的想法。
面對這羣刀砍不傷,槍扎不透的恐怖明軍騎兵,現在上去不是救人,而是送死啊!
於是還沒加入戰團的郎木乃,紛紛撥轉馬頭,逃回河谷大營。至於被明軍逮住的同袍,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明軍也不追他們。具甲騎兵不是用來追擊的,人馬都披着沉重的盔甲,累死戰馬也追不上輕騎兵。只將逃不掉的麓川兵殺了個乾淨,便收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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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倖存的郎木乃便狼狽逃回了麓川大營。
守軍看到平素裡耀武揚威的郎木乃,此時卻丟盔卸甲,狼狽萬狀,不由發出陣陣鬨笑,還有人打起了呼哨。
可見做人平時不要太囂張,不然總有難看的時候。
思倫發卻笑不出來,他面色鐵青的聽完逃回來的郎木乃副將的稟報,強忍着怒火問道:
“有多少敵兵?”
“回大王,五百左右……”那副將咽口唾沫道。
“五百?”思倫發當時就忍不住了,陡然提高聲調道:“你是說五百明軍,就擊敗了本王的兩千郎木乃?連你們大叭在內,殺了你們七八百人?!”
“是……”那副將畏懼的點點頭。
“蠢材,廢物,飯桶!”思侖發當場破防,大罵起來。
“你確定他們是明軍?”這時,刀幹孟輕聲問那副將道。
“肯定是。”副將又點點頭,依然沒從具甲騎兵帶來的恐懼中掙脫道:“他們全身都包裹在鐵甲裡,就連戰馬都披甲,除了明軍,不可能有第二支這樣的精銳。”
頓一下,他又自辯道:“加上又被他們偷襲,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們纔會損失了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