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儀仗如林,侍衛如雲,簇擁着兩位殿下的馬車,駛向不遠處的欽差行轅。
南昌城老百姓可算開了眼,他們啥時候見過這麼多王爺?
“這是來了幾個啊?”市民們不由議論紛紛。
“看最大的那種旗了麼,上面寫着‘燕’字,就燕王殿下。”
“那寫着‘楚’字的,就是楚王?”
“沒錯。”
“哎,還有個‘海’字呢。”
“那就是海王。”衆人便恍然道,原來來了三位親王殿下……
就是不知道這位海王殿下是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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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見老六看完信,老四眼巴巴問道:“怎麼樣,能不能答應?”
“唉,大哥都開口了。”老六嘆口氣道:“我也只能照辦。”
“是是,大哥肯定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我們當弟弟的,怎麼也得替他分憂啊。”老四暗暗鬆口氣,他可是跟老頭子立下軍令狀,一定要說服老六,接受這個艱鉅任務的。
沒想到,老六這麼痛快就答應了。
這又讓燕王覺得很對不住老六,轉而替他出謀劃策道:“你別答應的這麼痛快啊,怎麼也得趁機提提條件吧。”
“有道理,嗯嗯,我想想。”老六點點頭,心說要不請老賊把老七,封去日本霍霍吧。
開玩笑的,還是把市舶司的優惠期,再延長五年吧……
“放心,到時候哥哥一定幫你。”解決了大難題的燕王殿下十分放鬆,坐在那裡翹着二郎腿道:“對了,你還不知道吧,胡相病了。”
“什麼病?”老六好奇問道。
“還能是什麼病,心病唄。”老四笑道:“就在父皇接到伱的八百里加急那天,他就忽然病了,一開始說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後來又轉成了傷寒,我離京那會兒還臥牀不起呢。”
“哦,他這是怕了。”朱楨瞭然道:“沈立本和熊啓泰都供認不諱,那本《不管賬冊》正是在他的授意下編纂的。爲正一道隱田隱戶,也是他的意思。”
“是嗎?”老四聞言虎目一瞪道:“那他真該死啊!”
“那是,這傢伙的罪行,真是罄竹難書。”老六也憤憤道:
“江南大戶走私的總後臺也是他。還有我上次抓的那個,叫陳尚海的海盜頭子,也招認說指使他們襲擊我們的是吳良。吳家兄弟跟胡惟庸都是穿一條褲子的。我把這些稟告老……父皇,卻都沒了下文。所以這回,估計還是不會動他。”
“爲何?”老四不解問道。
“時候不到唄。”老六便篤定道:“父皇這回所圖匪淺啊。”
“那到底要到啥時候?”老四追問道:“父皇留着他,到底圖個啥,圖他不洗澡嗎?”
“等他的罪行足夠大,時候就到了。”老六輕聲答道:“至於父皇爲什麼留着他,是因爲他特別能折騰,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兒。積攢罪行比較容易吧。”
“這是什麼道理?”老四爲生孩子耽誤了一年,確實有些跟不上趟。他虛心求教道:“再放任他瞎搞下去,中書省都要爛透了吧?”
“也許父皇就希望它爛透呢。”朱楨幽幽道。
“此話怎講?”朱棣瞳孔一縮,低聲問道:“難道父皇要對付的的不是胡惟庸,而是整個中書省?”
“我覺得是這樣。”朱楨淡淡道:“開國以來,算是換了三任丞相,李善長、楊憲、胡惟庸,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哪個上去了,都會跟老頭子對着幹,想要讓他‘聖天子垂拱而治,國事盡數託付中書’。”
“四哥說,你要是父皇,會不會覺得,當初設立中書就的是錯的呢?”
“還真是這樣。”朱棣點點頭,恍然道:“我說父皇怎麼從空印案開始就先廢了行中書省,又設通政司,還讓大哥接見重臣聽政。雖然沒有直接動中書省,但刀刀都砍在中書省的根基上。原來是早對中書省不滿了。”
“嗯。”朱楨微微頷首,教導四哥的感覺,真棒。
“那你說,父皇打算怎麼收拾中書省?”朱棣問道:“把中書再像前朝那樣,分成中書、門下、尚書三省?”
