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裡,司空府。
汪四郎擰着眉頭,低着頭。
面前鋪陳着樑府的地形圖。
樑帥在其手裡的時間不短。
這段時間裡,除開唐氏出門拜訪幾府女眷之外,餘下時間裡,整座府邸都安靜的近乎詭異。
汪四郎在地圖的幾處點了點。
如果他們的目的不是擄人,那麼去造訪的幾家,就很讓人懷疑了。
門外,毛二拱手道:“郎君打聽清楚了,盧家葛家派了人去樑府,至於其他人家都如從前一般,沒有半點異樣。”
汪四郎擡眼,“沒人跟府衙通氣?”
齊二默了默。
“也是,唐氏想必已跟他們透漏樑府的情況,那些人沒落井下石已經是好的了,”汪四郎出了片刻的神,道:“樑家守得太緊,只能從盧家和葛家想想法子。”
他道:“我需要進樑府探一探,至少知道樑帥具體如何。”
“這太險了,”毛二驚道。
“小心點,沒事的,”汪四郎淡淡的道,“去吧。”
毛二恭謹道了聲是,碎步走遠。
汪四郎重又低下頭,仔細研究起來。
樑家佔地不小,可以藏匿的地方太多。
毛二辦事很快,第二天天黑沒黑透,便來報信。
“明日,唐氏邀請幾家主母入園賞花,早上華盛樓的掌櫃帶了兩大箱籠去盧府。”
說完,他解釋道:“華盛樓的首飾做工極好,成色也屬上乘,在這宣武地界,也算鼎鼎有名。”
汪四郎點頭。
看來,別人不能確定,盧府是定要去人的。
“小的剛好跟盧家門房的小三子關係不錯,明天剛好是他帶隊,插個把人,倒也不成問題。”
汪四郎點頭,“辛苦你了。”
在江陵,汪四郎多少也曾接觸過這等事。
兩天不到的時間裡,能將城裡所有所有世家皆摸清楚,除開本身的人脈之外,毛二所要耗費的精力也不少。
“這都是小人該做的,”毛二笑得平和,沒有半點居功之意。
汪四郎扯了扯嘴角,重又低頭。
毛二拱了拱手,自遊廊退出。
走到月洞門邊,彝娘子忽的探出頭。
毛二趕忙施禮。
“你來下,”彝娘子一伸手,扯着他袖管,揪到月洞門後。
毛二站定之後,第一時間的往後退。
“你怕什麼?我能吃了你?”
彝娘子瞪眼。
毛二乾笑,躬着身不語。
彝娘子道:“我問你,你剛纔跟汪四說什麼了?”
“這個,娘子不妨問汪郎君,”毛二笑着回道。
“我要是能問出來,還問你?”
彝娘子手腕一轉,指尖多了點銀光閃閃。
“你說不說?”
毛二往後退了半步,盯着那點寒芒,喉結快速滑動了下。
他瞄了眼旁邊,忽的拱手,“汪郎君。”
彝娘子急忙收手。
毛二虛虛一禮,轉頭就往外跑。
速度之快,便是慣走山路的彝娘子都追不上。
彝娘子氣得跺腳,卻也沒有法子。
第二天,天氣極好。
幾世家女眷皆盛裝出門。
豪奢的車子沿着開闊的街道,自四方聚集到樑家府邸。
一早候着的門房迎上前來,殷勤的將車引至夾道。
馬車幾乎都是前後腳到的。
盧家是最先到的,周夫人下了車。
纔要進二門,就見有車過來。
她微微轉身,駐足,等到車靠近,看清上面葛家的徽章,露出笑意。
待王夫人下了車,便笑着見禮。
盧葛兩家同住一城,年節宴會都時有往來。
這麼多年下來的積累,兩人也算是熟稔。
“我以爲我已經夠早,沒想到你來得比我還早。”
王夫人笑着回禮。
“都是差不多時候,”周夫人搖着團扇,“我也纔剛下車。”
身側,兩家的馬車一前一後的往車馬棚行去。
二門裡,兩個嬤嬤無聲無息的來到近前。
“兩位夫人,公主請兩位去花廳。”
兩人含笑點頭,隨着嬤嬤來到花廳。
一進門,屋裡空蕩蕩。
兩人笑容微僵。轉眼才發現,兩位嬤嬤不知幾時變成一個。
那嬤嬤向兩人略曲了曲膝,便退去隔間。
沒多會兒,便有兩個扎着丫髻的小丫鬟端着茶盤進來。
周王兩人對視,一左一右的坐在主位下首。
喝了差不多一盞茶,唐氏一身華服的進來。
兩人忙起身,施禮。
唐氏微揚下巴,微微點了點頭,便越過兩人,坐與上首。
如果說,剛纔的怠慢,是僕從的失禮的話。
那麼現在,兩位夫人已能真切的感覺出不同。
昔日,唐氏與她們交往時,很是平和,有時甚至還執晚輩禮。
但是現在,兩人以餘光看愜意的搭着扶手,很是自在的唐氏
似乎此時纔是她的真實性情。
兩人不約而同的抿起嘴角,又幾乎同時的露出笑容。
“兩位請坐,”唐氏如此言道。
周王兩人曲了曲膝,笑着落座。
丫鬟小碎步的端了茶湯。
唐氏抿了口,便擰起眉。
“這什麼東西,重煎。”
丫鬟面色泛白,翕翕應着上前,端着茶盞,急急退下。
唐氏似乎察覺自己不對,她露出笑容。
“瞧我,請兩位過府賞花,卻在這兒喝什麼這些東西,”她笑着說了句,便站起身,往外行去。
竟半點也沒請讓之意。
周王兩人再次對望。
王夫人緊緊捏着團扇柄,指尖泛着淺淺的白。
周夫人比她好些,卻也沒好多少。
唐氏走到花廳門口,聽到身後沒有動靜,她轉頭。
周夫人忙堆出笑,同時攏了披帛,快速跟上。
王夫人則用力喘了兩口氣,方纔按下那股鬱氣。
樑府後院,經過唐氏的刻意雕琢,肆意生長的花枝藤蔓已變成造型別致的景緻。
唐氏搖着團扇,引兩人自花間行過,神態悠閒。
周夫人看了眼王夫人,見她已平復許多,才笑道:“公主真是慧心巧手,與這裡的花團錦簇相比,我那府裡就是乾枝枯葉了。”
“虧得我還自覺不錯,還請公主遊園,真真是笑煞人了。”
唐氏露出笑容,回道:“盧府的花品種太過單一,夫人不妨多選幾個品種。”
“不過,每一種花習性都不同,若那樣,夫人可要再請個行家裡手養護才行。”
周夫人臉頓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