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幾天,郎中們的湯藥雖然有些效果,但並不能抑制瘟疫的蔓延。
眼見天氣越來越熱,柳福兒心急如焚,根本不能安坐。
她和謝大兩人分工,一人城內,一人城外,監督郎中診治的同時,儘可量的安撫不斷趕來的流民以及城中的恐慌。
但這也只能緩解一時。
隨着城外死亡人數的上升,流民逐漸躁動起來。
有惱嚷進城了,也有偷偷摸摸想要逃亡他處的。
爲了避免瘟疫從這裡蔓延出去,謝大不得不將把城內的兵士遷去城外,將所有流民看守起來。
可是如此一來,城裡的許多事情便忙不過來了。
某天清晨,兵士正在派發清理院子的藥粉,聽到隊伍後面傳來一陣吵雜。
“怎麼回事?”
一個靠得近些的兵士擡眼望了望,眼前全是烏泱泱人頭。
正等着那藥粉的衆人不想他耽誤時間,便含糊道:“沒事,不過是兩人口角。”
兵士不疑有他,繼續派發藥粉。
不想那聲音越來越大,兵士才擱了舀子,沒等過去就聽到嘈嚷的地方傳來一聲驚呼,並且人羣快速的向周圍散開。
兵士們立刻察覺不對,忙分出一半人過去。
兵士吆喝着將人羣擋開,只見兩個男人正互揪着衣襟廝打。
“分開,分開,”兵士上前將兩人扯開。
兩人還不服氣,瞪着眼睛,不斷試圖的想要再打對方一拳。
負責這裡的什長過來,直接讓兩個兵士把人帶走,並朝衆人擺手道:“好了,都沒事了,繼續領藥粉,後面的馬上就排到了,大家且莫急。”
“天熱,大家都謙讓一下。”
衆人聞言,重又排好隊。
另一邊,柳福兒正從城西臨時搭設的營帳過來,見兵士和兩個鼻青臉腫,滿臉狼狽的男人一同過來,便道:“這是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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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言:“聚衆鬧事,驚擾百姓。”
柳福兒呵笑着上前,端量兩人一圈道:“這麼有精神,當初怎滴不入柳家軍?”
兩人吭哧了下,細長眼,鼻樑掛彩的男人道:“怎滴沒去,他們不收,還把我趕了出來。”
柳福兒眨巴眼,看另一個。
“我大兄就在軍中效力,”厚嘴脣,塌鼻樑的男人挺着腰板,眼角的烏青在陽光下發亮。
柳福兒點頭。
大抵了解。
她問:“說說吧,怎麼打起來了?”
她先看向軍屬。
好歹這個也算半個自家人。
不想厚嘴脣目光一閃,避開她視線。
柳福兒挑眉。
看來挑事的是他呀。
果然,細長眼一臉忿忿。
“他硬要插在我前面,我不過略說兩句,他便動手,“他指着鼻子,十分的委屈。
柳福兒點頭,看厚嘴脣。
厚嘴脣快速的眨巴着眼,不慎牽扯眼角的痛處。
他忙指了傷處,道:“你也不逞多讓,還不是把我打成這樣。”
“你不打我,我會打你?”
細長眼眼睛猛地瞪大,柳福兒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眼仁。
“反正你也沒吃虧,”厚嘴脣輕輕碰了碰眼角,疼得呲牙,又見柳福兒一臉興味,也不敢跟細長眼較真,只悶悶的回道。
細長眼低哼了聲,知曉厚嘴脣之所以服軟,是因爲柳福兒在。
人家有人在軍中,他一個平頭百姓,得了口舌之利,便見好就收。
柳福兒見兩人不再爭了,便示意兵士去忙自己的事。
“天氣熱,火氣也大,城裡的活計大半都停了,是不是覺得渾身有勁沒處使啊?”
兩人皆低下頭,不再吭氣。
柳福兒道:“給你們找點活計。”
她道:“你倆去尋些與你們一般,家也都是在這裡的,明天晚上,來府衙尋我。”
“城主,你是要把我們收進柳家軍?”
那以後是不是就有軍餉可以領了?
兩人有點不可置信。
“想什麼呢?”
柳福兒笑道:“那些人可是要護衛全城百姓的安危,流血流汗,危險丟命的,他們第一個來。”
“你們這些人,”她搖搖頭,道:“不成。”
“怎麼不成?”
細長眼和厚嘴脣同時問道。
他們身體也是棒棒的,跟那些人也不差什麼,好嗎?
柳福兒呵呵的笑,正巧見個兵士過來。
認得他是在荊南一路跟過來的,便朝他招手。
兵士來到近前,行禮見禮。
柳福兒擺手道:“你倆一塊上,打贏了,便收你倆入柳家軍。”
她說的很是隨意。
兵士看了眼柳福兒,又看一身狼狽的兩人,纔將佩刀卸了,放到一旁。
細長眼和厚嘴脣兩人對望一眼,早前那一架讓兩人都對對方知曉個七八分。
心知自己未必能贏,兩人不約而同的朝尚未轉過身來的兵士衝去。
兵士十分警覺,在兩人過來之際,一個側身躲開,同時身體下移,在兩人拳頭打來之時,他一個橫掃,將兩人撂倒。
兵士動作十分乾脆利落,收了起勢,他起身朝柳福兒見禮。
柳福兒笑着說了句辛苦了,讓他去忙。
細長眼和厚嘴脣從地上爬起來,老實了。
柳福兒笑看兩人耷拉着腦袋,見禮走人,便去派發藥粉的地方。
全城近兩萬多人,而這裡能派發藥粉的兵士也是五十個不到,也難怪有人受不住了。
好在明天就有人加入,今天只要能撐過去便好。
柳福兒叮囑幾個什長看顧好這裡,便趕去城北。
待到夜色闌珊時,她從校場出來。
再次盥洗之後,她回到府衙,處理書吏統計文書。
謝大從外面進來,見柳福兒頭幾乎都要埋在公文裡,便過去分了一些。
聽到動靜,柳福兒擡頭,笑了笑,道:“城外如何?”
“好一些了,有幾個不算太重的,今天溫度略降了些,咳嗽也緩解不少。”
柳福兒點頭,復又嘆氣。
中藥是個好東西,可以除病根,養神氣,可就是治起這急症,效果實在太慢。
謝大心知她焦急,便勸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急是急不來的。”
柳福兒扯了扯嘴角,眉宇愁緒不散。
門外傳來幾聲細微的腳步聲。
兩人擡眼,見司空八郎提着食盒走了進來。
淡淡的香氣隨着走動散逸開來。
肚子立刻傳出一聲細微的咕嚕聲。
柳福兒摸摸肚子,這纔想起,她只是在早上出門時,吃了碗羹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