“這也是個路子,但不符合父皇的路數。”朱楨一臉高深道。車輪滾滾、車廂晃動間,他感覺自己像首都的出租車司機。
“唔。”朱棣摸着下巴短短的鬍鬚,不由自主點頭道:“是啊,父皇向來要麼不做,要麼做絕。照這麼說……”
他擡起頭來,吃驚的看着老六道:“父皇很可能,要把中書省整個廢掉?”
“完全有可能。”老六的自信來自高中歷史。
“沒了中書省,那丞相呢?不就成光桿兒了嗎?”朱棣一臉震撼。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老六反問道:“都廢了中書省,還留着丞相干什麼?”
“話雖如此,可,可……”老四忍不住結巴道:“歷朝歷代都有丞相啊,沒了丞相還叫朝廷嗎?”
“我也是瞎猜的,說不定父皇根本沒這種打算呢。”老六見好就收,以免將來解釋不清。
“不不,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父皇要罷中書、廢丞相的話,胡惟庸就是最後一個丞相的最佳人選。”朱棣卻搖頭道:
“他無法無天,在軍中又沒什麼根基。父皇既可以坐視他犯下足夠大的罪行,好藉機撤銷中書。又不用擔心陰溝裡翻了船。”
“哇,四哥好棒!”老六終於又逮到機會,拍起四哥的馬屁道:“說的真有道理。”
“哦哈哈,那還不是受你的啓發?”四哥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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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倆一路說話,來到楚王加海王的行轅。當然,現在也是燕王的了……
原本曾泰要安排三司接風宴的,但朱楨考慮到眼下的局面,便做主取消了接風宴。以免出現‘今日的座上賓,明天之階下囚’的尷尬局面。
便在行轅自己給四哥接風,只讓曾泰、王弼、大舅跟羅貫中作陪。
“咦,這東坡肉燒的可以啊,你換廚子了?”四哥嘴巴也是刁,夾一筷子菜,就嚐出不一樣來了。
“哦,不是廚子,是我師侄女燒的。”朱楨有些心虛道:“這不四哥來了嗎?他們都跟着四哥沾光了。”
“是是,平時我們可撈不着,品嚐劉大小姐的廚藝。”曾泰、王弼忙附和笑道。
“誠意伯家那丫頭,她也住這兒?”老四更關心的,卻不是劉璃的廚藝,他大有深意的瞥一眼老六,大有不滿之意。
“啊,”朱楨訕訕道:“這不是官廨那邊宅子太小,而且她在那邊睹物思人,整天傷心麼。沒辦法,我只好讓她搬過來住了。沒別的意思啊。”
說着還指了指王弼道:“再說,王將軍的千金,也在這兒陪着劉璃呢。”
“這樣啊……”朱棣這纔沒說什麼,轉而跟胡泉、王弼推杯換盞,吃酒開了。
曾泰、羅貫中兩個文人,只能坐在下首吃瓜。
“楚王殿下還挺害羞……”曾泰小聲道。
“哼,他害羞?”羅貫中哂笑一聲,沒拆穿老六,其實是怕四哥這個當姐夫的不高興。再跟那徐家二小姐說他壞話……
畢竟,除了青梅竹馬的劉璃外,老六還頂頂頂喜歡那徐家二小姐。
‘他那是喜歡嗎?他就是圖人家身子。呸,曹賊。’羅老師暗啐一口。
那邊朱棣跟胡泉乾杯之後,忽然想起一人,問道:“咦,老六大舅,怎麼沒見二舅?”
“哦,”胡泉老臉不紅道:“胡帛去執行一項很重要的秘密任務了,還得個把月才能回來。”
“是嗎,那可真是太辛苦了。”朱棣羨慕道:“老六,你有兩個好舅舅啊。”
“那是,這回能迅速破案,找回《不管賬冊》,我兩個舅舅居功至偉。”朱楨當然不吝溢美之詞。
“哪裡哪裡,我做的那點事微不足道,主要都是老二的功勞。”胡泉也當然要給弟弟往臉上貼金。“他是殫精竭慮,精忠報國啊”
“都有功勞,在座的各位都有功勞。”老四哈哈大笑着與衆人碰杯,親和力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