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溫天成又吐出口血來,溫子君可嚇的慌了神,那種血脈的相連令她禁不住淚水漣漣,啞着聲音喚了一聲:“爹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李姨娘也嚇得臉都白了,拉着溫子欣便湊上來:“老爺……老爺……”
只有溫良玉着急的回過身去,對着大夫連聲質問:“大夫,我父親怎麼醒來了還是這樣?”
大夫見狀,只是從醫箱裡摸出一隻瓷瓶來,倒出一粒藥丸塞入溫天成的口中,只是嘆氣。
此時溫子君心頭忽然掠起一股不安的感覺,她不知道這種不安從何而來,但是那感覺卻異常的強烈。
溫天成服下那料藥丸,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妻子兒女,慘然一笑:“不要哭了,我的身體我自已知道,只怕是……”話說到一半,又止住了,只是疲憊的合上雙眼,彷彿已是倦極。
“我看老爺今天也乏了,不如姨娘先回房休息,就讓兒子今天晚上想法侍奉爹爹……”溫良玉提議。
“我也要守着老爺……”李姨娘又哭哭啼啼的,不肯離開。
溫子君急了:“姨娘,爹爹的身體已然是這樣,你還在這裡啼哭,不是招他煩嗎?你還是先回房中休息吧,由我和少爺在,你們不用擔心。”
李姨娘這才含淚點了點頭。時值今天,她才覺得自已錯了,以前一直不被她放到眼角的溫子君居然在那麼危機的關頭挺身而出,以今日混亂的局面,就算是她也不會輕易出面主事,看來以前真的小瞧了這個女兒。
“小靈,扶李姨娘和二小姐回房。”溫子君吩咐了一聲,又低下頭來看着溫天成,病中的溫天成看起來憔悴不堪,哪裡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雲湖織造,分明是染病在牀的垂老之人。心下一酸,又禁不住掉下淚來。
“大夫,你先給我爹爹開出藥方吧,我好派人煎藥。”溫良玉說着,把大夫迎出了房間,只剩溫子君一個人還留在房中。
溫子君想到自已的遭遇,又看到病危中的溫天成,一時間悲不可抑,只是強忍着不敢發出聲音來,大顆的眼淚一滴一滴掉落在牀邊,昏黃的燭光下,那對含淚的秀目看起來分外惹
人憐惜。
溫天成閉着眼睛,連眼皮也未動,過了許久,才緩慢的睜開眼睛,用氣絲微弱的聲音道:“子君……”
“女兒在……”溫子君很快擦了一把眼淚,上前握緊了父親的手。夜色已寒,她手分明就是冷的,但是溫天成那雙大手卻彷彿更冷,冷得宛如一塊寒冰。
“子君,爲父怕是命不久矣,以後這個家就要多靠你了。”
這分明就像是在交待遺言的話,溫子君只覺得心痛不已,哽着嗓子勸道:“爹爹不要胡說,你快把身體養好,我們溫家一定會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不會了……”溫天成絕望的搖頭:“這件事情皇上已經格外施恩,還把爲父給免罪釋放。這朝中有人陷害爹爹,只是爹爹鬥不過那些人,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
溫子君拼命的搖頭:“不會的,爹爹你人緣那麼好,連王爺都肯替你說情,不會有人害你的。”
溫天成慘然的一笑:“你不必多說,爲父自已心裡最清楚。”
“爹爹,你要想寬一些,雖說這次我們溫家遭遇大難,可是皇上心裡畢竟還體恤你,也許等過了這段時間,風波平息,皇上還會恢復你原來的官職。”這話連溫子君自已都不相信,只是面對這樣的病人,她也只好用來寬慰。
“你聽爲父說,爲父年紀大了,根本就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也無顏面對溫家的列祖列宗,一個偌大的溫府被爲父經營成這樣,爲父實在沒臉見人……”溫天成說到這裡,兩行老淚禁不住從鬢角往下流,溫子君禁不住伸手替他拭去,父女只是默默無言的對視。
溫良玉送走了大夫,走入房中,正看到這一幕,忙上前勸道:“無端的父親又哭什麼?”自已卻也心酸不已。
“良玉,你過來……”溫天成把目光移向他,語重心沉的道:“我們溫府被抄,爲父多年積攢下來的家業都盡數沒了,這玉器坊的生意必定也會受到影響……想我們溫府這麼一大家子人,連生計都成了問題。”又嘆了一聲:“爲父想着,既然大家只能在此安身,就把多餘的僕從給遣散了罷,你到櫃上查一查,還有多少銀錢,夠不夠給
這個僕人丫鬟分配,然後把銀子拿來給我。”
溫良玉應了一聲,“孩兒這就去辦。”轉身離開。
溫子君不解的看着溫天成:“爹爹,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子君,這件事就要靠你去做了……待會良玉把銀子拿來,你們分配一下,把府中原來的僕人都召集起來,願意離開的每人發放雙份的月銀遣散,若是有願意留在身邊的,也不可怠慢了。”
“這個女兒知道……不過……”溫子君皺了皺眉:“這櫃上的銀子夠不夠分配呢?況且這玉器坊中也有不少的夥計,咱們想要維持下去,也得給他們開工錢啊。”
“這點你不用擔心,玉器坊是我們溫家的祖業,在這京城中也是老字號,況且這裡帳上的銀子都是分列開支,用不到府中,所以這裡還是有銀子的……”溫天成說到這兒又喘了起來,溫子君忙端了茶水喂他喝下,溫天成的氣色這才慢慢恢復過來一些,握緊了溫子君的手:“子君,爲父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
“這話怎麼說?怎麼叫對不起女兒?”溫子君看出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說。
“唉……想當初爲父看出來良玉對你有義,但當時爲父只想着他無權無勢,又是爲父的義子,就有意把你許配給莊暮寒,早知如些,爲父說什麼也要把你嫁給他,哪裡會輪得到你被莊暮寒休掉呢?”
這話又起起了慕容晴的痛觸,她皺了皺眉:“父親快別這麼說,一切都是命,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溫天成又接着說下去:“本來爲父打算再給你挑一個夫婿,讓你平平安安的過完下半的生,誰料想這個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實現,我們溫府就被抄家……”說到這兒,他的語氣頓住,彷彿在極力的壓制着情緒,呆了幾秒才又往下說道:“現在這件事恐怕無法實現了。”
“爹爹你想的太多了,女兒自從回到孃家,就沒有想着再找什麼夫婿,我只想平平安安的過自已的生活。”
這正是溫子君的真實想法,可是溫天成卻不同意的搖頭:“不成不成,一個女兒家,怎麼能下半輩子沒有依靠呢?”
(本章完)