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孔孟之後
“聖公,怎麼在南門遇上恁了?”孟克仁來到車旁,恭敬見禮。曲阜在兗州東面,衍聖公應該從九仙門入城纔對。
“就知道六王爺叫了我,肯定也會叫上你,這不專程來等信夫兄嗎?”孔訥微微一笑道:“上車說話。”
垂髫僕童便打開了車門,孟克仁上車之後又奉上香茗點心,還有溼手巾。
待孟克仁消受一番後,孔訥纔開口道:“城門馬上便開了,我就長話短說了。”
“聖公請講。”孟克仁忙做洗耳恭聽狀。
“你說六王爺這個時候把咱倆叫來兗州,是爲個什麼事兒?”孔訥卻先問道。
“肯定爲的是近來的民變。”孟克仁神情嚴峻道:“我想了一路,沒有別的可能。可他怎麼這麼快就找到咱倆頭上了?兗州又沒有亂,咱們也從來沒反對過魯王。”
“呵呵,我們也不能算主使啊。”孟克仁比孔訥大個十幾歲,要謹慎沉穩的多。“充其量只能說是事先知情,推波助瀾罷了,絕非始作俑者。”
“教誨什麼教誨,伱我兄弟一起合計個對策罷了。”孔訥搖搖頭。
“嗯,很有可能。”孔訥點點頭,臉上的凝重之色更淡了,語帶驕狂道:“可惜他沒想到,我們就是幕後主使……中的兩個。”
“很簡單,第一條就是絕對不承認,我們跟這件事有關係。”孔訥便答道:“第二條就是六王爺要是讓我們做什麼事,我們不要一口回絕,惹惱了他會很麻煩的,先答應下來就是。” “聖公高見啊!”孟克仁贊服不已。“還有第三呢?”
“暴發戶而已。”孔訥卻不屑道:“也就最多百年光景,到時候青山依舊,孔孟常在,誰還知道他齊王是哪位?”
“還有齊王,是三家的。”孟克仁輕聲道。
“呵呵,咱倆私底下說話,就沒必要那麼小心了吧。”孔訥有些不愉悅,讓孟克仁這麼一說,好像自己不夠謹慎一樣。
“哦?請聞其詳。”孟克仁做洗耳恭聽狀。
“聖公說的是,在下謹記教誨。”孟克仁忙躬身受教。
別人家祖宗的臉面都是兒孫給的,但孔家孟家的臉面,都是祖宗給的。孟子如此不受朱老闆待見,還指望他的子孫能有什麼面子?
孔訥他爹封衍聖公的時候,孟克仁他爹卻只得了個小小的鄒縣主簿,到了孟克仁這裡,更是直接剃了個光頭。後來還是孔訥他爹孔希學看不下去了,求皇帝賜孟克仁個一官半職,好讓他有法爲天下人祭祀孟子。
“那就好,我也是。”孔訥神色稍霽,像他們這種千年大族,枝繁葉茂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而且孔家孟家,除了自家宗族親戚外,還有數不清的讀書人可供驅使。想做點什麼事,根本不用自家人動手,朝廷更查不到他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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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朱楨正在跟胡讓吳印說話,鄧鐸進來稟報說:“衍聖公到城外了。”
“哎,那我就放心了。”孟克仁笑笑道:“反正堅決跟着聖公就是。”
“是是,是我太過小心了。”孟克仁忙點頭不迭。
“放心,孔不離孟,只要有我們孔府一天,就有你們孟家一天。”孔訥信心滿滿道。
先是不許其配祀孔廟,又一度想要把《孟子》定爲禁書。全靠了讀書人據理力爭,有人甚至還付出了生命。
朱老闆這才勉強給了孟克仁個五經博士,不然他今天都得白身進見,所以他哪敢像孔訥那樣自信?
“你不用擔心,我們共同進退。他要把你抱井裡,那就得連我一起捎上。”孔訥眉頭一挑,給孟克仁吃了顆定心丸。
“哎,小心沒大錯嘛。”孔訥是怎麼說都有理,擺擺手道:“尤其是在那位王爺面前,咱們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當年我隨我爹在京城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實在是個讓人頭疼的蠻霸角色,可不能讓他抓到把柄了。”
“絕對不會,我用的都是,死也不會出賣孟家的讀書人。”孟克仁斷然搖頭:“而且這次我爲了避嫌,用的人沒一個姓孟的,甚至連鄒城的都沒有。”
“第三就是答應了回來不做就是,過一陣子跟他說我們辦不到,他還能把我們抱井裡不成?”孔訥自信滿滿道。
“難道六王爺是想向咱倆求助?利用咱們的影響力來平息事態?”孟克仁想到一種可能:“畢竟曲阜和鄒城離着兗州太近了,想不到咱們才奇怪呢。”
“一共九個字——不承認、不拒絕、不負責!”孔訥沉聲說道。
“就是這個意思。放心吧,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何況現在他是有求於我們。”孔訥拍了拍孟克仁的肩膀道:“只要幫齊王過去這一關,山東就還是我們兄弟的。”
孟家在宋元都過得很舒服,但到了明朝,就又開始走背字了。因爲朱老闆不喜歡孟子那些振聾發聵的警示之言,一直想把孟子從神壇上弄下來。
“到了就讓他進來啊。”朱楨便道。
“對呀,按說我們跟這次民變八竿子打不着,誰也沒法聯繫到咱們頭上纔對。”孔訥又問道。他就是奇怪這一點,所以才非要等着孟克仁問一問。“不會是你那邊走漏什麼風聲了吧?”
“全靠孔府關照,我們孟家才能常在呀。”孟克仁賠笑道。
朱老闆才勉強同意讓孟子回孔廟,但《孟子》必須要修改,最後親自審定了一個《孟子節文》取而代之……
“那肯定不能。別說他六王爺還不是皇帝了,就算哪朝哪代的皇帝,又敢把堂堂聖公怎麼着?”孟克仁忙賠笑道,說完又苦着臉道:“可對我怎樣就不一定了。”
“嗯嗯,那請問聖公計將安出?”孟克仁已經把孔訥琢磨透了,只要捧着他,哄着他,以他的馬首是瞻,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衍聖公說坐吊籃不成體統,讓打開城門。”鄧鐸苦笑一下。“這不就來請示王爺了。”其實開不開門他就能說了算,但給不給衍聖公開門,他可不敢說了算。這就叫懂分寸。
“毛病。”朱楨果然沒好氣道:“讓他坐吊籃進來,不然就自己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